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大概能識別出90%的問題內容,剩下的10%需要靠人工識別。
在創業初期,我經常半夜三更還在對平臺進行監管”

2016年,網絡直播這種新興的傳播方式以罕見的速度進入廣大網民的生活。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3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16年12月,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到3.44億,占網民總數的47.1%,較2016年6月增長了1932萬。
在2017年全國兩會中,網絡直播也受到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們的關注。全國政協委員、廣東省文聯主席許欽松,全國政協委員、歌唱家陳思思都將網絡直播列為提案的關注對象。
兩位委員不約而同地認為,網絡直播現在確實存在諸多問題,但是,要認識到這個新事物的價值,在規范中發展。陳思思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快速發展的網絡直播,目前亟需納入規范化、法治化軌道,同時,也要發揮直播平臺的作用,積極探索直播+的更大空間。
重拳頻頻
在網絡直播井噴式發展的同時,直播飆車、吸毒、“深夜造人”等挑戰法律和道德底線的內容層出不窮。為肅清直播行業亂象,有關部門頻頻祭出重拳。
2016年4月中旬,《北京網絡直播行業自律公約》出臺。當月,文化部查處了26個網絡表演平臺,有4000多個涉嫌嚴重違規的表演房間被關停。
2016年7月,文化部印發《關于加強網絡表演管理工作的通知》。
2016年9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下發《關于加強網絡視聽節目直播服務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其中明確指出,開展網絡視聽節目直播服務應具有相應資質,不符合相關條件的機構和個人不能從事直播服務。
2016年11月4日,國家網信辦發布了《互聯網直播服務管理規定》(以下簡稱《規定》),要求對直播實施分級分類管理,建立互聯網直播發布者信用等級管理體系,實行“主播實名制登記”“黑名單制度”等措施。
此前參與《規定》起草的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對《瞭望東方周刊》說,目前不需要再專門出臺針對網絡直播監管的法律法規,關鍵問題是既有的規定能否落實。
比如,一些直播平臺的“網紅”主播在直播中銷售“三無”產品和發布虛假廣告的問題,“按照2016年出臺的《互聯網廣告管理暫行辦法》,網絡直播中幾乎所有廣告都是非法的。但問題不是出在網絡直播身上,而是有關部門還沒有在直播領域落實這一法規。”朱巍說。
直播平臺的“主體責任”
但是,朱巍也認為,僅靠政府監管是不夠的。
比如,為了商業利益,一些網絡平臺不惜突破法律底線去留住能夠獲利的網絡主播,即便明知某些主播是“問題主播”,平臺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因為擔心主播們會跳槽去其他平臺。
《規定》中要求建立失信主播的“黑名單”制度,正是希望解決這一問題。建立黑名單制度后,對納入黑名單的主播將“禁止重新注冊賬號”,并向省級和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報告。
“這樣一來,這些主播將不能肆意‘用腳投票來要挾平臺,也就讓法治與誠信重新回歸直播市場。”朱巍說。
但是,此前出現的爭搶“問題主播”現象,也反映出《規定》中所明確的網絡直播平臺應該落實“主體責任”的重要性,即網絡直播平臺不單純是網絡服務提供者,更應履行監管者和技術控制者責任。
但是,要對海量直播內容進行監管并不容易。
映客創始人、CEO奉佑生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映客引入第三方供應商對視頻每2秒鐘做一張截圖,形成龐大的圖片數據儲存庫,然后,通過圖片識別和機器學習技術,對圖片數據庫快速進行初次篩選,同時,通過語音識別,抓敏感關鍵詞,提高篩選率。
但這并不能保證100%的識別成功。“機器大概能識別出90%的問題內容,剩下的10%需要靠人工識別。在創業初期,我經常半夜三更還在對平臺進行監管。”奉佑生說。
奉佑生告訴本刊記者,現在,映客總部有大約500名全職員工負責內容審核。此外,公司在其他城市還有在線兼職審核員500人,這些外地審核員每天工作8小時,月收入3000多元。按照奉佑生的說法,映客負責篩查內容的成本每月至少支出300萬元。
陳思思表示,目前,映客的做法并非法定要求,而是直播平臺的自主行為,她建議,接下來,監管部門可以更多地引導直播平臺,形成良性氛圍。
用戶也需引導
陳思思認為,直播內容的監管需要各方的合力。但前提之一是,應出臺更加具體的細則,給廣大直播平臺參與者以明確的指引。
“政府需要對直播內容進行規范,什么內容可以直播,什么內容不能直播,要讓直播平臺和網絡主播本人都一清二楚,在直播過程中有標準可以參考和依據。同時,對于違反規定的直播行為,應有相應的懲罰機制。”陳思思說。
西南政法大學全球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程德安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現在的問題在于,關于色情、淫穢的界定很難找到可供參考的有影響力的判例和參考。比如,某部范冰冰主演的電視劇里,關于服裝暴露程度的問題引起了很大爭議,最后片子作了刪減,但是,其刪減的標準是什么并不清楚。
“專業團隊尚且無法分辨是否適合播放,更何況進行網絡直播的普通大眾?”程德安說。
除此之外,與傳統的視頻播出不同,網絡直播內容龐雜,其中不乏游走于法律底線之上、卻在道德底線之下的內容。
事實上,在監管趨嚴的大背景下,涉黃、涉黑的直播內容正在減少,但是,諸如直播怒扔共享單車、直播騷擾110熱線等不良內容仍然存在。
當前直播平臺的參與者中,年輕人比例極高。此前,有調查數據顯示,90后觀眾占總用戶的57%、90后主播在所有主播中占比達到68%,90后已經成為直播的主力軍。
“我們要因勢利導,以自信的文化態度,在對其進行監管的同時鼓勵創新。落實社會責任,做好文化傳播,通過更高效的傳播,不斷豐富年輕人的文娛生活。”陳思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