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土樓與山西大院的院落結構與文化對比分析

任潔

福建土樓和山西大院均是我國民居建筑的杰出代表，在國內甚至國際上具有很高的地位，在歷史文化、建筑文化等方面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本文運用綜合研究法、資料分析法和實地調研法，從民居建筑的歷史發展、院落布局和文化內涵三個方面進行分析研究，結合其所處的自然環境、社會背景以及民俗文化等因素，以整體景觀環境布局、建筑內部空間設計、建筑內部裝飾設計以及文化內涵為切入點，由此來展現我國民居建筑的建筑藝術價值和文化藝術價值，為我國文化遺產旅游增添新元素。

引言

新中國成立后，福建土樓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許多專家學者前往考察研究。1985年9月，上海同濟大學建筑系教授路秉杰來到福建對土樓進行了考察，之后他到日本講學，所介紹的正是福建土樓，大量的照片讓日本的建筑科學界大為震驚。1991年5月，閩西土樓文化研究會在振成樓的成立標志著福建省內的第一個在本土上研究土樓的機構成立了。

山西省境內星羅棋布的陳列著一些院落結構，它們彰顯著山西大院的建筑文化和深厚的晉商文化。江榮先、柏冬友所著的《中國民間故宮——王家大院》和張昕、陳捷所著的《畫說王家大院》，主要以王家大院為線索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了當地民間建筑的發展規律;燕山大學李亞楠的碩士畢業論文《山西曹家大院居住空間的建筑裝飾分析》主要分析了曹家大院的建筑空間環境和建筑裝飾，并將其建筑裝飾與居住環境聯系起來對曹家大院的建筑裝飾進行了深入挖掘。

通過查閱書籍，搜集資料發現，針對福建土樓或是山西大院的研究著作及成果比比皆是，但是大多都是選擇福建土樓或是山西大院其中之一作為研究對象，對其建筑結構、建筑裝飾或建筑文化中的某一方面進行調查研究，將兩者放在一起進行對照分析的研究并不多見。本文以這兩個典型民居建筑為例展開研究，在挖掘其院落布局特點和文化內涵的基礎上為文化遺產旅游的發展增添新元素。對于發展文化遺產旅游提出新的思考，將文化的傳承與創新作為旅游開發的核心，采用合作開發的模式將文化空間以及它所附屬的生存環境合理設計，實現文化遺產旅游的可持續發展。

一、歷史發展

（一）福建土樓

福建土樓因大多為福建客家人所建，故又名“客家土樓”，它在唐宋年間初具規模，經歷元明時期的發展，在清代和民國時期逐漸成熟。憑借其歷史悠久、風格獨特、結構精巧的特點，福建土樓在世界民居建筑中享有很高的地位。

受五胡亂華、黃巢之亂等歷史事件的影響，客家先民數次南遷，其中大規模的遷移總計五次，最終定居在永定境內。最初他們建造的是簡陋而且相對牢固的堡或寨，主要功能是武裝抵御外族來襲和野獸襲擊，保證家族的安全，整體格局是全封閉的軍事城堡。到了元朝后期，經歷了不斷演化的閩西客家土樓出現了一種習慣性的形態，即為福建土樓的初始形態。

從明朝晚期開始，福建土樓的發展進入了成熟期，尤其在清代獲得了巨大成就，從建造工藝到建筑所使用的材料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水平。綜觀福建土樓的發展演變過程，其結構功能從最初單一的抵御侵擾的軍事意義，逐漸向軍事抵御和生產生活兩種功能并重的方向發展，最后生產生活功能超過軍事作用，進入民國之后，福建土樓還吸收西洋建筑藝術和風格并將其融入到自身建筑設計中。

（二）山西大院

山西大院是山西商人在明清時期修建的具有北方地域文化特色的深宅大院，是明清時期封建政權與民間商業經濟相互扶持的產物。山西大院民居現存近1300處，其中最為著名同時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主要有儒家風范的常家莊園、有“金太谷”之稱的曹家大院、有“民間故宮”之美譽的王家大院。

山西大院是在明清時期隨著晉商的逐步發展迅速崛起的，晉中的商業文化也無形中融入了晉中民居的建造中，晉商經營產生的巨額財富為山西大院的修建奠定了雄厚的經濟基礎和可靠的經濟保障。由于晉商常年在外經營，多地經營開闊了他們的眼界，從而促進了山西大院的建筑水平的提高，晉商文化也融入到山西大院的建筑文化中并成為其重要的組成部分。

