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面對國內外復雜多變的局勢,中央將“穩中求進”作為推進各項工作的指導方針,有著極強的現實針對性。沒有穩定作為基礎,沒有底線思維和風險意識,一切發展都無從談起。問題是如何做到穩中求進,進而言之,是如何正確看待穩與進的辯證統一關系,又如何通過改革來打通二者并貫穿始終。
首先是如何正確理解與看待穩的定義。表面看起來,穩的對立面是急躁冒進,因此人們一開始還比較擔心地方官員會否因為過于求穩而懶政怠政,但是從媒體報道中看到的各地加總約為45萬億元左右的投資總額時,上述擔心似乎并不成立。
全國“兩會”期間,政協委員、中石化原董事長傅成玉圍繞國企改革的發言中有關“不做事的人最快活”的說法,則似乎道出了一些人士對于穩的實質理解,那就是以改革的擱置和延后來換取所謂的穩。
相對于四平八穩的守成,改革自然會打破固有的利益格局,改變既有的社會經濟運行管理機制,在利益格局重組和運行管理機制破舊迎新的過程中,自然會引發一些風險。但正是通過在此過程中風險有序釋放出來,改革本身也會更好地促進穩定,此外改革還會通過釋放新的市場活力和體制紅利來幫助人們更好地求“進”。
如果把穩片面地理解為改革為發展讓路,甚至為求穩而推遲改革,則不僅會錯失改革時機,還會進一步累積風險。改革開放數十年的經驗與教訓表明,不通過改革,無法攻堅克難,風險的累積疊加往往更多是因為見了困難繞著走,到最后問題無法回避時再被迫倉促推出改革,風險顯然更大,而改革的紅利邊際則會遞減。
就目前而言,求穩定本身反而更需要推進改革,比如當前金融系統的風險管理就對金融監管體制改革提出了迫切的要求,即使具體的部會架構安排一時難以定局,但統一監管標準和加強監管協調無疑已成為共識,并將為下一步的監管改革奠定基礎。
金融監管體制改革會為金融業的發展提供正的外部性,但順暢的監管傳導機制和內生約束同樣重要,而這就會在金融監管體制改革之外,又提出各種配套改革的要求,比如金融市場的進一步開放和有序競爭,因為歷史經驗表明國有金融機構獨大的金融市場對監管和競爭的相對“無感”。
金融市場的開放和競爭,要求進一步推進和完善利率匯率市場化形成機制的改革,進而又會對能夠提供錨利率的債券市場的改革提出新的要求。而這又涉及到作為債券市場重要主體的地方政府債券的風險評估和合理定價,由此地方政府預算管理改革、投融資體制改革以及旨在厘清央地財權事權關系的財政體制改革都會被“牽扯”進來。
作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主要任務的“三去一降一補”的順利完成更離不開相關配套改革的推進。事實上,有些改革如果早一些推進,“三去一降一補”的難度會小很多,甚至有些問題可能就不會大規模存在。比如社保改革如及早到位,早一些打造風險化解體系,令失業或就業不充分人群有著基本生活保障,則去產能等工作也就能更早一些推行,不必因忌憚社會維穩因素而加以延宕。如果上文所說的地方政府預算管理改革、投融資體制改革、財政體制改革和金融領域的改革能及時得到深化,地方投資主體和金融機構面臨各種硬約束,則產能過剩、樓市庫存大及債務高企的情形也就不會如此嚴重。
如果收入分配改革能及時得以推進,公共服務體系不完善,基本公共服務不均衡,教育、醫療、衛生、文化等民生問題的短板不至于長期存在,則民眾的消費可以對中國經濟發揮更大的拉動作用。表面上人人深惡痛絕的電子商務平臺上假貨橫行,一方面固然是無良商販作祟和監管手段滯后等問題造成的,但另一方面也凸顯百姓囊中羞澀而不以假貨為意的尷尬現實。
在今年“兩會”結束之后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強調要進一步簡政放權,釋放市場活力和人們的創新創業熱情。客觀而言,簡政放權在取得了巨大的成績的同時難以盡如人意,就是因為不少政府官員沒有真正把工作重點放到推進各項改革上,而是以穩增長為名繼續赤膊上陣直接參與市場活動,并在此過程中繼續對市場上下其手。如何讓政府官員真正收回閑不住的手,把主要的精力和熱情放到推動各項改革事業中去,以改革促穩,以改革求進,是決定中國能否成功應對和駕馭國內外復雜局勢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