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醫以陰陽平衡為基石,推及人自身的身心意和諧以及人與天地相參等,以求達到防病治病、恢復安康和幸福。中醫療治身心病,法律醫治社會病。在我國當下的法治建設中,西為中用的概念法學等導致了法律規則形式化或僵硬化,使法律與社會生活日益脫節。作為傳統文化的中醫哲學,對現代法律給予一種新的啟示:法律不僅僅是現代社會的治理方式,還應具有人際恢復的治療意義,以及人與天地相參的詩意追尋。
關 鍵 詞:中醫哲學;現代法律;啟示
中圖分類號:DF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8207(2017)03-0014-12
收稿日期:2016-10-12
作者簡介:董青梅(1968—),女,陜西銅川人,中華法系與法治文明研究院研究員,西北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副教授,法學碩士,研究方向為法理學。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5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法治文化的傳統資源及其創造性轉化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4ZDC023。
一、問題的提出
自清末以來,西法東漸促進了法律的現代化(還表現為法律的西方化、法律的普世化、法律的全球化等理論),而法律的本土化(也表現為新法律帝國主義、法律的民族化、后殖民主義等理論)都進行著不同時期的拒斥。在法學方法上,法學界呈現出了“法教義學”(還表現為形式主義、概念法學、分析法學、法條主義、規范法學、法本身的思考等理論)與“社科法學”(還表現為現實主義法學、法解釋學、關于法律的思考等理論)的兩大理論流派的交鋒,盡管這些流派在不同時期具有不同的名稱,在不同理論之間進行著對話和爭辯(盡管這些概念所要突出的問題重心并不完全一致,但仍具有一定共性)。但也只是觀察者的視角不同。筆者認為,從多角度的觀察方能獲得全景視圖的研究。多元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面對相互沖突、抵牾的理論,有必要對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發展、解釋傳統文化,對西方文化進行甄別、選擇,尋求價值多元文化中共通的價值和交集,求同存異,走出中國自己的法治之路。同時,汲取其他社會科學的學術營養能提高分析解釋法律的寬度和力度,擴展研究領域。
中醫學是研究和揭示人的身心疾病之形成、變化規律和防治方法的科學,是一種創設在實用技術基礎上又取得實效經得起檢驗的傳統醫學文化,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的珍寶。我國法治現代化十分重視引進西方的立法和法律規則,而從中醫哲學視角檢視我國的法治建設,這種概念讓法學所主導的法律規則則過度化、僵硬化、滯后化,造成了法律與本土文化以及日新月異的社會的脫節,也就是不重視與當事人未來的合作即中醫理論所說的“恢復元氣”,甚至法律和訴訟成為對當事人的二次傷害。筆者認為,中醫理論中的身心意統一、人與天地互參等哲學思想,對未來的法律治理具有積極的、美好的、健康關懷的借鑒意義。我們身處于打開收音機、電視機、網絡即隨處可以聽到、看到普及健康知識的中醫講座和養生知識的氛圍,微信中被大量轉發的“中醫治療癌癥”一文,如以一位醫生親身治病經歷講述著中醫的醫療效果,中醫養生文章和知識以秒轉的速度在每個人親友、朋友圈普及、傳播,我們在賴以成長的家庭中聽著父母從小的節氣育兒經長大。