明朝初期，明朝統治者多次出兵塞北，為了解決軍隊繁重的軍餉負擔，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起，在遼東、宣府、大同等九個軍事重鎮實行“開中”政策，商人通過向國家提供軍事糧草以及其他物資來換取鹽鐵專賣權。清朝康熙十三年（公元1674年），清朝當政者進行大規模削藩，通過實行捐納政令來彌補軍餉的不足，文職捐官便從此開始，富有的山西票號商人積極的為自身以及子孫捐官買爵。山西商人的政治經濟實力增強是山西大院出現的直接原因，他們在締造了輝煌的商業帝國之后榮歸故里，置買田舍，光耀門楣。

二、院落布局

（一）整體景觀環境布局

福建土樓的設計遵循建筑和山體的傳統關系，在土樓設計過程中要做到盡可能的保持山體的原有外形，而且通常選擇靠水的環境，把土樓建筑本身融入到周圍環境中，并成為其中一部分，營造具有自然美的生活空間。土樓選址時對周圍生態環境極為考究，其中風水相位是其必須考慮的基本因素。南宋至元明時期，土樓大多選址在依山傍水的坡地上，這樣的選址既便于就近進行農耕活動，同時也便于上山砍柴狩獵以及采摘等日常生產生活活動。明清至民國時期，客家民族又創造了利用四周山巒迭起、群山環繞和河谷盆地的建造方法，它們多選擇以集市為中心，周邊建造土樓群組，溪口、洪山的土樓群就是采用這種方式。

山西大院建筑的特點之一就是節省土地和充分利用天然地勢，依據天然環境，因地制宜設計建造，落位選址注重周邊環境和風水。根據我國北方的緯度特征和氣候特征，北方大多數地區的建筑多采用坐北朝南的形式，門窗均朝南開設，以保證房屋內部陽光充足，冬暖夏涼。山西大院的整體院落布局呈南北長、東西窄，院落形態由正房、東西廂房及入口倒座圍合而成。整個大院會貫穿著等級分明、尊卑有序的中國傳統思想。

（二）建筑內部空間設計

福建土樓的內部空間設計也極為精妙，整個土樓建筑空間講究虛實結合以及個體與群體的有機整合。土樓外觀看似為一個單體建筑，而進入土樓內部后則呈現出若干戶人家的群體生活景觀，整體與個體緊密相連，相輔相成。

福建土樓的建筑內部空間設計主要具有以下特點：一、中軸線鮮明。土樓的廳堂、主樓和大門都建在整幢土樓建筑的中軸線上，橫屋和附屬建筑呈左右對稱的分布在左右兩側。二、以廳堂為核心。每幢土樓建筑都有廳堂和主廳，建筑主體以廳堂為中心，并以建筑主體為中心組織院落，再以院落為中心進行群體組合。三、全樓廊道貫通。整個土樓建筑的廊道相互貫通，可謂四通八達。土樓內部的規劃布局按照五行八卦依次排開，在陰陽兩極會挖水井并命名為“陰井”和“陽井”。

山西大院內部空間設計受井田制、里坊制等影響，院落內部格局較為規整，緊湊有序。院落內部的道路結構清晰明確，主次分明，道路骨架多為“豐”字形或相近的變形，宗祠或廟宇多分布于堡門附近及主街的盡頭，這體現了我國封建時期的傳統以及宗教信仰方面的需要。

作為典型的北方民居大院，山西大院主要有一下特點：一、“里五外三”的民居模式。山西大院的形制多為二進或三進四合院形式，在房屋架構方面采用“里五外三”的民居模式。宅門有凸出式和凹進式兩種形式，它的主要功能為維護大院內部空間的完整性、秩序性。二、影壁的空間過渡。進入宅門之后便是影壁，通過這塊有圖案的墻面既使宅外和宅內兩個空間有了過渡，又增加了整個院落的空間趣味和視覺層次。三、過廳或垂花廳的空間分割。過廳或垂花門是兩進院落中實現院落內部空間分割的重要元素，它對院落的空間范圍進行了明確的界定同時也是二進院落相交的邊界。

（三）建筑內部裝飾設計

福建土樓不僅整體布局嚴整有序，而且內部裝飾精妙絕倫，可謂華麗、精致、細膩，甚至造就了一種畫境效果。福建土樓內部有豐富的木雕裝飾，主要用于門罩、軒、門窗隔扇等處，在同一幢土樓內部的木雕裝飾紋飾設計豐富多彩，有飛鶴、蓮花、松苞等紋樣，以保證同一土樓皆不重樣。

