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濱教授治療復發性流產經驗

鞏文靜，陸啟濱

（1.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南京 210029；2.江蘇省中醫院，南京 210029）

陸啟濱教授治療復發性流產經驗

鞏文靜1，陸啟濱2*

（1.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南京 210029；2.江蘇省中醫院，南京 210029）

復發性流產是育齡期女性臨床常見病及流產類疑難病，陸啟濱教授認為，本病病機與脾腎虧虛、血熱、血瘀等因素相關。治療強調分清標本，以補腎健脾治本安胎，與寧心安神、清熱和血治標安胎相結合。陸教授還主張防治結合，防重于治，孕前查明病因，對癥調理，孕后才能提高保胎的成功率。

復發性流產；安胎；脾腎虧虛；陸啟濱

復發性流產（RSА）是指與同一性伴侶連續發生3次或以上的自然流產[1]，屬中醫學“滑胎”“數墮胎”范疇[2]，是育齡期女性的常見病，近年來發病率有逐年上升趨勢[3]。陸啟濱教授從事婦科中醫和中西醫臨床教學科研工作30余年，擅長治療婦科經帶胎產及各類疑難雜癥，對治療復發性流產臨床經驗豐富，療效顯著。筆者有幸跟師學習，受益匪淺。現將陸教授治療本病的臨床經驗總結如下。

1 治本安胎

1.1 補腎安胎與養血滋陰相結合，以固胎之本 陸教授認為，“腎虛是導致滑胎的首要因素，所以補腎安胎是治療滑胎的關鍵，但在補養腎氣的同時不能忽視養血的重要性。”因腎藏精，為先天之本，主生殖和生長發育。腎者主蟄，為封藏之本，有固藏之性，利于子宮之封藏，孕后子宮必須得到腎氣、腎陰、腎陽的支持，才能使胚胎穩固。若腎氣虧虛，則不能固攝胎元；腎陽虛衰，則胞宮虛寒而致胎萎不長；腎陰虧虛，陰虛火旺，則血海失藏亦致胎墮、滑胎。因此，陸教授強調“補腎為固胎的主要治法，同時腎虛雖有腎氣、腎陰、腎陽的不同，但仍以腎氣虛為主，故治療當重在補養腎氣，兼顧腎陰腎陽。”腎氣虛者，常重用黨參、黃芪、太子參等，若為高齡妊娠，屢孕屢墮，腎氣虧虛較甚者，則同時以多種補氣藥并用，并加量至15～30 g，以加大補氣力度。對于腎陰虛者，處方常以白芍、山藥、山茱萸為主并配以枸杞子、旱蓮草等養陰之品；若腎陰虧虛較甚者，則常加用龜板膠、阿膠等血肉有情之品；若腎陽虛衰者，多以桑寄生、續斷、杜仲、菟絲子、鹿角膠為主。菟絲子具有補而不燥，滋而不膩，平補腎之陰陽的作用，吾師補腎陽常重用菟絲子15～30 g，以防止大量補陽而致機體過于燥烈。然因女子以血為本，孕后血多下聚于胞宮以養胎，致機體處于陰虧血少的狀態，且補腎之品又必須通過血液才能到達子宮沖任，故治法上陸教授強調補腎安胎仍需與養血滋陰相結合，并常用當歸、白芍、阿膠、枸杞子等養血滋陰，在養血中補養腎氣，使氣有所附，氣盛血充，胎元得固[4-5]。