中醫是中華民族的瑰寶,是中國傳統哲學與醫學相結合的具有生命關懷的智慧結晶。法治文明是世界文明的成果,其原理與中醫哲學有相通之處。用中醫哲學視角觀察現代法律的問題,有助于促進現代法律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相互理解,對于培養大眾的法律信仰、樹立法律權威、消除法律與社會的差距、培養素養全面的法律人才均具有積極意義。還可以擴大我們的研究視野,至少可以提供新的視角。但由于時代的變化,對中醫的借鑒應萃取合理因素和精華,同時理性吸收世界法治文明的積極成果,凝聚全社會的價值認同和力量,這與涵括傳統文化精華和世界文明建設成果的“24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思路一致。
著名華人學者林毓生先生曾多次談到文化傳統的“創造的轉化”,他對這一概念解釋道:“創造的轉化”是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新的東西是經由對傳統里的有益、有生機的因子加以改造,而與我們選擇的西方觀念與價值相融而產生。文化傳統的“創造性轉化”乃是把一些中國文化傳統中的符號、價值觀加以組合或再造,使之變成有利于社會進步和現代化的因子,同時在現代化的過程中繼續保持傳統文化的價值和認同。本文嘗試解釋古老的中醫哲學與現代法律文化的融通及啟迪之處。
二、中醫哲學的意蘊:陰陽平衡、身心
意和諧和人與天地相參
中醫作為具有系統理論和思維的方法已經使用了數千年,至今仍然是用來治療超過四分之一世界人口的醫學,是唯一繼續發揮著功能并依然產生著影響的中國學術。屠呦呦女士獲諾貝爾獎,在瑞典演講的題目是:青蒿素是中醫給世界的禮物。最早的中醫也是哲學家。中醫哲學認為宇宙是互相聯系聯動的整體,保持平和的心境,與周圍保持和睦相處才會有良好的健康,做任何傷害他人的事情都會帶來漫長的自我身心損害。《抱樸子內篇·登涉第十七》曰:“故一人之身,一國之象也;胸腹之位,猶宮室也;四肢之列,猶郊境也;骨節之分,猶百官也。神猶君也,血猶臣也,氣猶民也。故知治身,則能治國也。夫愛其民,所以安其國;養其氣,所以全其身。民散則國亡,氣竭即身死。”傳統醫學將身體與國家相比,視身體與國家原理相通,體現出人體與社會自身以及相互均為整體的智慧思維。《靈樞·口問》有“悲哀愁憂則心動,心動則五臟六腑皆搖”的記載,認為情志首先損害的是“心”。以上都是中醫身心意不和諧致病的反證。中醫哲學的核心主張是中庸之道,與大自然和睦相處,凡事追求平衡,中醫更強調教育病人過負責任的生活。中醫認為,每個病人治療方法是不同的,基于這樣一種觀念,應注重針對病人對癥施治。因此在中醫看來,即使兩人有相同的疾病訴求在診斷和治療上也可能會有所不同,相同的疾病可以有完全不同的原因。中醫認為,治病治根,恢復元氣“養護根”,不僅僅只是對表面癥狀的治療。中醫試圖協調和平衡整個人類系統而不是治療癥狀,因為適當的內部平衡被認為是人類健康的關鍵,中醫努力治愈疾病、恢復平衡,因此允許身體進行自我修復。[1]
中醫哲學的智慧可以概括為:陰陽平衡、身心意和諧、人與天地相參。法律人特有的法律思維,首先是每個人對自己的行為應該負責,其次是做了對別人有害的事情,不僅要對對方負責,而且自己還要承擔心理上的煎熬,嚴重的要承擔來自國家的懲罰。現代法治是以民法為核心,民法以權利義務為基本范疇和思維基石,目的在于定紛止爭。現代法律中的權利與義務、權力與責任、權利與權力是一種對立又合作的關系,與古老中醫哲學中的陰陽平衡思想相契合:中醫中有辯證施治,法律中有判例法;中醫有養生,法律有法律管理;中醫有自我修復,法律有社會自治;中醫有以毒攻毒,法律有嚴刑峻法。法律重視調解,對當事人未來關系進行修復,這與中醫的“恢復元氣”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儒家文化乃中醫學的精神花園,中國文化重視整體性、悟性、詩性,而現代西方理論則有分析性、實驗性、微觀實證。