福建土樓內部會運用工藝精湛、圖案精美的石雕裝飾，其中多用于門廳等處。以振成樓和振福樓為例，在土樓的大門和中廳等處，均有用花崗巖雕琢而成的門框、柱、廊等。

福建土樓內部有諸多楹聯裝飾，內容大多為為為人處事的原則等，包含了勸學、治家以及祈福等方面的含義。這些內涵豐富的楹聯裝飾既體現了其家族的修養境界也展示了其家族嚴格的家教，可以感受到源遠流長的中華傳統文化的深遠影響。以振成樓為例，在大廳前的石柱上就鐫刻有“振乃家聲，好就孝弟一邊做去; 成些事業，端從勤儉二字得來”希望其家族子孫勤儉持家，并且孝順長輩。

山西大院以整齊對稱的院落結構，規矩嚴整的空間設計著稱，而其精美絕倫的內部裝飾設計同樣首屈一指。在北方民居建筑中磚雕廣為使用，一方面是因為它便于保存，適應北方的氣候特點，經得起風吹日曬雨淋;另一方面從磚雕的材質和色彩方面來看，它的材質顏色形制等方面和院落墻體完全統一，可以使整個院落色調協調統一，因此是民居建筑裝飾的首選。以渠家大院為例，在院落中的門頭、窗戶和影壁等多個方面都有運用磚雕裝飾，它運用的主要裝飾素材為花卉、動物等，包含多子多福、平安吉祥等豐富的寓意。

石雕裝飾在整個院落裝飾中具有畫龍點睛的作用，它多用于裝飾小品，豐富的圖案設計可以使整個院落看起來更為精致，別有一番風味。以渠家大院為例，大院內的石雕欄桿院是當時主人用來會客的場所，在石雕欄桿院內采用了動物、花卉、二方連續紋樣等內容豐富的圖案設計，雕刻玲瓏剔透，栩栩如生，在體現出那一時代精湛的雕刻技術的同時也展示了主人好客、儒雅的風范。

在中國傳統民宅設計中色彩方面以清雅為主導，要表露木質材料的紋路原色并要與室內的木裝修和木家具的顏色相呼應，只有在木材料質地不佳時才會施以彩繪，當然民居中的彩繪流程較為簡單，不像宮殿和廟宇那樣嚴格。以渠家大院為例，因其屬于清式建筑，所以彩繪的類別和樣式主要凸顯在枋和梁上。據考證，渠家大院的彩繪采用浙粉貼金，常以綠色做底，這樣精致的彩繪可以使圖案在整個院落結構中立體感增強，裝飾感突出。

三、文化內涵

（一）福建土樓

1.土樓文化中的風水觀

福建土樓是以陰陽對立統一為總綱的風水學說的典型實物，這種風水學說給整個民族的物質和精神生活帶來巨大影響。風水學說理論在指導人們從千姿百態的自然環境中選擇宜居之地的基礎上，還指導人們營造既滿足心理需要又滿足日常生活需要的居住環境。風水學說理論有效地限定了人們的建筑活動，客觀上起到了調節住宅建筑組群的空間關系，使其呈現出井然有序的狀態。

2.土樓文化中的宗教信仰

在原始民族中普遍存在著自然崇拜和圖騰崇拜，客家人的宗教信仰也是從自然崇拜和圖騰崇拜的原始宗教中發展起來的。與此同時，他們還吸收了道教、佛教的成分，形成了以巫、道、佛三教合一的多神宗教信仰格局。客家人依照其宗教信仰，在村落內外和居室內外供奉神靈，并賦予他們特定的只能，期望他們的生產生活以及各種事項都能得到神靈保護。

3.豐富多彩的客家文化

客家文化是客家民系在長期的遷徙過程中以及在到達居所后，以適應和改造生存條件為目的而創造出的獨具特色的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客家文化的長期穩定發展賦予了客家民系以強大的生命力， 以至于經過數百年，乃至上千年，仍能維系至今。

4.源自中原的文化底蘊

以中原儒家文化為主體，在南遷過程中融合其他民系的先進文化，集閩粵山區的土著少數民族文化以及湘籍文化、廣府文化、福佬文化等周邊文化，形成了帶有移民色彩的客家文化。以振成樓為例，它的名字源于“振綱立紀，成德達才”，體現了中原文明中的崇文尚武、耕讀傳家思想。

