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轉型下的女性生存
——評電視劇《女不強大天不容》的藝術特色

許 蘇 向波波

時代轉型下的女性生存
——評電視劇《女不強大天不容》的藝術特色

許 蘇 向波波

電視連續劇《女不強大天不容》延續了編劇六六一貫的女性視角，將現代職業女性的情感與職場的雙重故事置放于傳統媒體行業風云變幻的社會背景中，真實細膩地展現了現代女性的職場歷練和情感世界，熱情謳歌了現代職業女性面對事業與家庭雙重挑戰下的勇氣與尊嚴，同時，該劇直面現實社會轉型中出現的種種問題，將民眾高度關注的社會新聞事件展示給觀眾，在整體上拔高了電視劇的創作立意和藝術水準。

時代轉型；《女不強大天不容》；女性生存

在現代社會轉型中，在職場奉行叢林法則、法律在現實中缺位、個人欲望肆虐的現實困境中，現代女性被迫倒逼著進行自我成長和內心強大。當個人不得不被時代裹挾做出改變，這種改變會讓人心靈陣痛，但卻能夠讓人有勇氣直面困難，在弱肉強食的現實世界繼續生存和努力前行。

由六六編劇，余淳導演，海清、杜淳、張譯、陳小藝等主演的當代女性題材的都市勵志情感劇《女不強大天不容》，講述了一位現代職業女性在時代變遷的宏觀背景下事業和情感的成長故事。劇情由鄭雨晴以社會新聞實習記者的身份進入江州都市報為契機展開，隨著傳統媒體由盛變衰的行業劇變，她也從初生牛犢的實習記者，漸漸成長為成熟干練的職場女性，直至身兼江州都市傳媒集團總經理兼江州都市報社社長，期間不斷面臨愛情與友誼的沖突，家庭與事業的抉擇的人生悲喜故事。

電視劇《女不強大天不容》緊緊圍繞鄭雨晴的事業成長歷程這條主線，輔之以鄭雨晴個人的情感經歷，通過江州都市報跌宕起伏的經營命運，充分展現了傳統媒體由興盛走向衰落的行業背景，透過風云變幻的時代劇變，折射出鄭雨晴及其身邊各個人物對于情感與道德、家庭與事業、理想與人生、社會與法律問題的種種矛盾和沖突，全景式地描摹出在時代變遷與社會變革的洪流下，現代職業女性家庭和職場真實的生存現狀。

一、鄭雨晴與女權主義

和六六以往編劇的《王貴與安娜》《雙面膠》《蝸居》等電視劇有所不同，《女不強大天不容》有著很濃厚的女權主義色彩，它強調女性獨立，強調女性家庭地位與社會地位的共同提升，現代女性不僅要家庭幸福，而且要有成功的事業，這和編劇六六的個人經歷不無關系，但六六想要借女權主義闡述來表達，來展現在時代變遷中職場女性的情感生活、家庭關系、社會關系、社會地位等正在發生的悄然變化，這種變化就是“女人要頂半邊天”，因此“女不強大天不容”，與此相對應的是，男性在家庭、社會中的地位逐漸弱化的社會現實。

從鄭雨晴與丈夫呂方成的事業歷程上來做比較，鄭雨晴從一個實習記者，到全國優秀新聞工作者，接著是部門主任，然后是報社主編，最后是江州都市傳媒集團總經理兼都市報社社長。在故事的結局，鄭雨晴還獲得市委書記青睞，事業道路可謂順風順水。反觀其丈夫呂方成，從一個實習的銀行職員，久久不能轉正，好不容易做到了營銷部副主任，最后還失業做起了“小飯桌”。顯然，作為女性的鄭雨晴比作為男性的丈夫呂方成在事業上更加成功，這一情節設置顛覆了傳統意義上“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將現代女性的社會屬性在電視劇劇情中放大，女權主義色彩便在她事業一路攀高中顯現出來，并以此反映新時代下現代女性價值觀的微妙變化。

