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健
(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陜西 西安 710068)
文化遺產真實性展示的技術路徑
——以西安大遺址為例
馮健
(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陜西 西安 710068)
文化遺產需要通過展示體現其價值,其自身的屬性與真實性在實際的展示中存在不能完整反映真實或導致誤解等問題,通過對文化遺產真實性展示的概念和內涵進行解讀,對其發展歷程進行回顧,對比分析國內外的理念,以西安大遺址為例,指出真實性與展示的原則和關系、問題。研究認為,遺產的真實性信息包括最初的狀態和后續各個歷史時期信息的疊加兩個部分,展示中對遺產研究和未來不斷進行的研究工作會導致對遺產真實性出現誤讀和曲解,因此堅決排除人為因素對遺產本體及其環境進行改變,是真實性展示的準則;西安大遺址展示的方式多種多樣,從真實性展示的技術路徑來說,杜陵的圍欄展示還應通過增加展板或指導標志補充遺產信息,漢長安城的對位復原展示應增加文字圖片等輔助考古資料,唐長安城丹鳳門保護工程應在展示保護大廳相應位置明確說明展示的相似性而非一致性,唐長安城延平門和大明宮紫宸殿遺址都利用了植物意向展示,還應通過文字、模型補充展示信息,大明宮含元殿的包砌展示宜在展示方案中補充遺產的微縮模型,即西安大遺址保護利用應在有效利用前沿科學技術的基礎上增加數字化展示,運用多種展示方式補充單一展示方式帶來的不足。
文化遺產;真實性;西安大遺址;數字化展示;虛擬展示
古代東方建筑經歷了上千年的歲月后,由于人為和自然的原因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大部分建筑位于地面上的木質結構部分已經蕩然無存,保留下來的多是其基址部分——夯土,以及一些殘留的建筑構件,如柱礎石、瓦當、鋪地磚等。很難憑借遺址想象出當年建筑的基本風貌。這與以羅馬建筑為代表的石質材料為主的西方建筑遺跡有很大的不同。石質建筑本身經久耐用,即使它的整體結構垮塌變化了,但是它遺留下的石質構件也足以讓人們感受到原建筑的基本形態和氣勢[1]。
西安是中國歷史鼎盛時期周秦漢唐的都城,擁有非常豐富的遺址,是東方遺址的典型區域,但這些遺址的可視性和可解讀性較差,觀賞性有限,參觀者難以理解文化遺產的歷史價值,甚至對這些遺產的真實性產生懷疑,這使得文化遺產的投入得不到明顯的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文化遺產是指具有歷史、藝術和科學價值的紀念物、建筑群和具有歷史、審美、人種學或人類學價值的遺址、遺跡。文化遺產是社會歷史、文化發展的實物例證,其中凝結著豐富的,值得不斷探究的價值[2]。
遺產的真實性是指遺產屬性及其潛在的突出的普遍價值之間的聯系。如果遺產文化價值的各項特征是真實可信的,則被認為具有真實性。對于任何遺產,都應從是否“真實地”表現或表達了潛在的突出普遍價值角度,去考量被確認能夠表達該價值的特征。因此,真實性就是對特征和潛在的突出普遍價值表現的一種衡量方式[3]。
展示是為了提高公眾文化遺產意識和增強對文化遺產理解的所有可能的活動。通過對遺產信息進行規劃,對遺產本身和輔助信息進行展現,實現遺產信息與公眾的交流[4]。
文化遺產需要通過展示的手段體現其價值,其真實性和自身的屬性需要在展示中體現,基于此,本文從真實性展示的原則、關系等角度出發,探索科學恰當的技術路徑。
(一)國際上通行的相關公約和憲章
