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方
以《熱血高校》系列電影為例解讀日本漫改電影的美學風格
李志方
日本作為全球動漫強國,擁有世界上最完善的動漫產業鏈,憑借龐大且穩固的受眾群,日本動漫逐漸進入電影市場,創作出眾多膾炙人口的漫改佳作。《熱血高校》系列電影根據日本同名漫畫改編,憑借其流暢的敘事脈絡、張揚的影像暴力以及炙手可熱的明星團隊共同打造出風靡亞洲的“青春殘酷物語”,宣泄著日本青年一代對自我的迷戀以及對身體暴力的推崇,實現了獨具日本本土影像風格的美學訴求。
日本漫畫;熱血高校;電影美學;暴力元素
吉爾·布蘭斯頓在《電影與文化的現代性》中指出:“與繪畫作品和照片不同的是,電影是一種以時間為基礎的媒介,在動與靜之間尋求巧妙的平衡,為觀者提供連續不斷的機位轉換。在電影院中,我們永遠不能保持一種固定的視角,影片的剪切使得我們的視角不停地轉換。”[1]漫改電影,也就是根據熱門動漫改編而成的電影。這種電影在誕生之初就往往具備了強大的IP屬性,往往將動漫作品積累的粉絲轉化到電影中來,為電影票房的成功提供了強大的保證。從前幾年火爆異常的《熱血高校》系列、《浪客劍心》系列,到近幾年的《寄生獸》系列、《請叫我英雄》等,漫改作品在日本影壇上無論是票房還是口碑都占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
動漫作品,受眾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它的創作方向,喜歡看動漫的大多數都是處于叛逆期的青少年或者是職場上的宅男宅女們。這類觀眾往往喜好情感類或者刺激類的元素,動漫創作者為了迎合年輕觀眾的口味,作品中往往充滿了玄幻、刺激、血腥等吸引觀眾眼球的重口味元素,尤其喜歡把場景設置在高中校園中,以獲得青少年受眾強烈的身份代入感與情感共鳴。作為一部漫改作品,日本著名暴力電影導演三池崇史2007年開始推出的《熱血高校》系列電影就把敘事視角鎖定于日本高中校園的青少年暴力題材,和傳統的高中生作品描寫初戀情緒不同的是,這部影片將敘事中心定位于處于叛逆期的問題少年身上,同時借鑒好萊塢“個人英雄主義”的敘事策略突出主要人物的人格魅力和超強的格斗能力,試圖喚起青少年心中對少年英雄的膜拜,淡化了學校的主體地位,學校已成為渲染暴力、群雄逐鹿的角斗場。在表現手法上,拋棄日本以往的青春題材慣用的小清新純愛手法,而是運用了大量的血腥暴力場面去描繪拉幫結派、打架斗毆的故事情節,使得影片更像是一部暴力黑幫片。
“暴力美學”主要指作品中對暴力的形式主義趣味。與“暴力美學”相關的一類影像的共同特征,是把暴力或血腥的東西變成純粹的形式快感,主要發掘槍戰、武打動作、殺戮等暴力場面的形式感,達到刺激視聽的效果。[2]這樣一種對于高中校園暴力的極端渲染,也十分貼合日本社會的真實現實。在日本,黑社會勢力龐大,并且是被日本政府所承認的一種合法組織。這種黑社會的培育土壤,其實就源自于青春成長期的不良成長環境和暴力氛圍。影片中經常出現學生群架場面,多人圍攻一個人的刺激畫面,對于人物暴力心理的描寫也都建立在一種江湖義氣之上,為了獲得群體的認可與個人地位,力求把暴力建立在一種正義的借口下,似乎有一種禮贊的意味。為了突出主要人物,淡化學校的教育主體地位,影片中很少出現老師的鏡頭,即便出現也只是作為學生的陪襯或者懦弱無能的反面形象,導演力求營造一種“合理的暴力校園”,讓觀眾潛移默化地接受并認可這種校園文化與校園暴力,成為青年暴力的追隨者。