1.2 健脾安胎與理氣和胃相結合，以益胎之源 腎為先天之本，脾為后天之本；胎孕之成，源于先天腎精，腎精、腎氣又賴于后天脾胃所化生的氣血充養，正如《傅青主女科·妊娠》中所言：“脾非先天之氣不能化，腎非后天之氣不能生”[6]。臨床上，滑胎的患者單純腎虛較為少見，往往在腎虛的基礎上，同時兼夾脾虛，脾腎兩虛并見[7-9]。故陸教授認為，脾胃虛弱亦為復發性流產的重要因素，治療上在充養先天腎氣的同時，也需重視健脾和胃，補養后天。古人言：“脾陽宜動，動則運”，婦人孕后，多臥床少動，加之安胎之品多有滋膩之性，易阻礙中焦脾胃之氣機。因此，陸教授主張脾氣宜健宜運，胃氣宜和宜降，脾健胃和，則胎孕安固。在處方用藥時，陸教授常選用黨參、太子參、白術、茯苓等平和之品健脾益氣，以冀其緩補之效，使脾氣健運，氣血生化有源，胎元方能自養；慎用當歸、熟地黃等滋膩之品，以防其滋膩礙胃，有礙運化。太子參性略偏寒涼，屬補氣藥中的清補之品，對于脾胃虛寒的患者，常替以黨參補益中氣，并可兼顧補血。此外，陸教授還強調脾虛易導致痰濕內生，阻礙氣機，上犯于胃，下阻于胞宮，影響氣血運行，患者可出現下腹脹滿墜痛，惡心嘔吐，舌苔白膩等癥狀，故在健脾益氣的基礎上，需少佐以理氣健胃的藥物，如陳皮、木香、炒香谷芽、炒麥芽、蘇梗、砂仁等，使補中帶疏，疏中帶補，補而不滯，疏而不泄。脾氣健運，胃氣調和，氣血生化有源，榮養全身，胞宮氣血充盛，運行調暢，胎元才會安固，胎兒才會健壯。

2 治標安胎

2.1 調暢情志，寧心安胎 陸教授秉承國醫大師夏桂成“心—腎—子宮軸”的學術思想，認為情志因素在復發性流產的病程發展中亦起著重要作用。絕大多數復發性流產的患者因屢孕屢墮常受到來自家庭、社會或自身的壓力，孕后表現出憂思焦慮，心煩不寐，心神不寧等癥狀，甚或見陰道流血，腰酸，下腹墜痛等流產先兆。中醫認為心藏神，主神明，司意識、思維、情志等精神活動，反過來長期的精神壓抑亦會影響心的功能[10]。《傅青主女科》中多次提到“胞胎居于心腎之間，且上屬于心而下系于腎”，可見心、腎與子宮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心腎主宰子宮的藏瀉，子宮的藏瀉也建立在心腎相濟的基礎之上[11]，心腎相交，水火相濟，胞宮藏而不瀉，胞胎才能安固。故陸教授認為，安胎在補腎健脾固本的同時，也需要重視寧心安神，調暢情志，穩定心理，并在治療上強調藥物治療與心理疏導相結合。藥物治療方面，常選用蓮子心、黃連、炒棗仁、茯神等寧心安神之品。吾師用藥妙在一藥多用，并在劑量上考慮苦寒傷胃，以小劑量蓮子心、黃連等達到清心安神，交通心腎之功；以煅龍齒鎮靜安神，收斂固澀以助胞宮固藏安胎。除了藥物治療外，在臨證時陸教授亦重視解除患者疑慮，緩解緊張情緒，通過建立良好的醫患關系，提升患者安胎信心，進而增強藥物療效，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2.2 清熱涼血，止血安胎 滑胎的患者因屢孕屢墮，耗傷精血，陰精不足而生內熱，或因素體陽盛血熱，孕后過食辛熱之品，如紅棗、桂圓、核桃等，導致熱傷沖任，下擾胞宮，迫血妄行，甚至損傷胎元。故陸教授認為血熱亦為復發性流產的重要因素。正如朱丹溪所言：“胎漏多因于血熱”，《景岳全書·婦人規》中亦提及“凡胎熱者，血易動，血動者，胎不安”，這些都闡述了血熱則傷胎之理。陸教授遵循傅青主“補其氣之不足，泄其火之有余”理論，主張在治本安胎的同時，應佐以清熱涼血、止血安胎。然清熱涼血之品亦有克伐腎陽、脾陽之虞，故用藥頗為棘手。陸教授認為不可一味猛投清熱寒涼之品，而主張用藥宜輕，兼顧安胎，并應適當佐以滋陰清熱之品。故常選用苧麻根、地榆炭、黃芩炭、生地黃、麥冬等，并尤擅選用炒子芩清火而安胎，子芩為生長年少的子根，體實而堅，丹溪稱“黃芩白術乃安胎圣藥”，子芩炒用又可加強其安胎之效，故為清熱安胎的良藥[12-13]。此外，陸教授認為孕婦虛火者多，而實火者少，故用藥時應適當選用生地黃、麥冬等滋陰清熱以瀉火。對于血熱迫血妄行、陰道流血量多者，常需重用苧麻根至30 g，既能涼血防止熱傷沖任，又能止血以安胎。

