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活中發掘出來的橄欖

沈俊峰

城鄉二元一直是社會關注的焦點。俞勝的小說集《尋找朱三五先生》，題材上大致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深情關注進城的農民，雖涉及城市生活，還是鄉土占著優勢，小說中描寫的城市生活，也是從鄉土中生長出來的文字。另一部分，則是對當下城市知識分子的關注與審視，有著清醒而深刻的批判意識。

《尋找朱三五先生》等是該部小說集中的亮點。朱三五是“著名”經濟學家，黃一鳴是他的學生。知識分子應該是社會的良心，也應該具有代表社會的風骨，但是現實中的朱三五，卻被名利所誘，利用經濟學家的身份，忽悠百姓，也忽悠自己的學生。他和黃一鳴聯手，成立公司，預測股票，預測房地產，發了橫財。朱三五有了錢，包小三，最后拐跑了黃一鳴的妻子唐榮。劇情陡轉的是，也是知識分子的唐榮無路可走之時，又重新投奔黃一鳴。在俞勝的筆下，知識分子的最后一絲遮羞布，在朱三五、黃一鳴、唐榮那里，赤裸盡失，毫無羞恥感，其批判和諷刺力度不可謂不深刻、不尖銳，令人振聾發聵。

《人在京城》《我叫楊煥明》《女孩兒吳小曼》等篇目，占了全書大半的鄉土內容，作家從多角度、多層面，描摹了世相冷暖，體驗了人生況味，讓人感到親切，也讓人警醒。

《年夜的眼睛》仿佛令人身臨其境，就是身邊剛剛發生的故事。離開家鄉七八年的曹雅潔帶著兒子伍小曹回農村老家過春節，有文化尋根的意思，也想讓兒子感受一番故鄉濃濃的年味兒。兒時對春節的記憶，深情而美好，村小學何老師為家家寫對聯，戶戶殺年豬，門前都掛著大紅的紙燈籠……春節，不僅熱鬧，還充滿著生命的激情和力量。但是，眼前的現實卻是，許多人家搬去了城里，鄉村冷清而落寞。史與實的觀照，夢想的失落，引發讀者諸多的感嘆與思考。令人欣慰的是，作家對生活抱有極大的熱情和希望，為我們描繪了一幅新農村的新景觀，為了不讓伍小曹有太多的失望，小說的結尾，村中家家戶戶的門楣上都掛了一盞亮堂堂的紅燈籠，流光溢彩，在城里的許多人也趕回了鄉村，重溫美好，鄉村立刻充滿了歡聲笑語。“讓人的心在黑夜里亮堂起來，讓人的心在寒夜里溫暖起來。”這是作家對社會和人生的憧憬和溫暖的理想。

《謝蘭香真能再去北京嗎？》可以說就是千千萬萬進城農民家庭的一個縮影和代表。丈夫在北京當木匠掙錢，謝蘭香跟著到了北京，在飯店當服務員。他們把兒子帶到北京讀小學。兒子要讀初中了，沒有北京戶口，無法在北京參加高考，無奈之中只能回老家讀書。住在鄉下奶奶家的兒子，學習成績慢慢下降，發展到后來，竟和同學打架。在兒子教育與打工掙錢的關系上，謝蘭香理智而清醒，毅然回鄉陪兒子讀書，順便在家鄉的小企業打工。這樣，一個家庭分為兩半，一半在城，一半在鄉。謝蘭香牽掛老公，害怕老公在花花綠綠的世界中對不起自己，而她自己呢，同樣也承受著情感的煎熬，面臨著感情寄托的現實問題。分身無術的謝蘭香，一邊牽掛身在北京的丈夫，另一邊愛撫在鄉村讀書的兒子，兒子考上大學已是幾年之后，生活與情感的變故，她還能再去北京嗎？這個問題，不僅是謝蘭香的難題，也是社會的難題，偌大的想象空間中，該如何解決這個嚴峻的人生課題？

俞勝的系列中短篇小說，像從生活中發掘出來的一枚枚橄欖，耐人尋味，余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