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為何不再柔軟？

西村

有一本發行上百萬冊的書叫《麗江的柔軟時光》；有一種現實叫做：云南成了讓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把旅行目的地情景交融地表現出來，便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旅行怎能不帶著柔軟的心意出發呢？帶著麗江獨有的柔美、嬌艷、性感與嫵媚，它帶著融化你心靈的氣息撲面而來。慵懶而繁忙、隨意而整潔、古樸而前衛、溫馨而夾雜著雪山的寒氣……來到麗江古城將會給你呈現一派視覺的盛宴，讓你全身心地貼近麗江。這是一本書，也就是麗江，也就是和麗江相遇、神交的經歷。書籍本身的詳盡完整，足以使你能按圖索驥滴水不漏地游玩麗江，不至于入寶山而空回或有交臂而失的憾意。說它是導游冊、散文集、攝影展、詩集、游記、宣傳冊，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只是像麗江那樣態濃意遠，珠簾慢卷，看微雨亂紅雙飛燕……

這是書的簡介，也是麗江的曾經，更是誘惑著人們踏上彩云之南旅程的憧憬與向往。

然而，這一切的柔軟與美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味道，坑蒙拐騙、毆打游客、強買強賣，讓人對麗江充滿恐懼，人們不禁要問：現在的麗江還是麗江嗎？

最近麗江召開了規模空前的旅游業整頓誓師大會，輿論反應卻很不正面。有的說：不敢去！有的說：如果是開會就能解決的問題，早就不是這個樣子。更有人說：保護傘開會，怎么能指望保護游客？甚至有人提出制裁云南旅游，認為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社會治理必須依靠市場手段，經濟制裁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斷絕客源。只有讓管理者、從業者有了切身之痛，才有可能改變現狀。否則，有可供屠宰的游客，就有不收斂的刀俎。

云南現代旅游業的興盛，也就是二十多年的事兒。此前云南的產業主抓紅白黑，即煙草、藥材、礦產，旅游業根本不成形也排不上政府的議事日程。1989年，中國旅游業遭受重創，國際旅游一時幾乎斷絕客源。國家旅游局提出發展國內旅游渡過難關，決定舉辦首屆國內旅游交易會。最初的會址首選陜西西安，沒想到西安當時作為中國國際旅游熱點的京西滬桂之排行老二，以工業展覽館前修路，沒有合適場館為理由，回絕了國家旅游局。歷史的機遇就這樣的惠顧了云南：當交易會召開的時候，昆明的所有旅社全部爆滿。會議代表沒地方住，找不到飯吃，沒有出租車可打，卻依然滿腔熱情的推介旅游目的地，聯系客源。

正是這次大會改變了云南旅游的命運：快車道，修高速，建機場，開航班，云南一躍進入旅游一線方陣，所有旅游資源全部盤活，客流帶動的交通流、資金流、消費流、信息流、文化流，讓彩云之南大放異彩。一本《麗江的柔軟時光》脫穎而出，顛覆了旅游圖書的傳統理念，也讓柔軟成為最能誘惑游客的心靈雞湯。

與中國所有的高速發展一樣，致命的管理落后最終結成了惡果。云南旅游的爆棚式增長讓各方受益，旅游業的低門檻準入更誘惑著各行各業搞旅游。最要命的是政府和執法部門也加入了牟利的行列，而他們的牟利并不遵守市場規則提供服務，而是利用權力斂財。不僅想方設法收取旅游企業的費用，甚至直接加入從游客身上弄錢的行列。傳說早在2000年之前，云南就有警察集資買攝像機在路邊偷拍旅客車輛違章，罰款后分錢。所以發展到現在，政執法部門與旅游服務企業勾結宰游客已是公開的秘密。此風一漲，坑蒙拐騙游客，毆打欺辱游客，游客投訴無門也就是必然的結果。這一次云南省長都發話了：如此囂張，肯定有后臺！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后臺是誰？他沒有說，也說不清楚。

麗江的柔軟是一種自然人文的軟實力，可以征服國內外所有的旅客向往，踏上彩云之南的旅程。但是這種軟實力在所謂發展是硬道理的教條面前還是一敗涂地。社會的管理必須是依據法律的無私行為，以盈利為目的進行管理，輕者會陷入地方保護、行業保護的不義，重者會成為黑惡勢力的保護傘，與社會管理的目標背道而馳。

云南旅游業的問題其實也不是一個省的問題，只不過比較突出。云南旅游的問題并非偶然，也不是市委書記強調一個“沒有下不為例”就能解決。踐行核心價值觀，實行現代社會管理的推進才是正道，而這真的不是一兩天就能實現，更不是開一次會就全面好轉。

增強軟實力，首先要讓管理的身段在民眾面前軟下來，以溫情觸動人心那個最柔軟的角落，或許是最高境界的社會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