他們留著個性張揚、五顏六色的頭發,出入酒吧等娛樂場所,黑色的涂鴉被涂滿整個學校的墻壁,學校的公共設施也被損壞得破敗不堪,打架時隨手拿起一個護欄就能夠當作傷人的工具。在學校里,絕對的話語權屬于拳頭最硬的“領頭羊”,大家熱血沸騰地追逐名氣和暴力的制高點。但是,他們的打斗,純粹是為了去消磨青春的無聊時光,打架的目的并不是為了金錢利益,有人單純為了證明自己的拳頭硬,有人純粹盲目跟隨,漫無目的,打架似乎成為學生生活的必修課。導演運用了一種純粹簡單的方式去呈現這種來自青春的悸動與不安情緒,將青少年身上的那種叛逆、張揚的黑色情緒展現得淋漓盡致。而電影這種對于青春情緒的發泄,正迎合了當下年輕觀眾浮躁、無根的內心,為他們內心潛藏的那股躁動之火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導演力圖點燃觀眾內心深處對暴力和自由的無限渴望,宣泄壓抑在人們靈魂角落的嗜血本性。
電影作為文化的一種,其中的暴力元素以“媒介暴力”的形式影響著電影的受眾,暴力元素并不直接發揮威脅的作用,而是通過影響受眾的思想,從而產生間接暴力。[3]而符號是傳播者和受眾間的中介物,單獨存在于其間,承載著交流雙方向對方發出的信息。[4]影片中,導演通過絢麗的影像和充滿血腥氣息的暴力符號凸顯影片風格,極力通過影像語言去渲染一種黑色暴力美學。從造型上,同一個幫派的人都留著相同的發型,光頭、長發、殺馬特造型各占山頭,不斷火拼;校服在他們的中間則變成了辨識隊伍的軍服,普通的校服通過自己的改良,散發出一種黑社會獨有的痞氣。導演通過造型上的設計,來區別開這些校園古惑仔們與普通學生們之間的區別,通過夸張的發型和個性服裝來渲染青春期的叛逆與躁動。
影片中,被黑色浸染校園,涂鴉遍布校園的角落,寫滿了各種暴力挑逗的標語。這種涂鴉墻的設計,使得鈴木中學更像是一個叛逆少年的收容所。類似于《古惑仔》中那個混亂的香港街頭,高聳大樓的夾縫中整日無光,遍布著各種菜市場、KTV、妓院與貧民窟,各種三教九流的人均聚集在此,為暴力色情的渲染提供了絕佳的符號場景,而且營造出了極其壓抑而無法打破的氣氛。《熱血高校》中對于暴力符號的描寫,則區別于傳統的黑幫片套路,沒有暗黑的色調與深夜的廝殺,而是充滿了青春明媚的氣息。打斗場面安排在了校園中,涂鴉墻前、校園樓頂、教學樓的通道、綠色的操場都成為約架的場地。血腥的拼殺轉換成陽光下的對決,讓原本壓抑的暴力情緒在烈日下得到了釋放。與《古惑仔》系列電影相比,《熱血高校》系列影片中很少出現槍、刀等極度危險的暴力符碼,更多的是拳拳到肉的身體對抗,避諱爾虞我詐、金錢利益的社會詬病,而是純粹的暴力宣泄與青春血腥。這也很貼合影片中所表現的學生幫派這一概念,他們并不是真正被黑惡勢力所吞噬的無惡不赦的壞蛋,而是一群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打架只是他們宣泄青春的一個出口而已,對于他們,未來并不是深不見底,而是依然充滿了希望。
“從美學本身來講,沒有素材不可以表現為美。丑與惡的東西,如果以人文價值系統進行觀照,進而進行社會化的改造,是可以轉變成美的。”[5]在動漫作品中,多采用夸張絢麗的藝術手法對于男女主角進行描繪,或擁有傾國傾城的絕世美貌,或坐擁身價過億的家庭背景,或憑借完美的人格與出眾的才華獲得崇拜。在《熱血高校》系列電影中,導演努力讓暴力披上華麗的外衣,使人物形象英雄化,使暴力元素合理化,塑造出眾多讓少女們尖叫的男性角色,滿足了觀眾對另類“英雄少年”的審美想象。