后者有許多優點,如注重深刻、詳細、高度精確的知識,表現在醫學領域,中醫通過幾千年的經驗積累,通過宏觀觀察獲得的知識往往是一般性的、模糊的,雖有大量豐富的實用知識,卻不具有西方醫學微觀、具體的分析和認知視角。中西醫在慢性、急性病的治療上各有不同的病理認識和醫治方法,取長補短相互合作,是人類共同的寶貴財富,在疾病治療上發揮著各自的優勢,共同取得良好的效果。有觀點認為:中西文化完全是兩種類型的文化系統,各自的文化內涵、思維方式、價值取向、體系建構和解讀文化的方法等均差異很大,它們之間沒有明顯的共通性。筆者對這一觀點持審慎態度。法治、傳統文化、法律現代化其實都是發展中的概念,我們在關注中西文化不同點的同時,應該看到文化中發展著的、融合著的、正在借鑒著的以及本身具有共通性的因子,這種共通超越了差異和不同點,或者在不同的時間段、在整體、終極意義上具有共通性,甚至古老的智慧在經歷了時間的考驗和沉淀之后摘取諾貝爾獎,愈發散發出神秘幽遠的璀璨智慧之光。程伊川說:“格物窮理,非是要盡窮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窮盡,其它可以類推。……窮理如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深淺,如千蹊萬徑,皆可適國,但得一道入得便可。所以能窮者,只為萬物皆是一理,至如一物一事,雖小,皆有是理。”[2]一物須雖有一理,萬物各有其理。但在根本上,萬理只是一理,天下只有一理。因此,一葉知秋,探究一部分的物之理,便能推知萬事萬物之理。
《呂氏春秋·審分覽》:“夫治身與治國,一理之術也。”國家機器運轉不靈或失序、權利義務、權力職責、權利權力等一對對范疇表征的不平衡的關系,如同生病的身心一樣紊亂失序,治國理亂、化解矛盾如同醫生治病救人一般。甚至在醫家看來,醫的首要任務是醫國。《國語·晉語八》載:“上醫醫國,其次疾人”。中醫以陰陽平衡為基石構筑中醫的整體觀,推及人自身的身心意和諧以及人與自然的相參,以求達到防病治病、恢復康樂的精湛醫術境界。法律以權利義務作為概念基石,支撐著一系列法治和價值目標。中醫療治身心病,法律醫治社會病。福柯認為:到十八世紀末為止,醫學更強調的是健康,而不是正常。它關注的是活力、柔韌性和流動性等這些會在生病時喪失的特質,醫學的任務就是恢復它們。就此而言,醫療實踐應該重視養生法和飲食規律,也就是人們應該遵守的一整套生活準則和營養準則。[3]我國今天的法治建設中存在的問題,中醫哲學或許能給予檢視和啟發。
三、中醫哲學中的資源予以
現代法治的借鑒
中醫有哪些智慧呢?中醫哲學如何解讀法律?中醫哲學與現代法律之間會有聯系嗎?“畫眉深淺入時無”,帶著這一好奇的疑問,追尋一種可能的新答案。
(一)“陰陽平衡”的現代法律表達:權利與義務
陰陽作為一個概念,在中醫學理論中具有概括宇宙根本規律的一般性意義,不是指具體的個體和意義,而是具有理論范疇和方法的基礎作用。中國古代哲學用陰陽的概念歸納紛繁的自然現象,以此說明宇宙秩序及其內部對立統一的普遍本質。“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4]“一陰一陽之謂道”,[5]“造化所成,無一物相肖者,以是知萬物雖多,其實一物;無無陰陽者。以是知天地變化,二端而已。”[6]《內經》提出陰陽交互作用是萬物變化的原因,陰陽理論是中醫最根本的范疇和基礎理論,陰陽的對立統一關系是普遍存在的。陰和陽最初是指兩個地形條件,分別指山的陰面和陽面,分別代表陰暗和光明。推而廣之,陰陽代表兩個對立的對象或現象。“在其它方面,筆者已經討論了感受性與理性選擇之間的對應與更像傳統女人生活的生活有關,與更像傳統男人生活的生活有關,與尋求一種平衡各種利益和標志不同目標的生活相關。這一觀點的最初討論并沒有提及中國思想或者陰陽。