從鄭雨晴的家庭來看，她是獨生女，又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婚后由于事業的道路走得比丈夫順當，她在家庭中實現了經濟獨立，加之她一心在事業上努力打拼，對于家庭的依賴性大大減弱。在工作中她能夠像男人一樣獨當一面，把江州都市傳媒集團運營得風生水起。在男女情感當中，她一直是丈夫呂方成的心頭肉掌中寶，傳媒大亨高飛為了她等了20年，在與呂方成離婚后，她從容放下舊愛，與高飛開始新的愛情，最后為了自己的追求毅然分手。可以看出，作為現代職場女性的代表，鄭雨晴在感情和事業的雙重戰線上都能占據主動和從容應對，她可以不依附于男性，不依賴家庭，能夠獨立平等與男性們去生活和思考，足見編劇六六對現代女性社會地位提升的重視，以及現代女性理想生存狀態的描寫，顯示出該劇濃厚的女權主義色彩。

從鄭雨晴的丈夫呂方成的故事中，我們也看到編劇對另一種女權主義的批評。呂方成在銀行一直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是因為有一個叫徐文君的強勢女人處處打壓，此人逢迎獻媚，四處鉆營，借助旁門左道不斷升遷加薪，還不忘處處給和自己同一天進入銀行的呂方成穿小鞋找麻煩，結果徐文君一路順當當上副行長，呂方成到底也只是個小小的營業部主任，雖說徐文君最后涉嫌違紀鋃鐺入獄，但徐文君的故事也從某個角度反映了現實職場女性的另一面。毫無意外，編劇六六將這種不正確的女權主義意識否定掉了，她明確無誤地告訴觀眾，這并非現代社會中女性成功的正當途徑，而是利欲熏心的必然結果，徐文君的人生結局恰好與鄭雨晴形成正反兩面的對應關系，她們分別代表著現代社會兩種不同的職業女性的價值取向，其中編劇六六的褒貶寓意一目了然。

值得一提的是，出于女人的本性，劇中鄭雨晴并不太在意擁有事業上的成功，她更愿意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女人。然而事與愿違，她必須為整個江州都市報的幾百號員工的生計負責，必須扛起江州都市傳媒集團的未來，她不得不逼迫自己逐漸成長為職場上的女性強人。編劇六六特意制造了鄭雨晴的現實處境與內心需求的矛盾，并使這種矛盾不斷產生激化，最后又讓鄭雨晴在現實語境中不得不接受妥協，從而透露出在時代背景的宏觀變遷下，女性生存不得不受制于現實，隨著時代對女性的要求而進行自我成長和調整，這多少也折射出現代社會職業女性的無奈。

二、傳統媒體存亡與轉型陣痛

縱觀《女不強大天不容》全劇，六六對于人物的設定和劇情的構思都不落俗套。編劇六六將人物的人生命運和一個行業的興衰起伏捆綁在一起，故事的矛盾沖突都是時代變遷所引發的各種問題導致。如果與同為六六編劇的《心術》進行比較，我們會發現，《心術》作為首部反映醫患關系，反映現代醫療醫院體制下醫務人員的生存狀態的行業劇，劇情將矛盾沖突和人物命運捆綁在醫患關系的各種變化之上，而《女不強大天不容》則將人物命運和矛盾沖突捆綁在傳統媒體行業的興衰浮沉之上。鄭雨晴所在的江州都市傳媒集團在風風雨雨15年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它突出地反映了領導、員工等在面臨變革時表現出的艱難與彷徨，編劇六六通過一個江州都市傳媒集團的命運，展現傳統媒體行業由興到衰的歷史變遷，真實痛切讓人感覺五味雜陳，同時透視出時代變革當中，社會轉型和行業轉型等給現代職業女性帶來的種種沖擊和陣痛。

從鄭雨晴進入江州都市報這家傳統媒體工作起，江州都市傳媒集團出現的各種問題都和鄭雨晴的人生發生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一開始，初生牛犢的鄭雨晴作實習記者，此時的傳統紙媒正如日中天，鄭雨晴恰巧遇上百年一遇的洪災，在行業導師劉素英的帶領下，鄭雨晴以一篇江心島受災情況的新聞報道一舉成名并且順利轉正。在接二連三的“黑煤窯事件”“地溝油時事件”等新聞報道的發表下，鄭雨晴事業風生水起，先后斬獲全國大獎，成為名記者，升職主編。可以說，鄭雨晴趕上了一個好的時代，紙媒行業蓬勃發展，加之自身頗有才情，深得業界前輩的賞識，故此事業一路順風順水，這也為她日后接任江州都市報一把手奠定了基礎。

