月色真美

◎劉潤生

月色真美

◎劉潤生

住在東京西新宿的臺灣朋友請我和一位叫則子的日本朋友到家里吃飯。我炒菜的時候，忘記開抽油煙機。則子說：“是不是抽油煙機壞了呀？”我說：“對哦，還沒開呢。”她馬上過來幫我打開抽油煙機，然后說：“太好了，沒有壞呢！劉先生做的菜很香，所以讓抽油煙機把這些香味送出去，讓鄰居們也聞一聞。”

與世界上其他語言相比，或許日語最大的特色就是曖昧和委婉了。

夏目漱石在東京大學做英語教師的時候，有一節課讓學生翻譯Iloveyou。學生直譯成“我愛你”,夏目漱石看了之后說，日本人是不會這么說的，應該意譯為“月色真美啊”。

在日本人看來，像“愛”這樣分量太重的詞，不能輕易說出口。若眼中有愛，陰晴圓缺都是美。能一起欣賞月色，沉醉于月色之美，已經足夠表達這一愛意。

日本是一個島國，資源缺乏，文化上崇尚“和為貴”，不鼓勵直接表達觀點，給自己和他人留余地。還有，日本是一個比較“單一”的國家。單一民族，單一語言，單一文化。歷史上閉關鎖國，天皇萬世一系，缺乏朝代變遷，是一個相對比較靜態的社會，因而通過語言表達思想和交流上，有著獨有的、特定的語言符號和體會。

這種地理人文環境所塑造的日本社會，就像一個大家庭，這個家庭中的倫理、觀念、價值，只需借助約定俗成的語言，以心傳心即可交流。就像一對老夫妻，丈夫吃完晚餐往搖椅上一坐，吱一聲：“那個……”妻子立即會意，把報紙給遞了過來。外人卻不知道他的“那個”是什么。

這種能力，日本人稱之為“讀空氣”，近似于中文的“察言觀色”。

比如上司要辭掉一名員工，他不會直接說，他可能會在員工要下班的時候對他說：“辛苦了！一直以來你為公司做了這么多，我們真的非常感謝。”或者對員工說：“公司最近任務不是很多，以后你不用天天來上班也可以的哦。”

如果是日本員工，他就能意會到上司跟他說拜拜了。如果是外國員工，可能還覺得這個上司真夠有人情味。

丁強摘自《看世界》2016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