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彝區的《賽特阿育》與云南彝區的《董永記》

羅曲

摘 要：彝族自古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與其他民族的文化交流不斷，并在自己的發展中自覺吸收主流文化充實自己的文化，使自己的文化不斷豐富和發展。在這種吸收和充實自己文化的過程中，對漢文文獻中的相關文本的翻譯，是其重要途徑。貴州彝區的《賽特阿育》與云南彝區的《董永與七仙女》，就是這方面的典型。

關鍵詞：云貴彝區；《賽特阿育》；《董永記》

引 言

彝族作為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自古生息于祖國的大西南，在開發和建設祖國的大西南中創造了獨具特色的彝族文化。彝族在文化的創造和發展中，一是傳承自己先民的文化，二是吸收周邊民族文化以豐富自己的文化，其中特別重視吸收主流文化充實自己，使自己的文化不斷豐富和發展。在這種吸收和充實的過程中，對漢文文獻中的相關文本的翻譯，是其重要途徑。見載于貴州彝區畢摩文獻中的《賽特阿育》和云南彝區畢摩文獻中的《董永記》，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例子。這兩部作品都是以董永行孝為載體，宣傳儒家孝道文化，雖然在翻譯中為了使本民族的讀者或聽眾更好地理解和吸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彝化”，但其主題內容并沒有變化。不過，由于云南彝區和貴州彝區，社會發展、文化生態的不同，同樣是關于董永行孝的故事，在貴州彝區和云南彝區的翻譯文本里，雖然內容主題相同，卻反映出貴州彝區和云南彝區不同的文化特色。但是，從總體而言，翻譯進彝族畢摩經書系統里的董永行孝故事所反映的翻譯者的出發點和價值觀，與祖國主流文化是一致的。其在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建設當代精神家園，樹立良好家風，構建和諧社會，促進社會治理方面，具有積極意義。

文本概覽

（一）貴州彝區的《賽特阿育》

1.策舉祖賜子

從前，勤勞善良的賽特董哲安和釜史妮妮夫婦倆住在七里坑地方。哲安己過而立之年卻膝下無子。養兒防老、送終是人生大事，夫婦倆為此食寢不安，一天，妮妮對丈夫說：我替人縫補挑花尚有幾文積蓄，不如買些祭品去祈求神靈，倘天見可憐，保佑我們生個兒子，也未可知。

一天，天君策舉祖在瞿塔鄧寶座上坐立不安，急命杜那沓、恒諾布兩使者打探天地間是什么把他驚擾。兩使者向策舉祖報告說是董哲安夫婦為求子燒油香驚擾了策舉祖，舉祖命微察魯特汝下凡到董哲安家投生。當夜，妮妮夢見從天上掉下一個桃子，正好落入她口中。次年喜得貴子，取名賽特育參。

2.三歲喪父

阿育三歲那年，其父哲安不幸身染重病，臨死前對妻子說：“看來不能與你共撫嬌兒，白頭偕老，同享天倫了，只是阿育幼小，養長大尚須時日，難為你一人。寂寞難耐，尋個好人家，改嫁過去，安度后半生吧。”妮妮母子悲痛欲絕，在眾鄉鄰大力相助下，孤兒寡母安葬了董哲安。

3.舉學維艱

一天，阿育對母親說：“為人不讀書識字，與禽獸無異！”母親對他說：“你我母子，麻布襟襟尚不蔽體，豬狗之食都不裹腹，哪來錢供你上學??！”阿育執意要讀書，妮妮無奈，含著淚水領阿育到學堂去求先生：“阿育逼著要讀書，無錢米供他上學，請先生收下他，我替先生紡線織布效勞，懇求答應！”先生見阿育相貌不凡，答應收下阿育，并免費教他讀書，把賽特育參的名字改為賽特阿育。