鄭雨晴入行15年便接任了江州都市傳媒集團總經理兼江州都市報社社長，年齡不過30多，對于一位女性來說實在有些不可思議，甚至一個才華橫溢的男人30歲出頭也不可能升遷為一個國家事業單位的高層主管領導，如此設置難免有些牽強。然而六六是“別有用心”，因為此時的傳統媒體行業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首先，江州都市傳媒集團領導班子因涉嫌嚴重違紀被一鍋端，集團群龍無首，人心渙散，亟待一個能力出眾的人才力挽狂瀾；其次，領導班子動蕩之后，集團財務嚴重虧損，留下一堆爛攤子無人肯接；最后，鄭雨晴自身能力出眾，深得傅云鵬等一批領導的青睞，群眾基礎扎實，所以“黃袍加身”是很自然的事情。然而細細想來，鄭雨晴做一把手也是身不由己，她本想安于現狀做個副刊部主任混吃等死，然而卻事與愿違。試想，傳統紙媒在新媒體的沖擊下變得內憂外患，好景不再；財務虧空和領導違紀等問題伴隨著行業衰落紛紛出現，然而傳統紙媒不得不絕地求生被迫轉型，領導層必然會進行用人調整，新人上馬也不得不適應新時代的變化。

鄭雨晴接任后，江州都市傳媒集團百廢待興，她深知傳統媒體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于是大刀闊斧深化報業改革，當各項改革成效漸收的時候，然而她卻為此付出了沉重代價：婚姻破滅，家庭離散，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內心崇尚文人的清高卻又不得不在官場上低眉順眼，一心想要相夫教子卻不想會在職場奮力廝殺，內心需求與現實境遇的巨大落差使她表面生活得光鮮亮麗，實則內心世界顛沛流離、無依無靠。

編劇六六將主人公的這種悲喜交加的人生命運歸咎于時變遷下的行業興衰，并在劇情中予以真實而細致的表現，由于時代的劇變，導致現代都市職業女性的家庭屬性逐漸淡薄，社會屬性越來越強烈，這種變化不但使現代女性的家庭生活和個人情感付出慘痛代價，同時也使得現代女性的職場信念和精神世界遭受重大打擊，而對于鄭雨晴而言，時代劇變給予人的心靈陣痛便是讓人行色匆匆，奔波勞累，理想信念淪陷，靈魂顛沛流離，狼狽不堪，無所依托。

三、社會問題與時代痛點

作為一部現代女性題材的電視劇，《女不強大天不容》的情節設置沒有局限在傳統女性題材經常探討的婆媳關系、夫妻關系、親子關系，以及柴米油鹽等家長里短的瑣屑之事的范圍里，而是通過鄭雨晴記者這個職業的特殊性，展現了報社這個傳統媒體的生存環境，以及媒體從業者的生存狀態、工作信念與職業理想，并直面中國社會現代化進程中出現的各種社會問題，如地溝油事件涉及的食品安全衛生問題，販毒和美展堂事件涉及的藥物法治監管問題，民間反污染項目涉及的環境保護問題，公交車讓座事件涉及的社會公德問題，甚至是政府官員腐敗等極具敏感性的社會問題。

電視劇《女不強大天不容》毫不避諱當下的社會問題和時代痛點，對黑暗現實迎頭痛擊，這種有意識直面和批判的勇氣，展現了足夠的社會責任擔當，有著非同一般的社會意義，在整體上拔高了全劇立意水準。把社會問題和時代痛點毫無掩飾地呈現在觀眾的面前，也讓觀眾感受到現實語境中各個階層、行業、領域的人們的生存狀況，體現出鮮明的時代性和現實意義。

