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涅的史學

陳靜

[關鍵詞]法國革命；米涅史學研究；意義與局限

米涅（Mignet，1796—1884）是大革命史的研究者，在大革命發生后不久寫了《法國革命史》。他是一位決定論者，他宣稱不是人決定事情，而是事情決定人的行為。當米涅感覺到復辟時代人們反對查理十世的氣氛時，他寫了《法國革命史》。這部著作雖然只是根據少量的資料寫成，但它適合當時的社會心理需求，很快流傳開來。米涅強調法國大革命本身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其中包含的歷史事件合乎邏輯的發展，具有很強的連貫性，因而人在歷史中的命運便是不可控制的。這種決定論遭到了需要自由意志的人們的反對，的確，米涅的《法國革命論》在某種程度上加速了1830年革命，這不正是作者的自由意志得到發揮的表現嗎？不過米涅并沒有把他的結論用來預測未來，他提供的解釋只是有效地將過去整合到一個有機的整體運動中，這個運動將向何處去仍然是個未知數。由此說明米涅并不相信有任何確定的歷史規律必須遵循，如果有的話，那就是“真理遲早會得到勝利”。

他與基佐（Guizot，1787—1784）、梯也爾（Thiers，1797—1877）都是復辟王朝時期的歷史學家，他們同屬于政治史家，具有較高的政治素養和充沛的政治熱情，這促使他們在歷史寫作中注重對政治結構的分析，并重視理解現實社會中各種黨派和階層利益以及由此引發的行為。他們仿效梯葉里運用階段斗爭學說來分析各種政治斗爭的形成和演變，而且較之梯葉里的分析更為深刻、敏銳。在寫作風格上，他們有著突出的個性，擅長分析和解釋，注重事件之間的邏輯連貫性。經過這種解釋，往往能讓讀者感覺到整部著作渾然一體，不可分割，事件之間的因果聯系恰當而具有很強的說服力。他的著作有很高的文學水平和吸引力，實質上是重要的政治文獻，是一個法國著名政治家對法國最重要的一個歷史時期的研究成果。他們在解釋歷史時，運用了斗爭學說，首先，他們將階級斗爭視為歷史發展的主要內容和動力；其次，他們正確地認識到階級斗爭的產生主要根源在于利益的對立，尤其是物質利益即財產關系的對立，從而摒棄了階級產生于征服的假說；再次，作為資產階級利益的代表，他們宣傳資產階級是歷史發展的決定性力量，階級斗爭的目的是建立資產階級專政，而一旦資產階級的統治地位確立，階級斗爭也就會終止。在這個方面，他顯示出了時代和階級的局限性給他帶來的制約，他和同時代的歷史學家還不可能科學地揭示階級斗爭學說的全部內涵，而這一問題將留給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來解決。

米涅的《法國革命史》提出的新穎看法震動了輿論界。它明確指出：法國“革命不可避免”。米涅在此書中以階級斗爭觀點敘述了法國歷史的巨變。他認為中世紀以來的法國歷史就是階級斗爭史。法國革命所經歷的時期“就是構成法蘭西民族的幾個階級爭奪政權”的年代?！皟蓚€敵對階級在準備國內戰爭和國外戰爭?！泵啄怃J批判封建制度，認為“不可能回避革命”，第三等級與封建貴族之間必然展開生死搏斗。法國大革命就是一場階級斗爭。他看到了這場斗爭的歷史意義，指出：“斗爭既已開始，必定是某種制度的勝利?！薄霸诟锩鼤r期，舊社會被 摧毀了，而在帝國時期，則建立了新社會?！边@是“一代人所僅見的偉大革命”。米涅對于雅各賓時期的政策有所保留，他認為“吉倫特派的政策比山岳黨的政策更合乎道義”。熱月政變后“上升的革命運動已接近尾聲。相反的運動將從這一天開始”。此后的“特點是放棄自由……督政府初期和執政府初期，是自由放任時期，在執政府末期和帝國時期是行政和軍事時期”。米涅贊揚拿破侖是立法“高于所有的社會”。拿破侖的“軍隊把法國的風尚、思想和較先進的文明帶到各地。歐洲社會的陳舊基礎被徹底動搖”。他明確指出，波旁王朝重新統治法國是歷史的“倒退運動”，今后必須“滿足引起法國革命的需要”，即資產階級的“政治自由”和“物質福利”。在十九世紀歐洲的歷史條件下，米涅對于新舊社會制度變革的這種鮮明立場，毫無疑問是適應當時時代要求的。

由于米涅所處的歷史條件及其階級局限性，《法國革命史》一書存在若干不足。作者認為由于利己之心和收入差異而出現不同階級，不了解更無法闡明階級產生和存在的真正經濟根源。米涅未認識階級斗爭的整個客觀規律，竟然將資本主義制度描繪為永恒的自然形式。他無法認識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和剝削的實質，并將資產者說成為整個第三等級的代表，從而否認當時勞動群眾和資產者之間的矛盾。作者雖然看到了一個個掌權政治派別的勝敗，但他遠不了解法國大革命時派別更替恰恰說明由于人民群眾的推動，才使革命沿上升路線發展，直至雅各賓專政的高峰。他是一個資產階級自由主義者，對勞動群眾持錯誤態度，在書中常常流露歷史唯心主義觀點，如用“強烈的自尊心”解釋羅伯斯比爾的政治活動，以“不走運”說明路易十六的受審等等。

1823年夏，僅用四個月的時間寫成《法國革命史》，這是他最重要的著作，其目的在于為推翻波旁王朝和資產階級重新掌權制造輿論。十九世紀二十年代，米涅積極參加革命組織的秘密活動反對波旁王朝，并因此受到法庭審訊。1830年7月革命時，他曾參加街壘戰。路易·菲立浦建立君主立憲制的金融資產階級政權后，米涅感到理想已經實現，他從此離開革命史題材，轉而研究中世紀史，后寫成《瑪麗·斯圖亞特》、《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之爭奪》等著作。米涅在總結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法國社會變革時，認識到階級斗爭是了解法國歷史的鑰匙，他和梯葉里等人同為當時新史學派別創始人。米涅是一位著名的法國歷史學家，恩格斯曾指出：“在資產階級歷史學家中，我仍然比較喜歡米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