4.神童失母

阿育天資聰穎，又用功努力，學業驚人。先生決意資助盤纏路費，親自帶他去應試。阿育回家告訴母親，妮妮雖然過意不去，但只得勉強同意。

應試結果阿育高中榜首，官府差人往阿育家報喜，第一趟差人告訴喜訊，妮妮不信，第二撥差人敲鑼打鼓送來喜報，妮妮高興過度，一不留神，跨門檻時失足跌死，差人回報噩耗，阿育痛不欲生。

5.賣身葬母

失去父母，悲痛歸悲痛，及時做道場下葬，才是人子之道，盡孝之舉。阿育身無半文，只好到七里坑集市身插草標，自賣本身來葬母。當地富豪色特阿治知道董永賣身葬母后對董永說：“需要的銀錢、酒米、豬羊，你盡管取去，但須留下契約字據?！?/p>

阿育為母舉辦七日道場，又將阿治處所得錢買下武采加的一穴地，購得棺木，刨出其父哲安遺骸同母一起安葬。事后一起算來，銀錢、酒米、豬羊連同買地、買棺木、做道場，阿育花了阿治三百四十兩銀子，阿治相讓七十，阿育還欠債二百七十兩。阿治準許他守滿三年孝再前來服勞役還債。

6.綠樹為媒

三年守孝期滿，董永前往阿治家為奴還債，到半路一棵大樹下乘涼時，不覺又啼哭起來，再次驚動了策舉祖。當策舉祖知道哭者是自己派下凡間的微察魯特汝，即賽特阿育后，命愛女舉祖倫霓下凡嫁他三年，助他渡過難關。

倫霓來到大樹下，把阿育搖醒，對他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一個有家難回，一個無家可歸”，并佯稱她三歲喪父母，為嫂子不容，趕出家門，正好同阿育是一對，要阿育收留，娶為妻子。阿育說他身不由己，已賣給別人。娶妻與己無緣；再則，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可視為兒戲？堅持不肯。倫霓執意非嫁他不可，略施神通，便讓綠樹開口說話，既做媒又證婚。阿育同倫霓在樹下成親。

兩人到阿治家，阿治說倫霓來歷不清，恐怕招來災禍。倫霓說她也是孤兒，被嫂子趕出門，既嫁阿育，是患難夫妻，一道給阿治家拾柴背水，紡紗織布，早日還債替阿育贖身。阿治之子阿治汝額見倫霓貌美，遂起了歹心，要阿育出讓妻子抵債再加二百七十兩，以五百四十兩銀買倫霓。

7.倫霓神通

舉祖倫霓說，如果阿治汝額能給臉樣厚的紙、三種風、四種霧、七輪日、八輪月、一匹從阿育家門頭上牽到阿治家門上長的青綢、一百箱珠寶、每半重千斤的八百塊豬頭為聘禮，就可改嫁于他。阿治家被難住。

阿治心生一計，叫來倫霓，交給她二十四捆絲紗，限她趕織出來。在天女姐妹的幫助下，圓滿完成了任務。阿治驚呆了，料定倫霓不是凡人，認舉祖倫霓為女兒，要自己的親生女兒阿治嫩念稱倫霓做阿姐。

8.生離死別

一晃三年過去了，一天阿治取出五十個銅錢和阿育的賣身契，要阿育夫婦回去安家。夫婦來到當年成親的樹下，倫霓一臉愁容：“阿爸讓我嫁你三年，定期已滿，你我緣份已盡，離合有定數，我要上天復命?，F已懷你的骨肉，若是男孩我送還給你，是女孩我自留身邊。記住，色特嫩念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妻子！阿育扯住不放，倫霓要阿育去問大樹，阿育哭著叫著問三聲大樹，大樹無聲，倫霓卻乘機脫身回天庭。

阿育一心思念倫霓，心灰意冷，不期來到他的先生家。阿育哭訴衷情，先生為之感動，又非常同情。先生開導阿育：“皇帝家張榜選撥人才，你不妨去一趟，走走散散，或許能減輕你的痛苦?！卑⒂饝囋嚒?/p>