2.3 活血化瘀，和血安胎 《說文解字》中說：“瘀，積血也。”陸教授根據多年的臨證經驗，認為復發性流產的發生發展離不開瘀血為患。瘀血既是本病的病理產物，又為本病的致病因素。女性孕后機體處于血少氣多，陰血不足的狀態，陰虛內熱，煎灼陰液，日久化瘀；或脾腎氣虛，行血無力，血行不暢，久而為瘀；或母體合并癥瘕，宮腔多次為金刃所傷，血不循經而為瘀。瘀血阻滯，新血不得下注胞宮養胎，阻礙胎兒生長發育，故致胚胎反復自然隕墮。《醫林改錯》中亦早有提及：“孕婦體壯氣足，飲食不減，并無損傷，三個月前后，無故小產，常有連傷數胎者……不知子宮內先有瘀血占其地，胎至三月，再長，其內無容身之地，胎病靠擠，血不能入胎，從傍流而下，故先見血。血既不入胞胎，胎無血養，故小產”[14]。陸教授認為瘀血不去則沖任不通，瘀血不散則新血不生，主張在養血補腎健脾安胎的同時，應少佐和血化瘀安胎之品。但因許多活血化瘀藥為孕婦禁用或慎用之品，故陸教授遵“有故無殞，亦無殞”的治療法則，常選用當歸、丹參等藥性平和之品，消補兼施，和血以安胎。而忌用三棱、莪術、滑石等破血滑利之品，以防活血過度而傷胎。并強調在使用活血藥的同時應中病即止，要小劑量、短療程使用，并可適當配以化瘀止血之品，如地榆炭、貫眾炭、茜草炭、小薊等。

3 “預培其損”，重視孕前調理

陸教授強調對于復發性流產的治療，應“預培其損”，孕前積極尋找病因，對癥調理，防治結合。孕前采用夏桂成教授的“補腎調周法”[15]，根據患者月經周期各階段腎中陰陽轉換和氣血盈虧的變化規律，分期調理，經后期滋陰養血，補腎填精，常選用女貞子、旱蓮草、山藥、山茱萸、當歸、白芍充養血海，使陰血生長，滋養卵泡發育；經間期則在益腎的基礎上，調氣和血，促進排卵，選用牡丹皮、牛膝、香附、赤芍等；經前期則重視陽長陰消，以助陽為主，藥選鹿角霜、續斷、杜仲、菟絲子為主，并佐以山藥、山茱萸等滋陰之品，以冀“陰中求陽”之效；月經期則順應氣血排泄，以通為用，選用蒼術、香附、山楂、五靈脂等疏肝理氣、活血通經。陸教授在處方用藥時亦常結合現代藥理學及實驗室檢查結果加減用藥，對于既往有АСА陽性或D-二聚體偏高的患者，陸教授常在方中稍加活血化瘀的丹參、當歸等品促進血行，防止瘀血形成，并囑患者堅持用藥，從最后1次流產算起至少調養半年左右，將月經周期及排卵功能調至正常，臟腑陰陽氣血調和，方可再次受孕。對于高齡女性、有多次婦科手術病史及內分泌失調的復發性流產患者，孕前調理尤為重要，只有孕前查明原因對癥治療，打好孕前基礎，孕后胎元才能正常發育。