但是,如果一個人能夠把早期陰陽的觀點移植到中國人所說的區別與互補上的話,那么這里所說的關于感受性對理性控制的內容,將會與中國哲學家們的興趣有關,就像筆者希望它與西方哲學家們有關一樣。”[7]《內經》運用陰陽對立統一原理判辨人體健康和疾病的抵牾,提出了因循和恢復人體陰陽平衡的理論,為中醫學和哲學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素問·平人氣象論》曰:“平人者,不病也。”中醫講求心平氣和,心不平則氣不和。《素問·調經論》曰:“陰陽勻平,以充其形,九候若一,命曰平人。”《靈樞·終始》篇:“所謂平人者不病,不病者,脈口人迎應四時也,上下相應而俱往來也,六經之脈不結動也,本末之寒溫之相守司也,形肉血氣,必相稱也,是謂平人。”豈惟身病,當今時代諸病,病在不平也!對治之方,惟有使平,平則無病。中醫學理論認為,一切都在發展變化中,生生不息的運動中追求最佳的狀態便是平衡,如陰陽、人與自然、身體與精神、各種情緒之間的平衡平穩等等。對于社會的求平之道,須有外在的法律制度與內在的身心修養,內外兼修。
用陰陽平衡原理考量現代法律,法律中的諸多范疇與中醫陰陽平衡相對應。憲法中的權利與權力、民法中的權利與義務、行政法中的權力與責任、刑法中的犯罪與刑罰等諸多矛盾又充滿張力的法律基本范疇,都是法律關系中的理論基石。中醫中的陰陽觀念,在古代科技不發達的條件下是對立矛盾概念的一種符號化表達,這一觀念在其他不同文化和學科中具有不同的語言和符號表達。現代法律中的權利義務觀,也對應著中醫文化中的陰陽平衡。“權利和義務二者是互相關聯的,互相關聯即對立統一。權利與義務一個表征利益,另一個表征負擔;一個是主動的,另一個是受動的。就此而言,它們是法這一事物中兩個分離的、相反的成分和因素,是兩個互相排斥的對立面。同時,它們又是相互依存、相互貫通的。相互依存表現為權利和義務不可能孤立存在和發展,它們的存在和發展都必須以另一方的存在和發展為條件。相互貫通表現為權利和義務的相互滲透、相互包含以及一定條件下的相互轉化。”[8]法律在本質上是界定、分配、保護、調節、變更、實現社會方方面面的利益的,是一個動態的實現公平正義的過程,需要司法的目光兼顧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從而讓社會各階層感受到正義、公平和可發展性。今天的法治建設中,部分法律規則的內容中公權力擴張侵害到私權利的領地,賦予的權力與相應的職責承擔不一致,法律從一出臺之初就具有傾斜性;權利與義務貌似平等的規定背后隱藏著由于種種情形無法實現的不平等,民眾對這種表面平等而如果實際遵守卻會導向于己不利的法律抱以不信任和用腳投票的嘲諷;部分司法和執法活動的刻舟求劍、按圖索驥等均造成法律與社會生活日益脫節、法律得不到信仰和尊重等問題。權利義務不對等的合同無效以及權力職責不平衡導致的行政關系破裂,就是矛盾的根源和訴訟的起因,是法律關系中的疾病機理。同樣,這一原理均可以應用到立法、行政、司法與守法等領域。用法律規范人際關系,如同中醫的陰陽平衡,都是為了達到平和健康,一個是社會的健康,一個是人體的健康。
“跨文化傳播中有一個著名理論叫‘冰山效應,那么對中醫藥來說,浮在海平面以上的是治病防病,而被掩蓋在海平面下的,則是中醫藥特有的價值觀和哲學思維。”[9]中醫哲學中的陰陽理論實際上就是應用事物之間的一種對立統一、相輔相成的方法來診斷病癥、判斷和分析人的生理狀況以及治療等各個方面,整個中醫的治病原則就是在維護、恢復陰陽的平衡。中國文化最根本的特點就是中庸,中庸之道的中就是度的問題。中是維持事物的平衡,事物失去了平衡就要產生偏差,所以平衡就是一個適度,過猶不及就是這個道理。