9.阿育得志

阿育遵從師命，到皇城應試，一展文才，榮歸故里。阿治汝額、阿治汝鳩兩弟兄奉父命前來告訴阿育，說其父決定將嫩念許配阿育，還準備了一筆豐厚的資財賠嫁。阿育推辭不過，答應了親事，立下了信約。不久，皇帝任命阿育做管理侯戈錄姆的大官，阿育忠心耿耿，勵精圖治，治理著一方。

10.悲歡離合

舉祖倫霓把剛出生三天的兒子從天庭送到阿育處，將兒子取名為阿育董伏。倫霓說，從此再也無緣相聚，她要阿育把阿治嫩念請來，為他們完婚，并托咐嫩念好生撫養董伏，三人難分難舍。倫霓忍痛回天庭。后阿育又喜得一子，兄弟二人同在一所學校讀書。

11.思母情切

董伏在學校受到同學武貼呷的兒子羞辱后，跪在阿治嫩念面前要她告訴生母來歷。董伏知道自己的阿媽是天君策舉祖的女兒后，不聽勸阻，一定要找阿媽。嫩念說“天之高，不是像山那樣可以隨意爬上去的；地之遠，不是像想象那般可以隨便到達的。聽說鬼谷子先生精通天文地理，知千年世道，善卜算生死，你去找他算算吧?！?/p>

l2.鬼谷失算

董伏找到鬼谷先生，說明來意，鬼谷熱情接待。打竹卦翻書看后，告訴了董伏找到母親的方法。母子倆相見后，舉祖倫霓問董伏是誰指引他找到自己的？董伏回答說是在鬼谷子先生的指點下升到娘親的。倫霓將一本書交給董伏說：“明年此時，皇帝一家大小都將生怪病，到時你翻開書，按書上的法子去治病，皇帝會賜你富貴?！苯灰环庑沤o董伏，要他面交鬼谷子先生。交三小袋菜籽給董伏，要他回去時沿路撒播。今后找阿媽時，路上有標記。最后，倫霓要董伏閉上眼睛，好領他上天。董伏睜開眼時，生母已不見，董伏放聲慟哭。董伏沿路撒菜種，回身一看，只見一片森林，原路已蕩然無存。董伏沮喪著回家，到鬼谷先生門前，將倫霓的信擲到鬼谷先生門檻，只見燃起熊熊大火，把鬼谷先生的算書燒得只剩六十輪甲子，這就是今天預測不準的原因。

l3.時來運轉

董伏安下心來閉門讀書。卻說皇帝家錯斬了五個人，五個冤魂去翁祖（閻王）處告狀，翁祖準許冤魂到陽世把皇家纏住，降病在他們身上，皇帝為此會給予平反、給予供奉。

皇家大小及所有臣子都得怪病，世間的郎中都束手無策。皇帝張榜，稱能醫治怪病者委以高官。董伏依母親給的書的指點，對皇帝說只要給五個定冤案錯殺的人平反，并加以供奉，怪病自然痊愈?；实垡烙嫸?，眾人果然病愈?；实垡贿呂伟⒂鼮楦吖?，一邊下詣召賽特阿育進京任職。賽特阿育父子同享榮華富貴。

（二）云南彝區的《董永記》

云南省民族古籍辦的普學旺先生，近年在云南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老廠鄉大苛村一個叫朱文義的人那里，搜集到了一部彝文古籍文獻，其內容也是關于董永行孝故事。他經過努力，將其再翻譯為漢文文本見諸讀者，又據內容定名為《董永與七仙女》，后收入《彝族畢摩經典譯注》正式出版，定名為《董永記》[1]。從其再翻譯的文本看，共分為以下若干部分[2]：