1964年《威尼斯憲章》提出了保護文物建筑及歷史地段的國際原則,倡導將文化遺產真實、完整傳承下去的基本原則。第11條討論了歷史建筑所承載的歷史信息的實質是各個時期印記的綜合,實施修復保護工作,不僅要保護“建筑的最早狀態”,而且要保護各個時期的“正當貢獻”;條文還指出了真實性的內涵,這一原則也由此產生。必須采取一切方法提升理解文物的意義,揭示它而決不可歪曲它,指出了遺產展示的重要性和真實性的要求[5]。1972年的《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6]促進了國際文化遺產保護運動的整合,也使真實性的概念被更廣泛的認知和理解。
1977年,世界遺產委員會《實施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操作指南》中對真實性做了清晰的闡述:“(文化)遺產應當滿足在設計、材料、工藝和位置環境方面真實性的檢驗;真實性并不局限于原始的形式和結構,它還應包括在時間延續過程中構成其藝術和歷史價值的所有持續的改動和添加?!盵3]世界遺產委員會將文化遺產價值判定與遺產真實性聯系起來,標志著真實性理念作為衡量遺產價值重要內容的正式確立。
1994年《奈良真實性文件》在威尼斯憲章的基礎上,對遺產保護的真實性原則進行了闡明和延伸。對文化遺產的所有形式與歷史時期加以保護是遺產價值的根本,這也是遺產真實性的體現。了解這些價值的能力取決于這些價值的信息來源是否真實可靠。對這些與文化遺產的最初與后續特征有關信息來源及其意義的認識與了解是全面評估真實性的必備基礎[7]?!栋屠瓚椪隆诽岢鑫幕z產闡釋的定義,明確指出遺產闡釋和展示是文化遺產保護程序中的一部分,并針對遺產保護中的各個環境,提出遺產闡釋與展示的要求、重要性和目標。對遺產展示的內容、方法、意義和目的做了明確說明和要求,對于文化遺產展示的發展具有非常重大的指導意義[8]。
以《國際文化旅游憲章(重要文化古跡遺址旅游管理原則和指南)》為代表,指出保護、講解和展示文化遺產的文化多樣性在文化遺產盡量為人們理解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從旅游的視角討論了文化遺產展示的原則、要求、目標和文化遺產保護及可持續發展[9]。
2008年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發表《解說和展示憲章》,確定了遺產展示與解說的定義、目標和基本準則,展示是遺產保護的必要組成部分,也作為提高公眾欣賞、理解文化遺產地的一種手段[10]。
經過近百年的發展,保護文化遺產的法律性文件與展示性文件已經從多方面多角度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展示進行了闡釋和規范,使遺產展示的闡釋工作逐步走向科學化。
(二)國內研究與實踐
《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以下簡稱《文物保護法》)《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以下簡稱《準則》)作為國家法律和行業準則,明確了中國文化遺產展示的目標、原則和方法?!稖蕜t》在《文物保護法》的基礎上,對文物古跡的展示提出了要求,強調了展示必須遵守的基本原則;鼓勵對文物古跡進行展示,對其價值做出真實、完整、準確的闡釋;展示應基于對文物古跡全面、深入的研究;要避免對文物古跡及相關歷史、文化作不準確的表述[11]。
中國文化遺產事業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的發展,結合國際文件和國內文物保護展示的工作實踐,逐步形成了中國文化遺產展示的指導思想,確定了展示的基本原則和方法,體現了對遺產真實性的保護和傳承。
(一)遺產真實性信息的構成