5.博取眾長的文化包容

客家人的宗教信仰寬容和善，儒、釋、道等宗教可以親如一家。客家人提倡與居住地的土著居民和諧共處、相互尊重，他們在長期的遷徙過程中兼收各種文化之長，使得客家文化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和生命力。客家人、客家宗教信仰以及客家文化等多個方面與當地民族融合發展，使得客家民族發展壯大繁衍至今。

6.獨具特色的遷徙文化

由于客家人離開祖居地遷徙到陌生環境，會對故土文化有所眷戀，因此客家文化中包含著強烈的尋根意識和鄉土意識。 而長期的漂泊流離以及在遷徙到居所后與當地土著居民之間的磨合相處，錘煉了客家人堅韌不拔、勇于開拓的精神。

（二）山西大院

1.天人合一的聚落風水觀

“天人合一”的思想中包含著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好愿望，這種思想在山西大院的選址中得到體現。以王家大院為例，它所處的靜升鎮北山坡是全鎮唯一高地，視野開闊，可謂一塊風水寶地。山西大院中“堂”的設計也是“天人合一”思想的重要體現，堂前會預留一塊空地并與天空組成完整的天地象征，表達了對天地的敬畏之情。

2.恪守禮制的社會文化

在山西大院中，不同方位的用房分配是家庭或家族成員的身份、地位的重要體現。禮制精神所強調的等級和秩序感是其聚落規整有序的深層文化根源，禮制觀念在整個大院結構中以中規中矩的住宅建筑、街巷布局以及等級性的院落關系來表現。社會文化中的尊卑、上下、內外關系以一種無言的形式在整個院落結構中得到展示。

3.流芳溢彩的晉商文化

明清時期，山西商人利用當時的政治形勢在全國眾多商幫中脫穎而出發展了自己的商業帝國，形成了流芳溢彩的晉商文化，之后他們榮歸故里置買田舍，并將其經商過程中的形成的文化內涵融入到院落建筑中。

4.重商立業的人生觀

在我國封建社會“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根深蒂固，而晉商卻開創了一個把經商看做是偉大事業的時代，他們摒棄舊俗，褒商揚賈，通過經商來實現他們創家立業、光宗耀祖的抱負。到了明清時期，山西民間已經形成了“以商致財，用財守本”的重商立業思想。

（2）誠信義利的價值觀

晉商推崇“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仁中取利真君子”，誠信作為商業文明的重要標志，也是晉商文化的精髓和寶貴財富。山西人把關云長看作是“忠、義、誠、信”的化身，因此無論他們身在何處都會供奉關公。他們在以誠信義利要求自己的同時也會以信義要求同行，反對不正當商業競爭，保證商號的信譽。

1.開拓創新的進取精神

晉商在經營過程中不墨守成規，同時還不斷開拓創新，善于抓住時機，審時度勢。晉商高效的經營管理制度、獨特的經營藝術使其做到了貨通天下、匯通天下，促進了晉商文化創造性的豐富和發展。

2.同舟共濟的協調思想

山西人在外經商期間都會以鄉情為紐帶建立會館，通過會館來聯絡感情、交流信息，旨在以會館為媒介實現將山西同行凝聚起來以及在經營中相互扶持的目的，股份制和聯號制的創立就是他們合作經營的重要表現。他們在激烈的商業競爭中不斷開拓創新又懂得利用群體力量增強自身在整個商業環境中的競爭力，以及增強自身抵御風險的能力。

四、結語

福建土樓是客家民系在從中原遷徙到福建后，結合周圍環境特點以及自身生產生活需要建造的具有地域特色的民居建筑。山西大院是山西商人在外出經商創造巨額財富后，回到家鄉建造的具有北方特色的規矩嚴整的民居院落。通過對比分析發現，這兩大典型的民居建筑在兼具南北方院落布局的設計理念和裝飾藝術的基礎上融入了南北方的特色文化，說明對于文化遺產的保護不應該局限在狹義的文化空間范疇，應該選擇更加廣義的文化空間視角展開，對于與其具有文化淵源的各類分支環境都應該進行保護和開發，挖掘它們的特色和內涵可以為我國文化遺產旅游增添新元素。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傳統民居作為一種具有地域特色的傳統建筑文化的象征，是各個地區都應該重視發展的文化旅游資源，合理的文化遺產旅游資源的開發既可以促進文化的傳承又可以帶來可觀的社會、經濟以及環境效益。深入挖據旅游資源的文化內涵，并據此設計出體現當地本土文化的旅游產品來吸引旅游者，實現文化遺產旅游的可持續發展模式的構建。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