1.引子

本部分介紹董永行孝傳說之所以翻譯后得以在彝區流傳，是因為當時的彝區有傳播董永行孝傳說的社會基礎。文本記載說：盤古王時代，直眼人因為不祭天不祭地，上天以洪水滅之。后來的橫眼人是彝族祖先篤慕的子孫，吃香祭天喝甜祭地，社會有秩序講孝道。

2.董永降人世

華州府義征祁力縣居住著董啟俄夫婦，善良而家境差，中年仍無子女。夫婦到廟里燒香拜佛求子驚動天宮天君策更茲，策更茲命晝神和夜神查看知實情后，派遣文曲星到董家投胎。董妻在睡夢中吃了別人送的桃子后懷孕生下了兒子取名董永賢。在董永賢五歲那年，其父董啟俄得病去世。

3.拜師學書文

董永賢向母親提出一定要讀書的要求，其母只得領他到一個姓徐的先生那里請求收下，先生收下董永賢并給他更名為董永。

4.初試露鋒芒

董永九歲時，徐先生出費用叫他到華州府考試，結果得秀才第一名。差人到董永家報喜，董永母親樂極生悲，摔跤頭碰石頭而亡。

5.賣身葬娘親

董永插草標賣身葬母，傅員外以三十兩銀子買下他，加上購墓地二百兩銀子，不算利息，計二百三十兩白銀，約定守孝三年期滿后到傅家服勞役還債。

6.路遇天仙女

董永守孝滿三年按約去傅家服勞役，路經一棵柏樹下休息時，想起自己的身世傷心痛哭，驚動天宮策更茲，晝神夜神向天君策更茲匯報說，是董永去傅家服勞役途中傷心痛哭驚擾了天君。策更茲叫七仙女下凡做董永妻幫他還債，得令的仙女來到董永身旁，叫柏樹和杉樹開口說話做媒證婚，與董永結為夫妻。

7.夫妻還債

董永夫妻來到傅家時傅員外不在家，貪色的傅家長子傅達說董永拐騙良家婦女犯法。七仙女加以澄清后，他又要董永把妻子讓給他，免去二百三十兩銀子，再送七十兩。仙女以人間難以辦到的聘禮難住了傅家大公子。傅員外回家后見董永帶了一個婦人來，也說董永拐騙良家婦女犯法。仙女加以澄清并稱自己姓張。傅員外叫女兒賽琪拿來布料，要她縫雙鞋以考她的針線活。在六個姐姐的幫助下，第二天一大早仙女就向傅員外送上了兩雙他從沒見過的鞋。

8.主仆認親戚

傅員外見董永妻這樣能干，與董永夫婦相認為親戚，要女兒賽琪向董永妻學針線和織技。

9.仙女懲治無賴

趁傅員外不在家，傅達欲對仙女行不軌，被仙女請來火神把他燒得不像人樣。傅家老二傅倫也欲對仙女行不軌，被仙女請來的火神將之燒得失魂落魄。傅員外喝酒回家后提供條件叫董永讀書取功名。

10.天君傳詔書

一天，仙女向賽琪說，后者與董永有夫妻緣分，讓她做一雙繡花鞋報答董永老師的教養之恩。天君策更茲叫內務總管神鐵珠社下凡召喚七仙女，仙女將實情告訴了賽琪及其二老。

11.仙女回天庭

仙女對賽琪說自己已有身孕，如果是女兒就留在星神宮，如果是男兒就等董永到華州府做官時送給董永、賽琪夫妻撫養。仙女與董永來到當初結為夫妻的樹下，痛苦而別，董永哭昏倒。白虎星塔習珠叫醒董永，要他回家去等候封官。

