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翅膀

志明

據印度媒體報道，近日，印度海軍1架米格-29K艦載戰斗機從維沙卡帕特南的迪加海軍航空站起飛時，發生右側副油箱脫落事故，副油箱墜落后在跑道上爆炸。飛行員隨后被命令飛往海上拋棄左側副油箱，但發生故障，嘗試4次拋棄未果。戰機在返航降落途中，左側副油箱突然脫落，墜入印度中央工業安全部隊宿舍停車場，飛行員駕機安全著陸。這不是米格-29K戰機第一次出事了，當然也不是最后一次或者最糟糕的一次。

就在2016年11月13日，俄羅斯海軍航空兵1架米格-29KUBR雙座艦載戰斗機在地中海上空訓練時墜海。據俄方報道，當時這架戰機墜落在距離“庫茲涅佐夫元帥”號航母僅數千米的海域。

發展歷程

米格-29K是在米格-29基礎上發展的艦載型，其研制計劃在后者尚服役時就已經啟動了。上世紀80年代初，美國海軍最新一代艦載多用途艦載戰斗機F/A-18A/B開始交付，用以取代F-4戰斗機和A-4、A-7攻擊機。由此，美國海軍艦載戰斗機形成了F/A-18A/B與F-14A/B“輕重搭配”的組合模式。其中，F-14A/B側重防空，F/A-18A/B側重對陸、對海攻擊，兼具對空作戰能力。受美國海軍這一做法的啟發，幾乎在同一時期蘇聯海軍也提出了未來大型航母上要采用類似的戰斗機組合模式。為此，當時的蘇霍伊設計局和米格設計局分別以蘇-27和米格-29為原型，改進研發了蘇-27K和米格-29K艦載戰斗機。這兩型戰機的主要設計定位也參照F-14A/B與F/A-18A/B的模式，即蘇-27K司職防空作戰，米格-29K司職對地、對海攻擊，必要時米格-29K也將參與空戰。

1981年，米格設計局正式展開米格-29K的研制，1988年首架原型機成功首飛，1989年實現了在“第比利斯”號航母（今日俄羅斯海軍“庫茲涅佐夫”號航母）上的阻攔著艦和滑躍起飛。1990年，第二架原型機實現首飛，該機裝備了N010“甲蟲”脈沖多普勒雷達，屬于全狀態樣機。如果蘇聯這個龐大的紅色帝國沒有在1991年那個大雪紛飛的圣誕夜轟然解體的話，“第比利斯”號、“瓦良格”號大型常規動力航母以及“烏里揚諾夫斯克”號核動力航母將先后披上紅海軍戰袍，人們也將在各大洋上看到蘇-27K和米格-29K比翼齊飛的雄姿。可惜的是，新生的俄羅斯海軍已無力擔負起如此龐大的戰艦及軍機研發計劃。于是，“瓦良格”號航母被廢棄在黑海造船廠的船臺上，“烏里揚諾夫斯克”號核動力航母被拆解為廢鋼出售，而研制進度落后蘇-27K的米格-29K自然也逃不過下馬的命運，2架原型機在1992年相繼被封存，直到1996年在一個南亞大國的召喚下蘇醒。

當時，印度海軍的主力艦載機是從英國采購的“海鷂”FRS.Mk51短距/垂直起落艦載戰斗機，其作戰性能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來說已經落后了，而且維護保障壓力日益增加。為此，印度海軍希望為下一代航母選擇一型先進的第三代中型艦載戰斗機。于是，技術已經很成熟卻被束之高閣的米格-29K開始進入到他們的視野中。事實上，米格-29K從最初單純的艦載戰斗機采購合同，很快就成為了“維克拉瑪蒂亞”號航母翻修改裝捆綁銷售的一部分。印度軍方為了能夠早日獲得這型先進戰機，也對俄方在航母翻修改裝工程上的不斷拖延而一再忍讓。2008年，為印度海軍生產的首架米格-29K雙座型——米格-29KUB完成首飛。2009年，首批2架米格-29K和2架米格-29KUB正式交付印度海軍，而此時“維克拉瑪蒂亞”號還趴在船臺上。于是，世界海軍史上很“奇葩”的一幕發生了：印度海軍空有先進的米格-29K/KUB艦載戰斗機，卻沒有能夠起降訓練的航母。好在此時大方的俄羅斯海軍把自己的“庫茲涅佐夫”號航母“借”給印度海軍，以便使其完成米格-29K/KUB艦載戰斗機的艦上起降試驗。之后，裝備米格-29K/KUB艦載戰斗機的印度海軍303中隊只能乖乖回到岸上基地，一邊充當岸基戰斗機，一邊靜候航母的到來。直到2013年11月，“維克拉瑪蒂亞”號航母終于交付印度海軍，米格-29K/KUB才真正找到了“歸宿”。

