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韞秀
下午陽光正好,斜斜地照進陽臺前的小桌上,幾卷彩色的絲線在陽光中反射著輕柔的光。
我拉出軟尺測量,唔,一段六十厘米的紅色五號線,兩段四十厘米的藏青色五號線。“喲——”媽媽的腦袋突然出現在我一邊的肩膀上方,“干什么呢?”我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我作業寫好了哦。”媽媽撇撇嘴,拉過一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我又不是來監督你寫作業的。我就是想看看現在的小女生都流行什么東西,我可不想和現在的年輕人有傳說中的代溝,我還是青春無敵美少女呢。”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媽媽一眼,女人四十,卻仍自以為青春無限,嘿嘿,我喜歡。
我遞給媽媽一根線:“吶,這是中國結,不是很時興啦。”媽媽接過線,愣愣地看了幾秒,突然很興奮地拉長了語調:“哦——就是這個嘛——我……”玩過是吧,果然,一看就是很傳統的東西。媽媽接著說:“我看見過。原來是一根繩子編的啊。”我無語:“也有多根繩子的。”媽媽點點頭,興致盎然地擺弄著那根繩子。我沉住氣等了一會兒,媽媽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終于忍不住說:“媽媽你不把繩子還給我么?”媽媽驚訝地抬起頭,眨巴著眼睛:“你不教我么?”
“媽媽你不是教書先生么,怎么還要人教啊。”我忍不住叫道。媽媽拿起另一根藏青線打了個蝴蝶結,壞壞地笑起來:“教書先生也有不會的嘛,這次就輪到你來教我了哦。”我一愣,顫抖地拿起剪刀又剪了一段紅線,心中抑制不住地激動:我要教教書先生了,我要教教別人的人了,這樣我就是一大堆人的祖師爺,咩哈哈哈。“正好我要編一個紐扣結,你看著做哦。”我說著拿起一段紅線,指尖飛快旋轉,收緊,一個紐扣出現在繩上。我看看編好的結,嗯,緊致有序,每一條線都在應在的位置上,陽光下更顯得生機勃勃,像一顆火紅的心臟。再看看媽媽,嗯?怎么還是一條光禿禿的線,不是說跟著我做的嗎?媽媽嗔怪道:“這么快,怎么看得清,先來教我點容易的。”也是,這個紐扣結可是我練了好久的,要是媽媽一下子學會,那才奇了怪了。教嘛,還得從簡單的起,不能沒認清一二三四就去解二次方程。
我拆了紐扣結,認真地想著:“那么,先來鳳尾結好了,簡單又好看。”我把那段線放在桌上,一步一步慢慢地繞起來。“先這樣,再這樣……”我繞一步就停下來看一眼媽媽的,媽媽小心翼翼地撥弄著紅線,專注的臉上滿寫著興奮與認真。媽媽的手真好看啊,手指纖長,指尖劃出完美的拋物線,羊脂玉般的皮膚又白又嫩,這才是拿粉筆的手嘛。
“這步錯了,要這樣……”我不時糾正媽媽的錯誤。“好了,收緊——”兩端線一拉,稍稍整型,一顆胖乎乎的精致鳳尾躍然繩上。“不錯不錯,很有富貴相。”我一邊手捋“胡須”一邊點頭。媽媽也對這出自她手的小東西甚為喜歡,像看自己的孩子似地看著它,眼里滿是慈愛。“再來再來,多教我幾樣嘛。”媽媽手拈了鳳尾結揣進包里,繼續說道。我便又在桌上擺開了陣勢,媽媽認真地一步步學著。陽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線的影子也漸漸拉長,讓人不禁想起面包店里的奶油蛋糕,被橘色的燈光淋上一層蜂蜜似的金黃,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下午結束了,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媽媽還在一邊興奮地絮叨著:“想不到有這么多花樣,編成手機鏈一定很好看。”我眼睛一亮:“其實還有小配件啦,藏銀管、小瓷珠什么的,網上都有,很好看的哦。”媽媽大手一揮:“買買買。”我不禁喜極而泣,平時錢少舍不得買配件,這次終于如愿啦。
幾天后,媽媽晃著一串什么東西飛奔到我面前:“看看,看看……”我定睛一看,竟是一串中國結手機鏈。媽媽在一旁唾沫橫飛:“好看吧?我打算掛在手機上。都是你教得好呢……”我舉起中國結,陽光剪出它潤和的曲線,緊致的紋理間若隱若現著夾金線的金光,小巧的貓形鈴鐺發出叮鈴鈴的脆響。
我教的,這是我教媽媽的!
[作者通聯:浙江浦江縣浦江中學高一2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