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靈上栽種一株菩提

李春妹

摘 要：去年的戲劇界都在關注并紀念兩位中西方戲劇大師——湯顯祖與莎士比亞，他們二人年齡相差14歲，卻在同一年（公元1616年）離開了人世，倆人的戲劇才華驚艷了人間四百年，被奉為經典。當然，湯顯祖寫的戲曲肯定更投合國人的趣味，一曲《牡丹亭》幾乎成了昆曲的代名詞。湯顯祖的佳作不只有一部《牡丹亭》，他的另外“三個夢”也是曲壇仙葩，筆者此次把“第三夢”《南柯夢》介紹給大家，這個夢乃是一個“情夢”，癡人入夢，夢醒為覺，情盡成佛。

關鍵詞：湯顯祖；南柯夢；情夢

中圖分類號：I207.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06-0019-01

時光荏苒，立春已過，萬物復蘇，一年四季從此便開始了輪回。我取出《湯顯祖戲曲集》品讀，驚嘆于湯翁所寫的“臨川四夢”。雖然湯先生自言：“一生四夢，得意處唯在《牡丹》。”但我個人更鐘意《南柯夢》，或許是此夢中的佛學禪宗正是我的信仰，或許是此夢為每個凡夫俗子所希冀的，亦或許是有感于夢后淳于棼的了悟出家……

無論怎樣，迷上了《南柯夢》的我，念念不能忘，看罷省昆版的《南柯夢》，遂執筆將心中之慨傾吐一番。

臨川四夢皆以“情”入夢，且以愛情為依托，述說人類共同的宿命。人生本如夢，不過活在塵世的蕓蕓眾生沉醉其中，往往不能自拔。湯顯祖為官十四載，在看盡世態炎涼、官場腐敗后，勘破虛名浮利，不再陷于泥淖之中，遠離繁華濁世，隱居世外桃源。潛心于悟道、參禪的湯顯祖，用他的后半生創就了人生的“四個夢”，供我們這群俗人喟嘆、懷想。

《南柯夢》是第三個夢，二十載年華變成倏忽一夢，夢醒后余酒尚溫、日未隱西，不得不嘆一聲：人生竟是這般短暫！佛語中言：“人皆有佛信。”人的佛性就在人的內心，人若想要成佛，需做到無情，放下七情六欲所帶來的煩惱，明心見性，即所謂的“見性成佛”。但人受到世間萬欲的驅使，即使往前三步兩步便可通往佛光閃閃的世界，只因內心的執念、惡業變得舉步維艱。

淳于棼在甘露寺問禪時，契玄禪師已將禪語告知淳于棼，并喚鸚哥泄露天機，提醒他眼前三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是螻蟻，連說道：“蟻子轉身、蟻子轉身”。而淳于棼因起情障，竟聽成“女子轉身”，那時正留戀春華秋月的風流公子哥怎會參透玄機？他毅然入夢了。

夢前好色貪酒、落魄江湖的淳于棼，入夢后與瑤芳公主成婚生子，成了槐安國駙馬，生活幸福美滿。情場春風得意，官場更是平步青云，官至宰輔、蟒袍加身，魚與熊掌兼得，好不煊赫。只是佛門有言：“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淳于棼在夢中世界槐安國的榮衰變遷系于瑤芳公主，瑤芳公主青睞淳于棼是因，瑤芳公主隕逝是因，而造成了淳于生的出將入相、遣懷人間。夢醒后的淳于生并沒有徹悟，難忘情于公主妻，割舍不斷。是啊，佛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淳于棼舍不得已到手的榮華富貴，放不下他那花容月貌的愛妻。萬物皆有靈性，蟲蟻也不排除，“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蟻相戀本無不可，相愛自當珍惜，別離互道珍重，不管是緣是劫。源遠流長的華夏大地上，早流傳著各種不可思議的愛情傳奇，白素貞修煉千年，在西湖與許仙相遇；鯉魚精化作牡丹小姐，相府私會張生；聶小倩舍不下情郎，魂魄日夜相伴……可見，凡有一點靈性的生命，都難以逃過“情”網，人更甚矣。

待他歷經人一生的興衰沉浮后，識破了槐安國原來是家中那棵大槐樹，那些親疏眷屬皆為螻蟻后，他為了心中那份執念、一點“情”，淳于生忍痛燃指焚香，以圖見妻眷。彼時槐安國的蟲蟻因他燃指而能升天修行，淳于生見到昔日狎昵的瓊英郡主、靈芝夫人、上真仙姑，這個癡人還想著相纏一番；待見到公主妻后，哭訴自己形單影只，好不孤恓，定要與瑤芳公主重續夫妻情，瑤芳公主見他有心，便將淳于棼聽禪時一見而留情之物——犀盒金釵送予他，讓他好生修行，方可在天上重見。淳于生怎奈得住苦行，硬扯住瑤芳公主的衣裙不放手，淳于生癡心一點“情”生發出一部南柯夢，直至識破真相也未結束，其實他的夢還沒醒呢。

契玄禪師持劍斬斷“情”絲，讓他仔細看看你的妻在哪里？手中的犀盒金釵是什么？淳于棼驚訝發覺這金釵不過是槐枝，小盒不過是槐莢子，要它有何用呢？淳于生總算是睡醒了，人間君臣眷屬與螻蟻一般無二，一切苦樂興衰到頭來不過是南柯一場夢，到最后什么也不曾留下，墮塵為泥，諸色皆空，契玄禪師喝問：“空的是什么？”

淳于棼笑笑不語，合掌立定，一佛圓滿。五百年前契玄禪師不小心將蓮燈內的熱油傾注蟻穴中，此次為度八萬四千戶螻蟻而來，他與淳于棼則是三生因緣注定，淳于棼那時為小沙彌，曾搭錐護蟻。這普世間的因緣皆是如此，有因必有果，無情才無種。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浮世紛紛蟻子群，只有等到蟻子從長夢短夢中醒來，才會領悟“萬事無常、萬相無相”，放慢生活的腳步，放下貪、瞋、癡、恨，多些淡然，少些欲望，在心靈上栽種一株菩提，四季常青。

參考文獻：

[1]錢南揚.湯顯祖戲曲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