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反復證明,一個消除內部沖突、趨于和諧團結的社會必將在與外部沖突時,顯示出一致對外的強大力量,而一個內部相互敵對社會是經不住外部稍強勢力沖擊的。
世界各民族在自己的歷史上或多或少有社會改革的記載,然而幾乎所有世界史教科書都把公元前594年的梭倫改革作為古代社會改革的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是因為梭倫改革體現出來的某些原則是后世無法企及的。
當時雅典城邦貧富差距懸殊,平民階層許多人因債務淪為失去自由的奴隸,還有更多的人也因負債累累即將成為奴隸,貧富雙方矛盾激烈,國家即將陷于內戰。此刻作為富人精英階層的代表人物梭倫立法,宣布免除負債者的一切債務,恢復債務奴隸的人身自由,將已抵債給富人的土地歸還給他們,國家將賣給外邦的奴隸用錢贖回,恢復他們的自由并歸還原來的土地。據記載,當時雅典城邦舉國歡呼,一片祥和之氣,城邦危機頓時化為烏有。
這是梭倫改革中最具實質性、最具震撼力,也讓后世高山仰止無法超越的改革內容,并以和平改革的徹底性成為歷史上的絕唱。
梭倫改革留給后世的重要啟示是什么?它首先是運用傾向窮人的法律手段填補了社會貧富差距,極大地緩和了社會矛盾。其次雅典的權貴階層主流不愧是真正的精英,他們不是那種“只管生前尋歡作樂,不管死后洪水滔天”腐朽之流,而是一群具有自我革新、犧牲小我成全國家境界的擔當者。再次是揭示了社會改革的成功規律,要化解社會因貧富懸殊而產生的危機時,只有遏制、削弱權貴階層利益,向廣大的貧困群體做出妥協讓步時,才能從根本上消除危機。
歷史反復證明,一個消除內部沖突、趨于和諧團結的社會必將在與外部沖突時,顯示出一致對外的強大力量,而一個內部相互敵對社會是經不住外部稍強勢力沖擊的。梭倫改革“解放奴隸”激起了廣大平民階層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將奴隸從海外贖回、歸還土地、恢復公民身份,這樣的政府誰不稱贊?這樣的國家那個不愛?所以,后來當波斯大軍入侵希臘半島時,許多城邦紛紛臣服,而雅典城邦政府和民眾上下齊心,同甘共苦,在薩拉米斯海戰中聯合斯巴達等國一舉擊敗強大的波斯海軍,迫使侵略者退出希臘半島。國不知有民,民便不知有國,鴉片戰爭時大批村民看戲一樣看清軍與英軍打仗,這種現象只會發生在中國清末,不會發生在梭倫改革后的雅典城邦。
中國古代幾次重要改革完全可以映襯梭倫改革的幾個特點,除了秦孝公時期商鞅變法具有一點梭倫改革的影子,動了權貴階層的“奶酪”,后來的“王莽新政”、王安石變法、洋務運動、戊戌變法等失敗,無一不是社會權貴勢力不愿讓步所致。歷代精英階層腐敗的特征就是“拔一毛而利社稷不為也”! 所以,那些以為后人總比前人聰明的觀點往往并不可靠,事實上后世的政治家智慧也可能遠不及古代的政治家。
貧富分化是世界各民族都曾遇到的政治難題,美國權貴階層與中低階層的沖突激化導致了“怪杰”特朗普的上臺,說到底,太陽底下無新鮮事,還是那個“雅典的故事”的現代版。再看中國,歷史災難無非就是土地周期性地兼并、貧富懸殊問題,梭倫改革使用的是和平非暴力途徑達到了貧富再均衡,而中國幾乎都是通過用血腥暴力、生靈涂炭的途徑達到土地分配再平衡,以致歷史學家們總結出“周期性王朝輪回”的“規律”。我們何以不能以和平方式、非要以戰爭暴力來解決土地、財富的失衡問題?比較起來,以和平方式實現社會貧富再平衡的梭倫改革其歷史意義和借鑒意義,比以暴力方式更為人性化和理想化。
溫故知新,當今中國的改革取得物質生產的空前輝煌,但伴隨而生的某些問題也值得警惕,貧富對立以及對政府、國家的心理、價值觀的認同等,我們如何更為智慧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