遺產具有顯著的歷史價值,價值的大小是由遺產具有的信息集合決定的,包括外形和設計、材料和材質、用途和功能、傳統技術和管理體系、位置和環境、語言和其它形式的非物質遺產、精神和感覺、其它內外因素等。這些信息包括遺產最初的原始狀態和后續歷史各個時期信息的疊加兩個部分。這兩個部分內容是矛盾統一的:一方面原始狀態的信息是不斷減少,走向消亡的;另一方面各個時期的歷史信息是不斷增加的。這兩部分信息混為一體,表現為信息的混沌狀態,也就是說遺產的原始狀態和歷史各個時期相疊而難以解讀,歷史信息總是在干擾原始狀態的解讀,容易出現厚此薄彼的情況:偏重原始狀態而忽略歷史疊加,是對歷史過程真實性的忽略;注重現狀而輕視原始,影響了遺產未來研究的空間。
這兩部分信息表現在遺產當前狀態有著統一的體現,解讀真實性就是從“現狀真實”的狀態回溯到“原始真實”的過程。現狀真實是已知的,對現狀真實的記錄可以大大減少遺產原始信息的喪失,同時對現狀信息按照歷史時期進行不斷分離,就能逐步逼近原始真實。這一過程就是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不斷研究發展、不斷豐富的過程,也是人們不斷理解真實性和認識文化遺產價值的過程。
(二)展示的目標和內涵
遺產展示的目的是提高公眾的遺產意識和增強對遺產的理解,更多地特指對遺址進行認真規劃后的交流過程。展示可以使觀眾完整、準確地認識文物古跡的價值,了解遺產蘊含的信息,使文化遺產的內涵價值得以充分展現,為文化遺產的真實性保護做出貢獻。對文化遺產進行適當的展示,不但能夠推動文化遺產價值的傳承和理解,調動社會力量參與文化遺產保護,也能夠推進文化遺產研究工作不斷深入。
展示包含了遺產以往和當前所有的信息記錄,以及當前對遺產研究和未來不斷進行的研究工作這兩部分內容。對于遺產記錄信息展示是真實準確的,是遺產的客觀存在,一般不會出現誤讀和曲解;而對研究工作的展示,包含了對遺址進行了合理的推斷和補充,存在演繹的成分,這些加工的信息存在一定的不準確性,會傷害遺產本身的真實性。
(三)展示與真實性的關系
真實性是遺產展示的基本原則和評價指標,遺產展示是為了真實完整地詮釋遺產的內涵和價值。為了更好地傳達遺產的真實性,對每項遺產而言,應當考慮展示方式能否真實體現遺產所承載的突出的普遍價格值特征。換言之,文化遺產是歷史信息的集合,展示應盡可能對文化遺產進行完整、準確闡釋,承載其“真正”擁有的價值。
遺產展示主要是通過技術和傳達方式的改變來提升展示水平。展示以真實性為基礎,是真實性的公開反映,展示信息的真實性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如歷史留存信息的真偽,研究過程中推斷補充的成分是否合理等。展示與真實性之間存在的偏差,應通過展示的不斷進步,逐步消除與遺產真實性的誤差。
(四)真實性展示的技術路徑
公眾通過遺產展示傳遞的信息來理解遺產價值。遺產信息的表達就是展示的過程,其受眾的理解程度和信息的可信度決定了遺產的真實性。如果我們掌握了古跡遺址所反映的遺產完整資料和詳細數據,那么形象展示在技術上并無難度。但是,絕大多數古遺址所顯示的信息只是古代文明殘葉碎片式的信息,僅憑考古資料已很難完整了解歷史的真實細節。
真實性展示的技術原則是充分挖掘古跡遺址的歷史文化信息,努力改善歷史文化信息的表達方式,廣泛提高人們對歷史文化信息的接受能力。這就需要在遺產展示中堅決排除人為因素對遺產本體及其環境的改變,如不當裝飾、過度渲染、文化演繹等。這些演繹是現代人思想的一種表達方式,但與真實的歷史無關。對遺產本體不當的人工干擾,很容易造成人們對歷史文化信息的誤讀,進而曲解歷史,無法繼承珍貴的歷史文化信息,這是文化遺產事業的悲哀。
遺產展示的方案制定,包含基礎數據的收集、沖突信息的取舍、合理的分析判斷,這些流程都應該作為展示方案的一部分,以恰當的形式和渠道向受眾同步展示。遺產展示過程,可以將遺產真實性的信息充分、有效地傳達給受眾,消除展示方案中可能造成的誤導,同時可以接受業界和公眾的檢驗,發現問題,獲得反饋,為進一步改進方案提供新的線索。
