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兩會”觀察

劉淑君

2017年1月17日至20日，廣東省政協第十一屆五次會議在廣州召開。這是本屆委員的最后一次全體會議。來自各黨派、各界別的委員及海內外特邀人士和代表濟濟一堂，一同回顧和審視了過去一年廣東的發展情況，并為新一年即將開展的工作建言謀策。

生育與養老：事關千家萬戶

在為期4天的會期里，上千名委員和列席人員緊鑼密鼓地分別參與了十數場不同形式、不同主題的會議，議題十分廣泛，大到國家政策，小至民生服務都有所論及，讓這次會議成為良策的孵化器。而在眾多議題中，生育和養老無疑是最為人關注的。

眾所周知，自2016年起，“全面二孩”政策正式實施，實行了35年的獨生子女政策宣告終結。政策出臺初始，不少機構曾預測全國將會出現明顯的生育堆積情況，具體預計第一年新增出生人口介于400萬到800萬，個別學者更預測超過千萬，即便最保守的預測也斷言會超過200萬。而就在該政策實施滿一周年之際，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2016年出生人口僅比2015年多增131萬人，雖然新生兒減少的態勢較前一年明顯扭轉，但低生育率仍不容樂觀。

來自香港的特邀人士羅活活在“搶麥”大會上分享了她所了解到的育齡夫婦關于生“二胎”的真實想法：女方擔心在生“二胎”后失去已有的社會地位和家庭地位，男方則擔心在當前的經濟形勢下“扛不起”家庭，難以給孩子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甚至連當前的生活質量都保證不了。為了避免承受生“二胎”所帶來的巨大壓力，羅活活詢問到的過半夫婦都寧愿只生一個孩子?！暗蜕适且粋€很難扭轉的大勢，解決生育問題已成為發展經濟的頭等大事。政府要切實了解他們為什么不想生、不敢生”。她建議政府采取具體措施鼓勵“二胎”生育，包括保障“二胎”產假期間工資的發放；增加幼兒園學位，逐步將幼兒園教育階段納入義務教育范疇；允許和鼓勵社區、私人承辦托兒所，調動退休人員的人力資源幫助“二胎”媽媽照顧孩子等。羅活活的發言多次贏得全場掌聲。

生命的這一端是孩子，那一端是老人。2017年1月初發布的“廣東藍皮書”《廣東省經濟社會發展報告（2017）》中的《廣東省人口與人力資源發展研究報告》顯示：2026年前，廣東處于人口穩步老化階段，到2026年，老年人口規模將達近1300萬人，老年系數10%；2027年后，人口將快速老化，到本世紀中葉，老年人口規模將超過3000萬人，老年系數高達24%?，F狀和趨勢說明，廣東人口發展已步入轉型關鍵期，正在面臨人口發展結構、質量和數量多重風險并現的挑戰局面。

在2026年前后步入60歲的老人，在育齡時期大部分都嚴格執行了計劃生育政策，只有一個孩子。如今，他們的養老問題浮上臺面，解決這一問題無疑是政府迫在眉睫的任務。特約人士、佛山市順德區政協原副主席江佐中在“搶麥”大會上大聲疾呼“主導養老服務，政府責無旁貸”，“關心老人就是關心自己的明天”贏得全場喝彩。江佐中指出，廣東的養老服務事業發展水平較低，全省現有的養老配套設施與“第一經濟大省”的地位并不匹配。2015年，廣東省省級財政用于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的投入僅5520萬元，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他呼吁：“依照《老齡人權益保障法》，政府應將老齡事業經費納入財政預算，并逐年提高?！蓖瑫r，還應充分調動社會資本參與養老市場，發動社會各界的力量關心養老服務。

教育是民生，更是國計

面對階層固化的社會現實和脫貧攻堅的艱巨任務，“教育公平是最大的公平，也是最好的脫貧手段”。會議開幕當天下午，在第5組參與小組討論的來自九三學社的政協委員王東如此說道。王東長期關心廣東教育的發展，在討論中能隨口說出不少關于這一領域的統計數據，比如他提到省政府在“十二五”期間對教育經費的投入增長，也提及全省實現義務教育均衡發展全覆蓋的成績。但同時也指出，基礎教育不光是民生層面的事，不光是老百姓自己的事，還應是國家層面的發展大計，更是實現發展的最大后勁。我國的人口素質與發達國家如美國、德國、日本等尚有較大差距，提高人口素質主要依靠基礎教育。對于廣東而言，基礎教育的公平性關鍵在于非戶籍人口教育的公平性，外來人口子女受教育的權利是政府需要下大力氣保障的。“現實是不少外來人口的子女花錢接受義務教育，那還能叫‘義務教育嗎？”王東提出，“政府應當把教育經費固定到個人頭上，只要是中國人，不管這個人流動到哪個省，屬于他的教育經費自他出生開始就應該能跟著他流動。當前的問題源于各級政府財政制度的設計缺陷”，不應由老百姓埋單。

無獨有偶，在“搶麥”大會上，來自民盟的政協委員余慶安關注的也是教育問題，不過他的切入點是另一個教育階段——職業教育。他提到，落戶在清遠市的廣東職業教育基地的建設規模比預想中縮小不少，且建設進度緩慢。廣東若要在“十三五”期間實現職業教育的發展目標，當前的基礎可謂相當薄弱。他結合前往貴州省調研的經驗，提出職業教育要與產業發展、精準扶貧以及智慧城市掛鉤，讓職業教育人才的培養緊跟制造業的發展調整步伐，這才有可能培養出具有“工匠精神”的職業人才。