鄭雨晴通過新聞記者的職業身份，引領觀眾的視點接二連三地將中國現實中常見的社會問題予以呈現和曝光。在地溝油事件當中，被洪災禍害的家徒四壁的小顧無以為生，為了給患癌癥的女兒提供巨額醫藥費，文化素養低的他做起了提煉地溝油的買賣，在被鄭雨晴發現之后，一篇新聞報道端掉了一整條地溝油黑產業鏈，充分發揮了新聞媒體積極的社會監督功能。

在美展堂事件中，鄭雨晴的婆婆不慎上了美展堂保健品推銷員小金的當，買了一大堆沒有效用的保健品，被騙走巨款，然而因為美展堂是正規注冊的正經公司，鄭雨晴和丈夫呂方成對此束手無策。六六通過這樣一個小小事件，折射出了現代社會的一些“病痛”：鄭雨晴夫妻忙于工作，疏于對老人的關愛，讓行騙者有機可乘；相關部門沒有做到嚴格把關，讓行騙者明目張膽，義正詞嚴。編劇六六在電視劇中真實準確地呈現出社會問題，將現代社會老人缺乏關愛、市場監管不力、食品藥品衛生安全等一系列時代痛點扎進了普通觀眾的心里，真切地引起觀眾的共鳴。

此外，從鄭雨晴的職業生涯當中出現的江州都市傳媒集團領導班子落馬，以及到最后市長江宏涉及的地產城建項目的腐敗案可以看出，編劇六六有意將當下極具敏感性的政府官員腐敗問題展現出來。官員貪污腐敗，鉤心斗角，相互賄賂，沆瀣一氣，充分暴露在社會轉型、體制改革等的時代變遷的宏觀環境下，必然會出現讓人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與“痛點”。

貼近社會現實、展現時代痛點也是六六電視劇編劇藝術的成功經驗之所在，有如之前《蝸居》探討一線城市房價高漲、官員腐敗養小三，《雙面膠》探討婆媳關系如何共處，《心術》探討醫患關系等等，編劇六六對社會黑暗現實的揭露，對丑惡的社會現象的痛擊，對社會問題的真誠探討為其贏得了關注現實的藝術品質，從而獲得了觀眾發自內心的追捧與共鳴。編劇六六聚焦大時代下的風云變幻下普通人跌宕起伏的人生命運，將波瀾壯闊的時代變遷解構為一個個人生悲喜故事，同時，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深切的現實關懷意識，將社會現代化進程中的社會問題和時代痛點予以準確的還原，從而成功地描繪出特定的時代洪流下的生命浮沉。

四、結語

故事結局，鄭雨晴步入政府機關走向新的崗位，丈夫呂方成的狀元及第工作室辦得風生水起，為鄭雨晴的人生添磚加瓦的關鍵人物劉素英、傅云鵬等人也都各自有了好的人生歸宿。看似是一個美好的結局，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鄭雨晴旗下的小記者佑佑不幸失去了心愛的男友，身為市長的父親也因涉嫌嚴重違紀獲了牢獄之災。編劇有意說明，在時代變遷的宏觀背景下，要維護社會正義和保證社會變革的良性發展，總會有人勇敢地站出來，哪怕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那些敢于挑戰法律底線的人一定會受到法律的懲罰。

電視劇《女不強大天不容》成功地塑造了宏大時代背景下一位奮斗在現代職場前線的女性，細膩而真切地展現了她在事業和感情所處的尷尬境地，這種的生活狀態無疑是現實職場女性真實的寫照，最終，鄭雨晴自信從容地處理好自己的事業和情感之間的矛盾和沖突。總體而言，編劇六六在該劇創作中進行了很大的突破，將現代職業女性題材與行業劇相結合，通過傳統媒體的行業興衰透析時代變遷，展示現代職場女性的事業歷程和家庭生活，并對現代女性處理事業和情感的理性態度進行了贊美和謳歌，同時還對社會丑惡現象和黑暗現實進行了有力地批判，對社會行業的發展積極倡導輿論監督和依法治理的正面價值，充分體現了該電視劇制作團隊的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嚴肅的創作態度。

[作 者]許 蘇，文學博士，井岡山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

向波波，井岡山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