一切的病都來源于陰陽的失調,也就是說來源于陰陽不平衡。“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10]陰陽矛盾作為生生不息的根本原因和動力,也是調治人體健康的根本路徑。辨明身體的陰陽狀況,調理陰陽,幫助其恢復陰陽平衡,便是治療疾病的流程。法律關系中的權利和義務、權力和職責中也蘊藏相同的原理。如果私法中的權利與義務不平衡,已有的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難以延續;如果公法中的權力與責任不對等,政治合法性就會受到質疑和諷刺。法律是按照權利和義務來確立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的,如出租者和承租者的關系、生產者和消費者的關系、人身傷害關系或者是公民和國家間的關系等等。人們憑借協議、合同形成特定的合伙、聯營等法律關系,在自己最大的自由內定義著他們自身所領悟、希望并明確的權利和義務。在這個意義上,法律就是人們之間由自己定義的關系——權力和責任、權利和義務、權力和權利的關系。如果權利義務不平衡,那么從長遠來看,社會各個群體之間平等、公正、合理的良性互動結構就無法形成,社會整體利益結構就無法保持合理均衡的狀態。甚至會出現暴力、激烈的社會沖突,結局往往沒有贏家,都是輸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幾乎是所有哲學之精華,孔子不僅是為后世立永恒之法,也是為全人類立普世之法。陰陽平衡這一中醫原理,本質上講的是互惠互補、合作共贏關系,與法律思維中的權利義務一致性具有相似之處:要求權利義務對等、權力職責相一致。應用中醫中的陰陽思維、治病機理來分析法律問題,在現實中,只享受權利而不承擔義務、或只擁有權力卻逃避職責,均會導致社會關系出現問題,嚴重的還會導致社會矛盾、群體沖突,健康的社會關系趨于斷裂、失衡。
法律是底線道德的規范化。一個生生不息、有情有義的社會需要道德的滋養:陽長陰消,善增惡減。《素問·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這說明在陰陽關系中,陽氣起著主導作用,陰處于從屬地位。因此,護守身體之陽氣,可葆有生命能量和活力。程頤《周易上經》說:“萬物莫不有對,一陰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陰消,善增則惡減。”[11]傳統醫學和傳統文化中的陰陽觀念比西方的權利義務觀更勝一籌,法律中的權利義務注重一致,而“德主刑輔”的法律思想,源于效法自然。《周易大傳·系辭下》曰:“天地之大德曰生”。 這里的“德”,如同先秦絕大多數“德”的意義一樣,當作規范、法則解;而“生”成為天地的“大德”或最高的法則、規范。又曰“生生之道謂易”。 生生指宇宙各種生命生生不息的“生化”;易者,變化也。在《周易》看來,天地萬物與人類的存在是由一種內在的力量主導的,即由“生生不息”或“生生不已”的內在力量主導的,這是宇宙之“仁”與“大愛”。《易大傳·系辭上》又說:“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易大傳·系辭下》曰:“‘男女構精,萬物化生, 再由自然的生生之道及與人的厚生之道,再升華為人類普遍的個體內在完善與外在完善的追求,生生之意,不再只是一種被動的必然,而且還是主觀自覺追求和具有的必然。生生之道直接對應的人為理性規則是儒家的‘公道或‘人利精神。”[12]《禮記·禮運》載:“講信修睦,謂之人利。”在一個法律、道德、宗教、風俗等社會文化多元的時代,法律所規范的人際關系是最基本的社會關系,是針對外在行為的一種規范和約束,道德是針對人心的,靠直指人心的倫理道德化育心靈,內心情愿認同而接受;而如果法律僅僅是一種強加的外力得不到內心認同,就容易受到抵制。在這種運動變化的過程中,與人向善、善增惡減、行善積德都在表述著在動態關系中的選擇、認同方向,也是“德主刑輔”值得借鑒之處。
