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蘭大

劉竺巖

我在蘭州飯店，從窗口向下望去。看見盤旋路，看見人和車拖著長長的影子，沿著筆直的天水南路，走進蒼茫的暮色，走進看不見的遠方。偶爾的笛聲，驚醒了眺望著的我。目光移向路左邊——蘭州大學，在暮色里，不遠，不近。

聽人說，大學承載了一座城市的文化，在疲憊忙碌與浮躁中，獨守著智者的傲骨和城市中罕有的寧靜。是的，我曾在沒有霧霾的的早晨，漫步在吉林大學的路上——那是一座大開大合、屹立于平原之上的巨大學府。眼之所見，是一望無際的東北大平原。我亦曾在秋天的寒風里，仰望雄踞于山上，俯瞰東北邊陲的延邊大學。而今所見，是并不龐大的蘭州大學，在蘭州這座西北重鎮，淵渟岳峙，懷著低調的安詳與寧靜。她的身后，是連綿不絕的山巒。

現在，我正以普通一員的身份，融入我的蘭大。

西近陽關，已無故人。我獨自一人離開家鄉那寬廣美麗的土地，走出春城，擁抱金城，來看夏天東流而去的滾滾黃河，來看春天那細碎而頑強的枸杞花，看淡紫色彌散在遍地的黃土上，紛飛在干燥的空氣中。走過寒窗十二載，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我夢無他，唯愿萃英山下修身磨礪三載，而后隱于蘭州寧靜一隅，用這四年，換我一生無憾，如是而已。每一個與我一般踏入蘭大的人們，似水的姑娘、如風的青年，俱是如此——我們來自五湖四海。

我夢為馬，讓心在道路上奔馳；我心做路，讓夢在馬背上前行。尚未到來，總是心懷忐忑：三更燈火不息，人在征途；夜班輾轉難寐，心仍悸動。這是對未知的敬畏和對未來的憧憬。也許很多年后，我讀過了很多書，也走過了很多路，但我依然會覺得迷茫，覺得自己很傻。那么回過頭來吧，想想我迎著朝陽走進蘭大的那一天，想想當年的我唱著青春的歌，走著顛簸的路，來到夢里的蘭大。

過去的歲月就像多雪的冬日，銀片飛舞，天地皆白，但回過頭來，已是初秋正晴的太陽。好在時間沒有走的太快，許多東西依然來得及品味。時常懷舊的人如同遲暮的老者，總是衰老得很快。唯有走入一片新世界，才會望向更遠更遠。

山雨未至，風已滿樓。那么，請吟一首悠長的思鄉曲，告別親人與朋友，帶著心愛的書，讓心里住進一匹響著陣陣駝鈴的駱駝，走進我親愛的蘭大。

依然在蘭州飯店的窗子上俯瞰，我心飛揚。天水南路上，從蘭大，到蘭州，到甘肅，到西北：我看見巍峨的祁連與昆侖；聽見滾滾黃河；看見七十余年前的河西走廊，紅旗漫卷，西路軍的勇士沖鋒又倒下；聽見一曲凄涼又遼遠的花兒高亢入云，直透九霄。

我已在蘭大，我已在西北——那將是我最寶貴、最眷戀、最溫暖、最美麗的永生不滅的風景。

（作者單位：蘭州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