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衛東
·評析·
“最近發展區”在地平線處
馮衛東
“最近發展區”不是一個常數或恒量,它有一定乃至很大的彈性空間,它的大小、遠近、高低,因師不同、因境而異、因力(學生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有變。而有時,此種不同、差異或變化竟有很大懸殊,如果教師教導有方,它甚至大不可限、遠不可料、高不可測,教師或班主任要做的就是讓它大一些、遠一些。
最近發展區;教學情境;教育方法
題目不是一種科學說法,而是一種詩意表達,但當教師教育行為具有高超藝術性時,“詩意”便化為一種“教育的科學”。蘇聯著名心理學家維果茨基創立了“最近發展區”理論,他將學生自己能達到的水平與經由教師等的指導和幫助而能達到的水平之間的距離稱為“最近發展區”。很顯然,不同個體的“最近發展區”是有差異的。那么,就某個個體而言,他的“最近發展區”是一個常數或恒量嗎?打個比方說,倘若他今天在某方面的知識與能力達到“3”的水準,那么,通過明天的教學,他所達到的一定是“3.5”“4”或其他某個固定值嗎?我不清楚維氏理論有沒有對這一問題予以進一步回答,而依我的“研判”,應該是不一定的。譬如,由不同教師來教,學生所達到的值不一樣。此時,教師及其教學則是一個自變量(自變量還包括情境、學生的心境及其努力程度等因素),自變量發生變化,那么因變量(學生所達到的值)也會發生變化。也就是講,“最近發展區”不是一個常數或恒量,它有一定乃至很大的彈性空間,它的大小、遠近、高低因師不同、因境而異、因力(學生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有變,而有時,此種不同、差異或變化竟有很大懸殊,如果教導有方,它甚至大不可限、遠不可料、高不可測。這不正像一條可望而不可即的地平線?
題目這句話是我“原創”的,“誘因”是幾年前李庾南老師上的一堂數學課。課的具體內容與情景已經記不清了,能記清的是,李老師把學生帶到一個幾乎為其他數學教師所不能及的水平,而且其間沒有一絲半點勉強,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了無痕跡地發生著。由這樣的課堂共同作用,學生未來的可持續發展力更是無可限量。我為李老師評課時第一次想出并說了這句話。后來,我有機會較為系統地接觸、研究她的教育教學藝術,得出一個“結論”:這不是李老師一堂課的特點,而是所有課的共性;這不只是她教學創造性的表現,還是其教育(班主任工作)藝術的寫照。李老師以自己的教育教學實踐智慧生動地詮釋和創新發展了維氏理論。
讀李老師這則故事,我很自然地想到題目中這句話。我想表達兩層意思:
第一,“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要相信學生有無限的潛能;教師時時給學生以信任和鼓勵,促使他們鼓起勇氣,樹立信心,那么學生在學習等各方面就能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就能彰顯“我能行”的精神風采。后進生并非天生后進,一味讓他們解答容易的題目,或許會給他們一種消極的心理暗示:“我本來就只能解答容易題目。”這會讓學生產生深深的挫敗感,繼而自暴自棄。李老師注重 “內省”(從事實中汲取教訓)和“外省”(從閱讀中獲得啟示),及時改變和調整先前的教學策略,對全體學生一視同仁,讓后進生也體嘗挫折和失敗的滋味,促其自勵自強,努力走向較大的成功。讓那些一度有所沉淪的心激奮起來,他們用“我行(行動)”證明“我行”。
如果說,數學課上李老師更多給學生發出“我能行”的助威聲,那么,在班級管理中,她則不給任何一個人留下 “我 (可以)不行”的“自由”與“權利”。是啊,誰不行呢?法國有一位牧師說:“假如時光可以倒流,世界上將有一半人能夠成為偉人。”每個人其實都有成為“偉人”的一點潛質,關鍵是,他是不是“行”(行動)了,或者說,這個社會有沒有給他“行”的足夠空間。
第二,警惕我們的“教育場”成為“煮蛙”的“溫水”。這和前面談到的“讓后進生也體嘗挫折和失敗的滋味”意思相近,從一個側面看,以下內容是將這點感受予以“單列”,對此作進一步的闡述或強調。“溫水煮蛙”給我們的啟示很多,在學校教育中,尤其要警惕此類事件發生,可讓學生適度受挫,甚至無妨偶爾給其“當頭棒喝”。而在課堂教學中,則要警惕讓學生處于無負重、輕壓力、少遇挫、“零思考”和非常安逸的情境與心境中。這樣的“學習”絕不是現代教育向往和追求的“快樂學習”,它只會讓學生在輕浮、盲目和麻木的狀態中走向另一種 “娛樂至死”(美國人尼爾·波茲曼書名)的境地。
所以,我們要向李老師學習,給全體學生(包括后進生)以適當而必要的學習迫力,這當然不是“我要你學”的師源性壓力,因為它必然事與愿違。我所謂“迫力”,更多指向于學習內容本身蘊含的高度與學生當前達到的心智水平之間所構成的落差,以及由此而生成和帶來的“理智挑戰”(鐘啟泉說,當學生遭遇理智挑戰時,他們學得最好)的力量。幾乎沒有學生喜歡過 “也無風雨也無晴”(蘇軾語)的平淡日子;學生沒有愛上學習,很多時候是因為學習內容、教學本身未能給予他必要的挑戰,它們太過淡而無味,沒有刺激,缺少驚喜。教師要改變教育現狀,要讓學生自覺站到學習活動中央,則要做很多事情,其中最緊要的也許就是,讓這無味的內容變得夠味,讓這寡味的形式變得新穎。此時的迫力或壓力就成了他們欣然“迎擊”的浪濤,學生的學習也成為一項“沖浪運動”。
布魯納說:“向學生提出挑戰性的問題,可以引導學生發展智慧。”佐藤學說:“學校和教師的責任并不在于‘上好課’,而在于,實現每一個學生的學習權,給學生提供挑戰高水準學習的機會……”高質量的挑戰性問題或機會不是任意可為、隨口能出的,需要教師用心設計,還要把握好“度”,這才能使學生產生努力的意志,主動地、勤勉地學習。那么,這個“度”在哪里?該有多大?著名兒童教育家李吉林老師提出的一條教學原則做了回答:“如果是可能的,那就是合適的。”很顯然,李庾南老師后來給后進生發出的學習要求,給全體學生布置出黑板報的任務,就是合適的,因為,它們都是可能的。而這些“可能”在另一位老師或另一種教學情境中、教育方法下則成了“不可能”,由此進一步印證我的觀點:“最近發展區”絕不是恒量或常數,而是富有彈性的變量;教師或班主任要做的就是讓它大一些、遠一些,或更大、更遠一些。
沒有人到達過地平線,“最近發展區在‘地平線’處”終究是一種浪漫的、理想主義的說法。當下教育確乎普遍缺乏一分浪漫,缺少一點理想主義,有了它,再付諸腳踏實地的行走,師生即使不能抵達地平線,但已經往前走了很多。正如愛德華多·加萊亞諾在《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一書中所說:“烏托邦遠在地平線上,我靠近兩步,它就后退兩步;我前進十步,它就向更遠處退十步。無論我如何邁進,永遠夠不著它……它存在的作用就在于——讓我們前進。”
G451.6
A
1005-6009(2017)55-0070-02
馮衛東,江蘇省南通市教育科學研究院(江蘇南通,226000)副院長,正高級教師,江蘇省語文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