12.赴京考狀元

董永到恩師家送上他們夫妻倆的謝師禮物。先生寫了一封書信叫董永帶給索先生幫董永報名考功名。傅員外按仙女臨別時的書信吩咐，叫兩個兒子找董永來家與賽琪訂親。

13.金榜獲題名

董永考上狀元，傅達和傅倫在京城找到董永后說，父親尊仙女吩咐，要董永回家與賽琪訂婚?；实壅僖姸溃馊ダ县┫噘惞热剩舛雷鲐┫唷?/p>

14.國老選女婿

仲國老召董永進府，不顧董永已有婚約在先的事實，強將自己的女兒仲琪娣許配給董永為妻。傅員外按仙女臨別時吩咐，到京城一是向皇上獻錦絹，二是給董永和賽琪完婚。董永告之仲國老已經把他招為婿。董永陪傅員外向皇上獻上錦絹，傅家三父子都得到封賞?；实壅僖姸?，叫他回華州做地方官。到華州府后，傅員外敦促董永與賽琪完婚。

15.仙女送兒子

仙女把兒子送到凡間給董永、賽琪夫婦撫養時，對仲琪娣說，賽琪與董永婚約在先，應是長房，仲琪娣稱這是綱常倫理，沒有意見。仙女叫董永把賽琪娶過門，把天君策更茲賜名為董仲書的兒子托付給賽琪撫養后回天宮。董仲書在學校受同學侮辱，說他的母親不是親娘。當仲書從賽琪母親處得知實情后，找到教自己的先生指引路徑，一定要尋找自己的生母。先生告訴了仲書見到母親的方法。

16.仲書尋娘親

董仲書按先生所指引的地點見到了母親，仙女給他一本醫藥書，并告訴他如何發揮這書的作用。叫他把白南瓜帶給先生，另給他一把南瓜籽，每過三座山就種一粒，說這樣他以后就可以順著南瓜藤與娘相見。當他把白南瓜給先生時，見里面的火把先生的歷算書燒了只剩八卦書了。

皇帝錯殺的五個讀書人，其冤魂到陰間閻王那里叫冤，閻王叫他們到皇帝住的納鐵城施瘟放病，導致皇帝家及其京城百姓們都得無法可治的怪病?；实鄢龈媸痉Q能治好病者封官賞田。董仲書按仙女娘親給的書上所說，到皇宮以彝家畢摩驅鬼儀式安撫了冤死鬼，并要皇上封其為五惡神即疾病神，治好了怪病。仲書功勞大，皇上封他為狀元。

17.授封國老職

皇帝下旨稱董永家對朝廷對國民功勞大，封賞全家。董永封為國老，賽琪封一品夫人，仲琪娣封六品夫人，董仲書做護疆大臣，仲義做華州府巡撫官。董永在華州府做官勞苦功高，受到皇上特別獎賞。

18.重禮謝恩師

董永一家榮華富貴后，請恩師一同到京城享福，恩師婉言謝辭。董永置辦了送先生的禮品，用轎子把恩師抬到華州府相聚謝師。董永按彝族習慣，買牛買羊買豬和各種祭品，回祁力縣拜祭父母靈。他到祁力縣拜祭父母靈后，宴請鄉鄰，感謝他們當年相助。

19.解囊濟鄉民

董永趁回鄉祭父母靈之際，感謝鄉親，以自己的經歷勸導人們只要行善積德，必有好報。富貴由天定，不必強求，天理不能違，賜你為官吏就是官吏，賜你為畢摩就是畢摩。在家鄉，他對困難戶特別是孤寡老人等以好言安慰并加以資助。

20.升天封神仙

董永一家在家鄉祭過自己的父母靈，宴請了鄉鄰、救助了困難者后來到京城。到京城的第二天，董永跪在神像前燒香祈禱，香煙直上天庭，驚動七仙女。仙女對韓湘子說，董永是她的夫君，請他把董永一家接到天庭享福。董永一家到天庭后，受到了天君策更茲的親切接見。