(二)終極價值的現代法律追尋:身心意和諧
中醫學認為,除了外邪致病,情感思慮過度也會損害身體。中醫對疾病的認識,從身心上是有區別的。身體不平衡所產生的稱為“疾”,心理不平衡所產生的才稱為“病”。中醫所診斷的“有病”,主要指的是心理、情志等方面的問題。因此診斷時,中醫要求把病人的社會生活和精神因素考慮進去。一個人的喜笑哀怒、恐慌憂慮等既是導致疾病的原因,也是疾病的重要表征。《內經·素問·舉痛論》中說:“百病生于氣也,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寒則氣收,炅則氣泄,驚則氣亂,勞則氣耗,思則氣結。”因此,中醫學有七情致病的理論,怒、喜、悲、恐、驚、思這樣的精神活動過激或過偏,就會導致疾患。人有精神意識,所以中醫要求醫生充分發揮病人的能動性,注重精神因素的積極能動作用。中國科學院朱清時談量子意識,指出量子力學的理論已證明“意念”和“思想”也是物質的,“意念”的介入,所以改量子的“糾纏”狀態,用科學證明了中醫中的意念、心愿、思想的引導,有利于病情的好轉。主張治病的同時向病人宣傳醫學知識,告知宜忌,病人若能愉快并主動地遵守、配合,這樣病就容易治好。這是一種“形神合一”的生命觀,認為疾病的治療應當治心治人,講求“身心互動”“身心融通”的身心意和諧的健康觀。《黃帝內經》亦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所以心就是一國的主宰,是全身的統領。健康無病者,稱為“平人”,中醫的重要精神就是其對于病的調節都要求“陰陽平衡”,包括“身心兩調”,做到心平氣和。《黃帝內經》認為心平氣和是健康的唯一途徑,所有疾病的原因都是因為氣不和造成的,而氣不和的原因就是心不平。
中醫強調身心意和諧。從人自身看是心理健康與身體健康,心理健康的標準更多的是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從而完善人格,凈化精神,平衡心里。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13]如何去完善、凈化、平衡呢?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而修身。身心意和諧是對人健康的內在要求,欲達到身心意和諧的健康,從身體外部看是建立天、地、人和諧共存的人與自然、人與人健康關系出發并回歸的。中醫依托于儒家文化,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倫理道德進入社會,成為社會的倫理原則和行為規范,倫理道德關系,構成一個社會的基本關系。針對現實中的各種矛盾,心理咨詢、思想政治工作、各種調解活動都在發揮著各自特有的功能。然而,完全由西方知識構成的單純西方式心理咨詢并不能解決生活在中國水土上的中國人心理問題,單純的哲學咨詢、思想政治諮商由于其職能所限而起的作用也僅僅是在咨詢層面,各種調解組織側重于雙方的合意。而司法作為人們基于對國家的信任而被動選擇,法律人某種程度上承擔了“治病救人”的責任。中醫將面對的生命體看作是有心理活動、情緒變化、心神感應、道德善行的個體,認為健康應當是生理、心理、情感、精神等身心之間的良性互動。因此,中醫對生命的理解、尊重與關懷,是其他任何傳統文化所沒有的,也是中醫文化最基礎的價值,對現代法律的深層關懷具有啟發之處。
