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制成的軛。戴在水牛的
頸脖上。父親駕的一聲
它的雙腿在水田踢起春水
嘴巴濺出呼呼的唾沫星
山道上,母親背上的柴禾
高過了頭頂。她只能用手從側邊
輕輕擺動以示召喚——
其時我遠遠落在后面采野草莓
如今重軛落在我肩上
無量無形,卻比井架下那民工
肩頭的水泥更沉重
比藥市清早卸貨的搬運工
更不能“釋懷”——當他們從卡車上
拋下一件黨參或麥冬時,我看見
他們油亮的臉閃光。一袋紅花發出
紅磚的響聲,更是激起笑聲
不能喘息。偶爾的嘆息
在明月西斜、輾轉床頭之時
我不能卸下并非因為那瞇瞇眼
揚言的炸藥包的脅迫
而為那半年只長一寸的摻白頭發
為那老男人半夜站在大路上嚎啕
為那白紙黑字上十五個股東的簽名
當初附帶著鮮紅的拇指印
而這重軛卸下之時,并未迎來
慶祝的禮花。如削光的木頭一根根
從山腳滾向河邊:只有刺耳的摩擦聲
再無樹枝的簌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