《董永記》有一萬多行，內容豐富，在此僅列文本中各情節的小標題。從小標題看，多出流傳于貴州彝區的《賽特阿育》七個。下面將兩個文本加以比較，可知其各自的內容特點。

內容比較

云南翻譯為漢文的《董永記》文本的一萬多詩行，分為20個情節。從二者文本看，《董永記》與《賽特阿育》相比較表現出三個特點：一是《董永記》和《賽特阿育》中都有的內容，比如《董永記》中的第2個情節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策舉祖賜子”，但《董永記》的第二個情節素中除了說董永的出生外，還說了董永父親的死，即《賽特阿育》中的“三歲喪父”。《董永記》的第三個情節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舉學維艱”，《董永記》的第四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神童失母”，《董永記》的第五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賣身葬母”，《董永記》的第六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大樹為媒”，《董永記》的第七個情節素、第八個情節素、第九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倫霓神通”，《董永記》的第十一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生死離別”，《董永記》的第十二個情節素、第十三個情節素、第十四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阿育得志”，《董永記》的第十五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悲歡離合”，《董永記》的第十六個情節素對應于《賽特阿育》中的“思母情切”“鬼谷子失算”“時來運轉”。二是在《董永記》中有，但在《賽特阿育》中沒有的內容情節，比如《董永記》的第一、第十八、第十九、第二十等情節內容，在《賽特阿育》中是沒有的。

從文本的比較看，在把漢文文獻中的董永翻譯為彝語文時，在“彝化”過程中《董永記》的手法極有特點。在《董永記》的第一個情節素“引子”中，翻譯者以自己的風格敘述從混沌初天到直眼人、獨眼人“吃香不祭天，喝甜不獻地”，上天以洪水淹天地；后來出現了篤慕的子孫橫眼人，他們在復雜的社會中，善惡、良心不一樣。但是，一切的一切，“全由天地管”。有了這樣的開場白即“引子”后，才進入正題?！顿愄匕⒂分械摹安吲e祖賜子”中，董永是其父母燒香驚動上天，天君策舉祖即派天神下凡投胎而生。

從這里所摘要的信息可知，流傳于貴州彝區的《賽特阿育》與流傳于云南彝區的《董永與七仙女》相比較，《董永與七仙女》要比《賽特阿育》豐滿得多。這種豐滿不僅表現在詩行字數方面，而且在情節方面多出了六個情節素。從其內容看，表現的人情味更濃，人們所期望的人間社會應充滿的孝善以及和諧，洋溢于字里行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觀念也表現得淋漓盡致。但是云南的《董永與七仙女》中關于仲書見了親娘，親娘沒有帶他到天上和沒有與他一道回家感到悲傷而無心學業，考試結果不好的內容，顯然是消極的。他的飛黃騰達完全是靠其母親七仙女的事先安排。這完全是中國傳統的“官二代”“富二代”享受特權的延伸反映。也就是說，董永行孝得到上天的扶持而榮華富貴，其子仲書雖然想念娘親可視為是“孝二代”，可其行孝的行為僅是想見自己的娘親，而沒有行孝的具體行為；只是因為他是“孝二代”，便可以不勞而獲，憑上一輩的既定安排而享受不應得的生活。很顯然，這是后世封建社會中“封妻蔭子”和“輩輩封猴”思想的一種折光。這種思想意識，在表面看來是行孝的結果，所以得到人們的認同，而且還通過翻譯進入彝族古籍文獻之中。這樣的情節盡管能激勵人們行孝行善，但其文化思想意識卻是落后的，對人們潛移默化的影響是不良的。

注釋：

[1]《彝族畢摩經典譯注》計l06部，從2007年開始由云南民族出版社陸續出版，于20l2年出齊，每部或包含一篇作品，或包含多篇部作品。20l4年國家哲學社會科學辦以《彝族畢摩經典百部》為題，作為全國哲學社會科學20l4年度的重大招標課題，向全國發布?！抖烙洝吩凇兑妥瀹吥浀渥g注》中的序列為第99、l00卷。

[2]《董永記》有一萬多行，情節內容豐富，為避免累贅，在此僅以提要示之。

本文是2016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彝族孝文化研究”（批準立項號：16XMZ038）階段性成果。

作者：西南民族大學教授

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特約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