印度海軍米格-29K艦載戰斗機

技術性能

相比米格-29各型岸基戰斗機，米格-29K為了適應艦上起降，做了大量改進：減小機翼前緣后掠角，增大機翼面積;加強起落架，并在后機身下方加裝攔阻鉤;加強中央翼段結構，在外翼段增加前梁;采用可折疊外翼段;配裝增加了應急加力狀態的RD-33K渦扇發動機。該機的總體技術性能與米格-29M相當。不過，當印度海軍提出采購米格-29K時，對該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此，在印度提供研發資金的前提下，米格飛機股份公司對米格-29K進行了多項改進，包括：提高復合材料的使用比例，并在邊條翼外側加裝前緣渦流控制器;換裝最新的RD-33MK渦扇發動機，推力提升了6.86千牛，并采用全權限數字式電子控制系統代替原來的模擬/機械式控制系統，機內燃油容量增加了15%。航電方面進行全面升級，采用三軸四余度數字式電傳飛控系統和N010ME“甲蟲”ME多功能脈沖多普勒雷達，還根據印度方面的要求安裝了部分西方設備，如以色列埃爾塔系統公司的EL/M-8222自衛電子對抗吊艙和法國薩基姆防務安全公司的“西格瑪”95慣性導航/全球定位系統等。

總的來說，米格-29K相比此前的各型米格-29戰機，作戰性能上已經有了大幅提高，但是與西方同類機型相比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該機最大的優勢在于性價比高，印度目前計劃裝備45架（單座型37架，雙座型8架），而且技術狀態比俄海軍現役的蘇-33更新、更先進。由于米格-29K等于是印度出資完成研制的，俄羅斯海軍也樂得坐享其成，計劃采購至少24架，用來替代早已老舊的蘇-33。為俄羅斯海軍生產的首批米格-29KR已經交付第100獨立艦載機航空團，完成了在“庫茲涅佐夫”號航母上的首次起降試驗。

自2009年裝備印度海軍以來，米格-29K/KUB艦載戰斗機并沒有出現失事墜毀等較為嚴重的事故。盡管后勤保障人員對該機的可維護性和可靠性頗有微詞，但是總體表現上要明顯好過印度空軍裝備的米格-29戰機。不過，人為因素導致的事故卻時有發生。比如，2014年6月，印度海軍1架米格-29K戰機從位于印度西部果阿邦的漢薩海軍航空兵基地起飛，計劃降落在正在阿拉伯海海域巡弋的“維克拉馬蒂亞”號航母上，執行著艦訓練任務。一般來說，艦載機飛行員著艦時都會使戰機的攔阻鉤掛上中間的攔阻索。“維克拉馬蒂亞”號航母有3根攔阻索，印度海軍艦載機飛行員對準的都是第2根。不過，這名飛行員降落時沒有掛住第2根攔阻索，于是立即推油門桿準備進行復飛，卻不想攔阻鉤掛上的是第3根攔阻索。結果，這架米格-29K戰機僅僅爬高了數米就在攔阻索的巨大拉力下，硬生生地砸在了飛行甲板上。

而此次米格-29K戰機掛載的2具副油箱先后脫落的事故，顯然也跟地勤人員的工作失誤有很大的關系。如果沒有高素質的人員進行操作、維護，再先進的裝備也無法真正形成戰斗力。而且，這種人員的素質和能力很難花錢買得到，必須依賴長期嚴格的訓練以及良好習慣的養成。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軟件”上的缺憾和不足已經成為制約印軍作戰能力提升的致命的瓶頸和短板。