無論是瀧谷源治,還是芹澤多摩雄、鏑木旋風雄,都是一頭飄逸的長發,清秀的五官,犀利的眼神,健壯的身軀……俊朗的外形與神秘的性情所表現出的禁欲系的特質,透露出了一種冷酷中的成熟。這與20世紀90年代風靡亞洲的《古惑仔》系列電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20世紀90年代,在亞洲電影市場,面對日益低迷的電影頹勢,香港導演劉偉強獨辟蹊徑,接連拍攝多部反映黑社會青年暴力的《古惑仔》電影。從第一部《古惑仔之人在江湖》開始,整個香港電影市場就掀起一股黑幫少年的血雨腥風,獲得了極高的觀眾共鳴與票房收益,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低迷不堪的香港電影市場,為香港電影的復蘇與繁榮做出了重要貢獻。片中“扛把子”陳浩南的長發造型讓多少少女為之癡狂,山雞的彩色頭發也被無數少年拜為偶像。許多少年偷偷留起了長發,書桌床頭貼滿了古惑仔的照片,開始效仿影片中的情節和人物,學習影片中的抽煙喝酒、打架泡妞、玩老虎機,意淫著自己能夠成為古惑仔的癲狂生活。之后,借此風靡之勢,相繼推出《古惑仔之猛龍過江》《古惑仔之只手遮天》《古惑仔之戰無不勝》《古惑仔之龍爭虎斗》《古惑仔之勝者為王》系列電影,甚至衍生出“古惑仔外傳”,如《古惑仔情義篇之洪興十三妹》《古惑仔激情篇之洪興大飛哥》《洪興十三妹之欲望之城》《友情歲月山雞故事》等描寫古惑仔生活的影片。一時間,《古惑仔》火爆兩岸三地,在那個大陸盜版碟泛濫的時代,幾乎每一個大陸青少年人手一份《古惑仔》盜版碟片。
同樣由漫畫改編而來,同樣是描寫青年的反叛與狂熱,在《熱血高校》中,少年們為了兄弟義氣可以操起拳頭,為保護女孩挺身而出;在《古惑仔》中,涉世未深的黑幫青年重情重義、肝膽相照,義薄云天的兄弟情被無限推崇,將男性氣概表現得淋漓盡致,塑造出許多深入人心的偶像形象。《古惑仔》系列影片由當紅香港小生鄭伊健、陳小春主演,《熱血高校》系列則啟用了日本當紅的鮮肉明星,小栗旬、山田孝都有龐大的粉絲群,這些受到年輕觀眾熱捧的偶像明星,自身就散發出一種閃耀的光芒,成為高票房的重要保障。但從社會價值取向來看,《熱血高校》與《古惑仔》系列電影中暴力血腥氣氛過重,甚至摻雜色情成分,在一定程度上對價值觀尚未成熟的青少年可能造成一些不良影響,影片過于表現對強者的崇拜,也忽視了暴力欺凌對于弱者心理帶來的創傷,缺乏人道主義精神和正確的情感價值導向,是值得我們考量并深思的。[本文系2016年湖北文理學院教師科研能力培育基金項目立項成果,項目名稱:1990年后日本漫畫改編影視劇(真人扮演)敘事研究,項目編號:2016SK026]
[1]吉爾·布蘭斯頓.電影與文化的現代性[M].聞鈞,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
[2]吳茜.淺析動畫中暴力元素對青少年的影響[J].美術教育研究,2012(17):103-104.
[3]郝建.“暴力美學”的形式感營造及其心理機制和社會認識[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5(4):1-7.
[4]王紅.我國電視劇中暴力鏡頭掃描[J].記者搖籃,2004(12):25-26.
[5]武心波.當代日本社會與文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作 者]李志方,碩士,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