隨后發言的來自農工黨的政協委員龍建平進一步跟進了教育話題。她更強調大學建設和人才引進的重要性，“‘孔雀東南飛的現象正在弱化，‘孔雀正在飛向北京、飛向長三角”。龍建平建議廣東應該加大投入，吸引一流人才，在生活條件上為人才提供更多的保障性服務，如住房、醫療等。此外，還要進一步推進人才培養模式的改革，為廣東再創輝煌插上翅膀。

振興實體經濟，推動制造業轉型

改革開放近40年來，廣東經濟發展一直傲視群雄。其中，制造業無疑是廣東的支撐和優勢產業之一。但隨著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和全球經濟恢復乏力，廣東制造業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曾表示，廣東雖已成為國內制造業大省和全球重要的制造基地，但與國內外先進水平相比，廣東制造業仍然大而不強，在創新能力、產業結構、信息化水平、產品質量等方面差距明顯。

從本次大會安排了多場關于實體經濟的討論會、座談會的議程就可以看出，振興廣東實體經濟，推動制造業轉型升級，創新發展路徑，已成為廣東推動經濟持續發展、挖掘新動能所必須直視的重要議題。正如胡春華書記所言，要堅持制造業立省不動搖，培育發展新產業，推動制造業加快邁向中高端水平；堅定不移自主創新，掌握產業核心技術，等等。

在討論中，不少委員尤其是來自經濟界和工商聯的，都提出了振興實體經濟的思路。如企業家黃小喜在小組討論時就指出，針對廣東實體經濟的發展，可以說自上世紀90年代開始就提創新，而目前只有深圳做得比較突出，全省在創新方面的產出與投入是不成比例的。他揭示其中的原因：由于創新產出成果的時間往往較長，各屆政府都不愿意本屆的創新投入留到下一屆才有產出，因此在財政創收上，總是無法改變依賴出售土地資源的創收方式，致使創新淪為口號，實體經濟自然也久久無法轉型。他還提到很關鍵的一點，目前幾乎所有的技術創新都是以自動化和人工智能為目標的，這樣的創新的確提高了生產效率，但久而久之，越來越多的人被機器取代，失業率增加，社會空殼化現象形成，黃小喜把這一現象稱為“棄人化”的創新?！拔磥碓趯嶓w經濟中，我們真正需要的是‘人本化的創新，既能滿足人的需求，又能為人服務”，這樣的創新使得人與機器各司其職，更有利于推動制造業持續發展。

除了從內在創新驅動出發為振興實體經濟給出建議外，也有政協委員從大環境著眼。比如來自經濟界的委員崔廣德就在“搶麥”大會上提到了要注重為實體經濟尤其是中小企業打造一個良好的營商環境。他指出，過去幾年來，人們的注意力過于集中在虛擬經濟上，導致中小企業主對營商前景失去了信心。崔廣德從幾個側面給出建議，其中包括，政府應該給實體企業降費減壓；在企業與雇員發生勞資糾紛時，政府應尊重契約精神，平衡勞資雙方的利益；鼓勵銀行多扶持中小企業的發展等。

來自教育界的委員梁琦更從全球局勢著眼，提出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即將掀起一場貿易戰，未來全球的貿易格局將發生很大的變化。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梁琦認為以廣東的定位而言，“制造業比房地產重要，產業創新比金融創新重要。相比之下，房地產本身是最不創新的行業，過多地吹噓金融創新就是‘忽悠，科技創新是根本，工業制造才是最具創新力的領域”。她建議政府在減輕企業稅費方面要下大功夫；同時，不僅要留住高技術人才，還要留住作為制造業主要勞動力的外來務工者。廣東應有更大的格局，要站在世界看廣東，用具有全球意識的大戰略來搶占制造業高地，把廣州、深圳、佛山、東莞打造成為最發達的產業創新帶。

在會期第三天舉辦的“振興實體經濟，推動廣東制造業創新發展”專題座談會上，來自各界的委員集中討論了實體經濟的未來發展方向。省政協常委、香港四洲集團有限公司主席戴德豐就結合四洲集團的轉型經驗給出了他的看法。他指出，廣東制造業應該抓住“互聯網+”的機遇，讓傳統行業從低端加工走向高端智能制造。在他看來，廣東既有全國著名的高等院校，也有華為、騰訊等大型創新企業，因此，更要進一步推動產學研相結合。同時，也別忘了臨近的香港可以給廣東提供諸多參考經驗和有價值的資源，如先進的資訊科技、發達的服務業、大批國際人才、完善的法律體系等，這些都可以用于配合廣東制造業轉型升級。戴德豐建議廣東要著力優化市場環境，給企業公平的競爭秩序；著力優化政務環境，加快體制創新；增加稅收優惠，持續進行產權保護等改革。

廣東塞萊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省青聯副主席陳海佳形容廣東的創新“醒得早、起得晚”。在發言中，他指出創新型經濟區別于傳統產業，以往沒有可以參考的統一標桿或行業標準，因此，陳海佳提出“一企一策”的想法，政府在比如產品研發、工商注冊等方面，要真正以企業為主體，服務企業創新發展的需要。此外，他還提到廣東的高校有不少科研機構，它們的研究成果其實也可以進一步與創新企業聯動，這樣才能把創新成果通過企業轉化到市場上。

本次會議高效地討論了事關廣東發展的多個議題，收集了政協委員們的數千條意見和建議，這些意見和建議為廣東省政協開展新一年的工作提供了各種好思路。用廣東省政協主席王榮的話來說，2017年“廣東省政協要以出色的履職成績迎接中共十九大和廣東省第十二次黨代會的勝利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