展示是遺產研究階段性信息的固定化,需要根據遺產的考古、文獻研究進行持續更新,才能確保對遺產信息的真實。同時還需要根據遺產保護的資金投入和技術條件分階段進行,遺產的真實性存在不斷充實、豐富的認識過程,因而展示工作應不斷改進和更新,通過考古發現、搜集歷史資料,不斷豐富遺產價值內涵;然后通過資料整理分析、考古報告推測等手段進行信息真實性的還原;最后借助展示手段進行展示。這3個階段需要不斷重復,螺旋式發展,這樣才能不斷提高展示的真實性水平。
西安是一座擁有幾千年古跡遺址的城市,是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歷史上有周、秦、漢、隋、唐等在內的13個朝代在此建都,是世界四大古都之一。
西安大遺址具有時代延續性較長、分布范圍較廣、古遺址類型豐富、古遺址價值大、保護級別高等特點。僅豐鎬遺址、秦阿房宮、漢長安城、隋唐長安城四大遺址總面積就達190平方千米。西安大遺址特點決定了展示方式的多樣性,其中與真實性相關的幾個展示問題需要加以討論和檢驗。
(一)圍欄展示
西漢杜陵是漢宣帝劉洵的陵寢,包含了帝陵、后陵及百官陪葬墓,以及陵廟、陵邑。占地規模達20平方千米,是重要的大型漢代帝王陵,反映出西漢時期典型的帝陵格局,是西安大遺址保護中漢代遺址的重要代表之一。
目前對杜陵的展示方式主要是以護欄隔離的方式對封土進行保護展示,公眾可以從封土體驗出陵園的宏大氣勢,但是其他信息較難獲取。用圍欄隔離的方式進行展示,是一種傳統簡單的方式。通過護欄對遺產的形體進行硬質區分,區別出遺產的輪廓和通過遺產本體進行展示,隔離了人為破壞,同時又能將遺址真實地展示在公眾面前。這種展示方式適合地面殘存較大,例如帝陵、石窟等遺產類型。圍欄展示有明顯的局限性,應通過展板、展墻或指導標志等對遺產信息加以補充說明。
(二)對位復原展示
漢長安城遺址是西漢帝國的都城遺址,一定程度上能反映西漢都城城市文化特征。2012年起在西安市有關部門的組織下,對未央宮前殿遺址、椒房殿遺址、中央官署遺址和少府遺址等61處重點遺址進行了保護和展示[12]。這些文物本體通過現狀保護、覆土保護在地面模擬展示,模擬展式方式有地面礫石標識展示、考古現場展示、視窗展示等。
對位復原是將原遺址進行考古發掘后,本體進行回填保護,然后在其表面按照之前遺址構件位置進行復原,再現考古工地。漢長安城未央宮遺址便采用對位復原的方式進行了展示,不僅可以有效保護遺址的安全,而且留有充足的想象空間。但這樣的暫時保護工程也存在爭議,公眾對這種高度抽象、碎片化的構件展示方式很難理解,也就是說在展示中往往存在著有展無示的問題。遺址以對位復原的形式進行了展陳,但是缺乏必要的指示說明,使得參觀者無法理解遺址蘊含的潛在信息,想象不出遺址的歷史原貌,感到索然無味,這樣展示的既不是歷史的真實,也不是現在的真實,這樣的展示損害了遺址的真實性。針對這種對位復原展示,需要輔助必要的文字圖片(包括動態圖、視頻影像)等考古資料對考古的真實情況加以說明,以遺址的原始狀態和歷史信息的研究結果為輔助,全面生動地進行展示。
(三)展示保護大廳
唐長安城是7~10世紀絲綢之路東方起點,大明宮遺址是大唐帝國的都城宮殿遺址,其中丹鳳門是唐大明宮的正南門,是唐王朝的皇權象征和國家標志。現存的丹鳳門遺址相關資料極少,這對于展示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丹鳳門保護工程形成一個遺址的圍護結構,下部為保護展示廳,遵循文物的原狀,展示出文物的本體;上部從中國傳統皮影中獲取靈感和啟示,回避丹鳳門的具體歷史形象,進行了意向化展現[13]。設計者采取保護工程與展示工程相結合,保護丹鳳門遺址,保持遺址的真實性,手段上采取了可逆的工藝。這在保護遺址的同時,又適當展示了大明宮的格局和丹鳳門的宏大氣勢。
這樣的展示方式易于幫助參觀者理解遺產,通過視覺和觸覺等感官上的直觀體驗,產生時空穿梭的體驗感。從這一點來看展示方式是合理的,但是也存在問題:參觀者會覺得這是丹鳳門嗎?是否有臆測或誤導的成分?