諸多啟示

對于米格-29KR/KUBR在俄海軍航母作戰中的經驗和教訓，筆者認為也有很多值得深思的教訓和啟示。

啟示一：艦載戰斗機一型多用化已成主流，俄海軍卻依然雙機搭配。

此次俄羅斯海軍將唯一一艘航母“庫茲涅佐夫元帥”號千里迢迢部署到地中海，對敘利亞境內IS武裝實施空襲打擊，可謂是一項雄心勃勃的任務。而且，在艦載戰斗機的配屬上采取了10架蘇-33加4架米格-29KR/KUBR的模式，這對于俄羅斯海軍來說還是頭一次。對此，俄海軍對外宣布的理由是要借此次實戰來檢驗和評估米格-29KR/KUBR的真實作戰效能，以便為今后是否做出大批量采購該型戰機，用以徹底取代蘇-33提供依據。但是，背后更為苦澀和尷尬的理由，俄海軍并沒有明說。其真實情況就是目前俄海軍現役的幾乎所有蘇-33戰機基本上只具備對空作戰能力，而不能使用精確制導彈藥對地面和海上目標實施打擊。如果要執行對地對海打擊任務，蘇-33只能使用無制導的普通航彈和火箭彈。真正有能力擔負起對地對海精確打擊任務的，只有剛剛上艦訓練僅一個多月就隨艦出海的4架米格-29KR/KUBR。

俄羅斯本國裝備的米格-29KR/KUBR繼承了為印度研制的米格-29K/KUB先進的火控系統，采用了類似美軍標1553B的26765.52-87數據總線以及“甲蟲”-ME火控雷達，座艙完全實現“玻璃化”。該機能夠使用的對地對海精確制導彈藥包括：Kh-35E和Kh-31A空艦導彈、Kh-31P反輻射導彈以及KAB-500系列制導炸彈等。在敘利亞戰場上，IS武裝的某些重要目標與平民聚集區相距很近，有的甚至就混雜在人口密集地區。對這些目標實施打擊時，如果使用常規無制導彈藥往往會造成嚴重的平民傷亡。因此，只能投放常規彈藥的戰機必然會在這樣的戰場上受到諸多限制。當執行精確打擊任務時，俄海軍要派出的必然是米格-29KR/KUBR，而非蘇-33。

其實，在解體之前的蘇聯海軍未來規劃中，就曾有過為1143.5型“第比利斯”級常規動力航母以及1147.7型“烏里揚諾夫斯克”級核動力航母同時配備蘇-33和米格-29K的計劃。當時，蘇聯海軍參考美國海軍航母艦載戰斗機同時配備F-14和F/A-18的模式，提出由蘇-33負責制空作戰、爭奪作戰海域上空的制空權，米格-29K則負責對陸對海打擊，必要時也參與空戰。但是，蘇聯解體后，新生的俄羅斯海軍無力承擔兩種艦載戰斗機的研發和裝備費用，只能選擇相對更為強大的蘇-33而放棄米格-29K。如果沒有印度為“維克拉馬蒂亞”號采購配套艦載戰斗機的訂單，恐怕到現在米格-29K也只能安靜地睡在米格設計局的倉庫里。俄羅斯海軍為艦載航空兵批量裝備蘇-33后，也深知該機的對地對海打擊能力很弱，曾經試圖對其實施升級改造，但最終因為經費短缺而作罷。

從新世紀以來西方艦載戰斗機發展來看，一型多用已經成為主流。美國海軍F/A-18E/F“超級大黃蜂”、法國海軍“陣風”M都是同時具備強大空戰能力和對地對海打擊能力的多用途艦載戰斗機。F/A-18E/F還衍生出EA-18G電子戰機，用以取代EA-6B。中國海軍艦載航空兵的發展也是如此，殲-15戰斗機的空戰和對地對海打擊能力都是蘇-33所望塵莫及的。而對于如今的俄羅斯海軍來說，究竟是升級老舊的蘇-33還是采購新生產的米格-29KR，都要面臨不同的難題。

啟示二：中型艦載戰斗機必將被重型艦載戰斗機所取代。

事實上，以米格-29KR來代替蘇-33的想法本來就與世界發展主流相悖。美國海軍自F-14重型艦載戰斗機退役后，由F/A-18E/F“超級大黃蜂”接替其位置。通常人們以為F/A-18E/F由F/A-18C/D改進而來，其依然屬于中型艦載戰斗機。其實，F/A-18E/F已經屬于不折不扣的重型艦載戰斗機，該機的最大彈射起飛重量達30噸，而F-14和蘇-33的最大起飛重量也不過33噸。F-35C的最大起飛重量更是達到了31.8噸，堪稱有史以來最重的單發艦載戰斗機。此外，中國殲-15同樣屬于多用途重型艦載戰斗機。目前現役中型艦載戰斗機只有米格-29K/KR和“陣風”M。