4 結語

陸啟濱教授對復發性流產的調治，在重視健脾補腎治本安胎的同時，不忘滋陰養血和胃寧心，對免疫性流產亦注重清熱和血治標以穩固胎元。并根據中醫治未病的原則，強調“預培其損”，防治結合，孕前調理方能提高孕后安胎的成功率。

[1]朱雯,須義貞.復發性流產的中西醫病因[J].吉林中醫藥, 2015, 35(1):20-23.

[2]姜麗娟,王明江.滑胎的中醫藥現代研究進展[J].光明中醫, 2015, 30(2):446-448.

[3]張暢.中藥治療血熱型滑胎[J].長春中醫藥大學學報, 2013, 29(4):646-647.

[4]陸啟濱.夏桂成教授安胎臨證經驗探析[J].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 2012, 28(2):188-191.

[5]周凡凡.陸啟濱論治先兆流產經驗[J].安徽中醫藥大學學報, 2014, 33(1):36-37.

[6]傅山.傅青主女科[М].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59:35.

[7]柳靜.安胎常法與變法治療復發性流產[J].吉林中醫藥, 2013,33(10):1002-1003.

[8]錢俏紅,王莉.俞瑾治療復發性流產經驗[J].中醫文獻雜志, 2014, 32(6):34-36.

[9]黃欲曉,段青.蔡連香教授治療復發性流產[J].長春中醫藥大學學報, 2014, 30(6):1049-1051.

[10]徐雅,李澎濤.心與神志關系的現代研究進展[J].世界科學技術-中醫藥現代化, 2013,15(6):1451-1455.

[11]夏桂成.實用中醫婦科學[М].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 2009:6.

[12]高學敏.中藥學[М].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 2002:97.

[13]李東,連方.黃芩,白術安胎之要義探討[J].內蒙古中醫藥,2015, 34(10):51.

[14]王清任.醫林改錯[М].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 2005:48.

[15]季春紅.陸啟濱教授治療月經病經驗探析[J].廣西中醫藥,2010, 33(1):41-42.

Professor LU Qibin experiences for the treatment of recurrent spontaneous abortion

GONG Wenjing1, LU Qibin2*
(1.The Аffiliated Нospital of Nanjing University of Сhinese Мedicine, Nanjing 210029, Сhina; 2. Jiangsu Нospital of Traditional Сhinese Мedicine, Nanjing 210029, Сhina)

recurrent spontaneous abortion; maintain the pregnancy; de fi ciency of spleen and stomach; LU Qibin

271.9

А

2095-6258（2017）02-0245-03

2016-04-18）

10.13463/j.cnki.cczyy.2017.02.025

江蘇省中醫藥局-江蘇省中醫藥領軍人才研修項目（LJ200910）。

鞏文靜（1990 -），女，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妊娠流產疾病的研究。

*通信作者：陸啟濱，女，主任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電話-13851603206，電子信箱- wenwd@nuaa.edu.cn.

Аbstract: Recurrent spontaneous abortion, a difficult and complicated disease, is a common disease of the childbearing age women. Professor LU Qibin believes that this disease is related to the spleen and kidney de fi ciency, blood heat and blood stasis. For the treatment, Professor LU puts emphasis on distinguishing root and stem, combining tonifying kidney and spleen, nourishing blood with calming the heart and tranquilizing the mind, clearing away heat and invigorating the circulation of blood. Вesides, Professor LU also suggests that treatment combing prevention with control and putting prevention in the fi rst place. Through exploring the causes of disease before pregnancy and giving symptomatic treatments, the success rate of maintaining the pregnancy would be rai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