對于考古遺址,真實性的評價標準就是考古遺跡真實地表達其意義的能力。在很多情況下,推測式的重建可能會阻礙這一進程,降低真實性。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對不完整的建筑和結構進行重建又被認為是合理的,因為重建具有真實表現其意義的能力。因而這種展示方式影響到其反映遺產真實含義的能力。在很多情況下,推測性的建造可能會阻礙這個判斷的過程,影響遺產的真實性。由于這種展示可能干擾和破壞作為文物本體存在的建筑遺址,或對文物古跡產生不準確的理解或誤解,影響文物古跡整體的真實性,需要采取其他的輔助手段告知游客,這是一個保護工程,是推測的丹鳳門形制,與唐代的丹鳳門是相似,而不是相同的。
(四)植物意向展示
1.紫宸殿展示
紫宸殿是大明宮的第三大殿,是內朝殿堂,群臣在這里朝見皇帝,稱為“入閣”。紫宸殿夯土基址已經找出,其位置與記載相符,惟基址的西部已破壞無存,僅東部殘存一部分[14]。從歷史記載和考古發掘資料來看,缺少準確的記錄,僅靠臺基夯土很難想象當時大唐盛世的場景,參觀者僅從殘存部分難以解讀紫宸殿。對此,展示的設計者通過簡單的鋼構架和部分木構架梁柱斗拱來體現紫宸殿的建筑形象,并在其上多加一層土層,種植喬木,通過植物的形象勾勒出大唐宮殿的輪廓,并富含回歸自然的意義,同時通過模型展示的方式增加可讀性。
紫宸殿在展示的易讀性和遺產的真實性之間取得了平衡,對于不確定的宮殿以殘舊的框架和自然生長的植物相結合的方式進行展示,使得參觀者很容易理解這不是歷史上的宮殿,但若隱若現的遺址給了人們貫穿古今的想象,在不完整的宮殿輪廓和蒼桑的古樹枝干之上有了一個綜合的詮釋。
2.延平門展示
唐長安城作為中國古代最宏大的都城,面積達到84平方千米,唐長安城的城墻和城門氣勢恢宏,但經過1000多年的城市疊壓,地面部分已經蕩然無存,僅剩下夯土基礎。
延平門是隋唐長安城西城墻的最南門,僅存夯土基址?,F在,已建成為唐城墻遺址公園的一部分[15]。對于延平門的展示方式采取了嚴格保護地下城門遺跡和城外濠溝遺跡,在遺址上方建設延平門廣場;以考古記錄為依據,進行等比例復制表現;以樹木代表城墻,用體塊代表城門結構,展示出延平門的恢宏氣勢。延平門采用意向化的體塊,忽略細節和材質,避免了不恰當的臆斷,給游客以真實的體驗,游客可以理解這是展示設施,并不是遺產本身,同時有助于想象城門的大體規模和結構。這種展示方式有助于體現遺產真實性。
植物意向展示方式還存在歷史信息表達較弱的問題,僅僅展示了考古的基礎信息,對于遺址的研究等未能體現,不能反映遺產的全部真實性。因此,可以用文字、微縮模型等方式對展示內容進行補充和說明。
(五)包砌展示
含元殿是大明宮三宮之中的正殿,是舉行國家大典的場所,目前僅有殘存的臺基和考古發掘的柱礎、踏道等。含元殿的展示中,對殿基的夯土采取了青磚包砌展示方式,通過修建棚罩和保護視窗的方式,重點對鋪地、柱礎石等考古揭示的部分結構進行展示。
這種方式結合保護工程固化了遺產的當前狀態,將遺產的原始狀況和各個歷史時期的損壞狀況一并展示,完成了遺產的當前記錄展示,展示出遺產的真實性。但這種以硬質材質進行包砌的方式,一定程度上會導致參觀者誤認為包磚及其形狀就是歷史臺基的原貌,需要在展示方案中補充遺產的微縮模型,在傳遞了遺產真實性信息的同時,給參觀者留下豐富的想象空間和遺址全貌的感官沖擊。
(六)虛擬展示
1.虛擬舞臺
2006年西安市政府在大明宮含元殿遺址舉辦《2006·盛典西安》大型文化演出活動,活動組織者根據專家關于含元殿建筑復原的多項研究成果,采用現代輕型結構材料,在含元殿基臺上搭建了演出舞臺和場景。此次演出大獲成功,產生了強烈的社會反響。
通過演出,觀眾親眼目睹了含元殿真實遺址上騰空出世的華麗宮殿,直接感受到了大明宮的雄偉氣勢,領略了盛唐中華的偉大文明。作為一個臨時的舞臺演出布景,含元殿的舞臺藝術形象并不嚴格等同于含元殿的歷史真實結構,需要進一步去理解的是為什么這種非真實性的古跡展示會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可?