當初第二種國產隱身戰機FC-31亮相時，很多人力挺其應當成為未來中國海軍新一代中型隱身艦載戰斗機。由此還引發了一場FC-31和殲-20誰更適合上艦的爭論。就中型艦載戰斗機自身的技術定位來說，采用常規布局尚有很多缺陷和不足，更不要說采用隱身布局。在11月13日的墜海事故中，出事的米格-29KUBR因為前一架戰機著陸時拉斷第二道攔阻索鋼纜而盤旋等待。但是，還沒等到換上新的攔阻索，這架米格-29KUBR就因為燃油耗盡而墜海了。顯然，機內燃油少是中型艦載戰斗機天生無法回避的缺陷，根本無法與重型艦載戰斗機相比。

在其他性能方面，中型艦載戰斗機與重型艦載戰斗機相差也很多，如航程、載彈量、火控系統、多用途拓展能力等。中型艦載戰斗機能執行的任務，重型艦載戰斗機都可以完成，反過來則完全不行。用中型艦載戰斗機代替重型艦載戰斗機，雖然能夠在機庫容積一定的前提下多搭載幾架戰機，但是帶來的作戰能力缺失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彌補的。對于俄羅斯這樣有能力研發重型戰機的國家，即便采用米格-29KR/KUBR，也只能作為權宜之計。俄海軍未來的主力艦載機恐怕還要等到PAK FA海軍型的研制成功。

對于正在快速崛起中的中國海軍來說，殲-15固然性能出色，但是畢竟處于三代機水平。隨著美國F-35B/C的批量服役，殲-15面對這種具備隱身能力的四代機還是有一定的技術劣勢。而FC-31這種中型隱身戰斗機作戰性能有限，殲-20如果改為艦載型還要克服很大的技術難關，那么就應當全新研發一型第四代重型隱身艦載戰斗機。中國海軍未來二十年內絕不僅僅擁有兩艘航母，甚至應當有多艘航母，所需的艦載戰斗機數量將非常可觀。為此專門研發一種全新戰機也是值得的。

啟示三：在實戰中、錘煉部隊。

在國內，很多人戲稱俄羅斯人為“戰斗的民族”。從把唯一一艘狀況如此之差的航母派到遙遠的地中海執行作戰任務這一點上看，這個稱謂還真的是實至名歸。自蘇聯解體、俄羅斯獨立以來，新生的俄聯邦武裝力量一直伴隨著諸多艱難坎坷。從上世紀90年代末至今，俄軍雖歷經幾次大規模軍事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固有的缺陷和不足也在時時困擾著這支擁有世界第二強核力量的部隊。為此，總統普京開創了一條以實戰來錘煉部隊、暴露不足并加以改進完善的道路。從第一次車臣戰爭、第二次車臣戰爭、巴爾干維和任務，到俄格戰爭、全力介入敘利亞戰爭，俄軍基本上處于作戰和準備作戰的狀態。加之普京慣用的突擊戰備檢查，使得俄軍時刻都在備戰。尤其是此次敘利亞戰爭，為俄聯邦武裝力量提供了全面展示陸、海、空天軍實力的最佳場所。

“庫茲涅佐夫元帥”號航母在11月1架米格-29KUBR和12月1架蘇-33接連墜海后，并沒有暫停任何作戰行動。從西方公布的衛星圖片看，俄海軍將8架蘇-33部署到敘利亞赫梅明空軍基地，繼續擔負對地打擊和護航任務。留在航母上的3架米格-29KR和2架蘇-33同樣參與作戰行動，但是強度已經不像以前那么大。俄海軍這樣做主要還是考慮到“庫茲涅佐夫元帥”號航母目前的狀態并不理想。從開赴地中海途中冒出的在衛星圖片上都能清晰可見的超級黑煙，到攔阻索鋼纜兩次斷裂，都證明了這艘航母確實到了應該大修的時候了，以往的小修小補已經作用不大。

但是即便如此，“庫茲涅佐夫元帥”號航母依然在地中海持續參與作戰行動到2017年1月6日才奉命回國，整整戰斗了3個月。沒辦法，俄羅斯人的武器從來都是要放到戰場上去拼殺的，因為他們是“戰斗的民族”。

（編輯/筆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