最基本的因素是臨時性的舞臺搭建,給觀眾一個正確的說明,這不是唐代的,這是以考古學家、歷史學家、建筑學家的科學研究為依據進行搭建的,是采用藝術手法在原址上展示了人們認識歷史的成果。這一虛擬展示在客觀上彌補了目前遺址展示形式與手段的不足,滿足了普通民眾對歷史文化精粹進行形象化感受的渴望。在展示過程中,通過材質、燈光、形態、臨時性搭建的舞臺,清晰地告知了游客真實的信息,不會讓觀眾對含元殿的真實性產生誤解。
2.模型展示
模型展示可以使遺產的信息、研究成果以直觀準確的方式傳遞至公眾視野,滿足公眾日益增長的歷史文化知識需求,在文化遺產保護研究中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
大明宮僅剩殘垣斷壁,觀賞性較差,需要以一種簡單的展示方式復原大明宮的全貌。采用模型展示一方面展示出大明宮在盛唐時期的輝煌,另一方面與現實遺存形成強烈對比,有助于加深參觀者對大明宮歷史信息的理解,其效果遠好于復建。
在文化遺址保護中,雖然鼓勵采用對文物古跡實物遺存不造成影響的模型,特別是數字化模型等虛擬展示,但是為了避免數字化展示過程中參觀者對遺產的真實性產生誤解,應該有兩種以上的方案同時供參考,也就是說微縮模型應基于史料推理提供的不同方案進行展示,以更全面客觀地反映文化遺產的本來面目。
從西安文化遺產展示實踐經驗來看,展示活動需要根據不同的遺產類型確定展示方案,不僅對展示內容有詳細說明,還應對展示方式作出說明,簡明、充分地傳達涉及遺產最重要特點的信息。
對于確定真實性的表達方式,在展示手段中應力求詳細全面避免誤讀;對于不確定真實性的表達方式需要解釋說明,避免公眾誤解展示內容。
文化遺產的受眾不僅僅是少數專家或者專業人員,而是全人類。文化遺產作為人類共同的文化財富,其價值是無窮盡的,對其真實性的認知也是無窮盡的,這就要求展示方法和內容需要不斷完善和進步,將具有歷史、文化和科學價值的文化遺產進行全面真實的展示,使得文化遺產保護觀念深入人心,發揮出文化遺產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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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chnicalpathofauthenticdisplayofculturalheritage——a case study of Xi’an Great Ruins
FENG Jian
(Xi’an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Xi’an 710068,Shaanxi, China)
Cultural heritage needs to reflect its value through the means of display. There are some problems, for example, its own attributes and authenticity cannot be fully reflected or misunderstood in the actual display. 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ncept and connotation of the authenticity of cultural heritage, this paper reviewed its development process, comparatively analyzed the domestic and foreign concept, and pointed out principles, relationships and issues between authenticity and display taking the Xi’an Great Ruins as an example.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inheritance includes the initial state and the superposition of the information in various historical periods. The inheritance research on the display and the ongoing research will lead to misunderstanding and misinterpretation of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heritage. The exclusion of human factors to change the heritage ontology and its environment is the principle of authenticity display. There are a variety of ways to display Xi’an Great Ruins. From the technical path of the authenticity display, the fence display of Duling should increase the display board or guide logo to add the heritage information. The restoration display of Han Chang’an city should increase texts, pictures or other ancillary archaeological materials. Danfeng Gate of Tang Chang’an city protection project should clearly explain the similarity of display rather than consistency in display protection hall. The use of plant intention display in Yanping Gate of Tang Chang’an city and Zichen temple of the Daming Palace should add texts and models to supplement the display information. The package display of Hanyuan temple of Daming Palace should add the miniature model of the heritage in the display program. Based on the effective use of leading scientific technology, Xi’an Great Ruins should increase digital display, and apply a variety of display methods to remedy the shortcomings of single way display.
cultural heritage; authenticity; Xi’an Great Ruins; digital display; virtual display
2017-06-11
西安市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16Z12)
馮健(1975-),男,陜西西安人,副研究員。
G122
A
1671-6248(2017)04-00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