在法治社會,法律是調整社會秩序的規則,是規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而法律中的權利與義務、權力與職責、犯罪與懲罰等法律關系,與傳統醫學中的陰陽平衡哲學原理是相通的。每個人都生活在全社會這個大系統中,并在一定小體系內與他人相聯系,每個人的角色都是按照所處于社會中的關系來定義的。然而,法律關系的范圍要比社會關系小,重要的一部分社會關系才表現為法律關系。當事人之間產生了糾紛,造成當事人心理上的不平、委屈、憤怒、怨恨甚至絕望等情緒,導致正常社會關系的破壞甚至破裂。當事人一般都是因工作生活合作中的熟人之間的關系出現了斷裂而產生糾紛,但他們不會因為一場法律糾紛而停止生活,因此必須消除負面情緒重新積極投入工作和生活。為了當事人關系的恢復、維系,就需要法官跳出法律條文僵死、形式的窠臼,尋求法律規范中有生命力的、流動的活水智慧,釋放法律中所隱含的心理關懷和合作精神,以達致人與人、人自身和合的目的。
中醫學認為,人的疾病中約有一半以上是源于心病,用有形的方法只能解決形式上的問題,因此藥物對于由心病而生發的疾病所起的作用微不足道。中醫有一種療法叫做直指心性,就是直接指出這個病的心理根源,你承認并真心反省能從心理上釋然并排放了它,病就去除一半且很快就可以痊愈。在根本終極意義上講,化解糾紛就是將相關當事人召集到一起,從而集體制定出矯正問題和矛盾的方法,討論他們將來如何相處得更好的積極辦法。法官的著眼點應該超越過去的矛盾放眼未來。法院的審理被充滿智慧的法官變成一個調處及倫理關懷的過程,對于對立的見解,給予正確的理解、作出合理的解釋,應“足智多謀”地運用法律,實現法律人的點撥,使當事人從心理上“神平”即心理健康,達到“身平”即身體健康,這一目標與中醫標本兼治有異曲同工之效。雖然這種方式不能對所有糾紛有效,對不能達成一致的糾紛,法院最終應該嚴格依法判決,在判決書中也應以消除矛盾、平和生活、以至指出未來合作之路,這種努力對建立和諧的社會關系具有引導性意義。
最大限度地控制沖突、維護社會秩序是法律創設的初衷,但司法對于已發生的矛盾,為恢復破裂的關系法律制度做出了怎樣的努力?如今的訴訟模式實現了法律產生之初的使命了嗎?目前的法律條款重在對各種可能發生的有害行為的防御,法律是否還具有超越這一目的之上的責任?如果我們懷有一種樂觀的愿景轉化法的價值目標,就是法的功能不只表現為對已發生的行為的懲罰,還應當把重心放在糾紛解決后的人際關系修復,即運用中醫“治病求本”“恢復元氣”原理。
身心意和諧觀在西方有的以宗教形式出現,有的以心理學學科表現,但在西方法學中出現的“愈療法理學”流派,[14]是法律理論學說的前沿。法律的核心價值是正義,將正義與身心意和諧聯系在一起的有龐德和麥考密克。龐德認為法律的主要任務在于協調人際關系,為文明秩序的提升而存在:“在法學上,我們所講的執行正義(執行法律)是指在政治上有組織的社會中,通過這一社會的法院來調整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及安排人們的行為;”[15]麥考密克認為正義就是關注未來人際的合作和諒解:“正義的要求主要與人際關系有關。即是說,正義原則用于決定個人對待他人的行為。”[16]當下我國法院部分判決雖然依法作出,但并沒有在人際恢復、后續合作上做出溫暖的努力、說理不足或將法律與傳統文化的情理沒有貫通,當事人難以接受僵硬的判決,這樣的判決不僅沒有解決矛盾,甚至制造了新的傷害和沖突,以致加重當事人之間的對立,在社會上留下了較大負面的印象。
民事案件的調判結合,就是建立在公正基礎上的人際修復,這也是陜甘邊區馬錫五審判方式的司法經驗。[17]法院在民事案件中,啟發、推動雙方自行追求利益平衡點,達成簡便易行的問題處理方案,最大限度地控制雙方當事人因訴訟或裁判有失公允而造成的次生傷害。現代法治背景下,民事案件的審判并不只是對具體糾紛的化解,向公眾彰示法律規則也是一項重要內容。難以化解的矛盾不能以損害法律規則為代價,而是應運用法律規則把矛盾遏制在合理的限定之內,明示社會大眾調節自己的行為規范。“恢復性司法”是近年來刑事審判領域一項新的刑事司法制度,具有撫慰傷痛的功能。恢復性司法是一種寬宥的司法,犯罪人通過對被害人道歉、賠償、提供社會服務、補償物質精神損失、恢復被害人生活常態等行為來贏得重新融入社會的機會,取得被害人和社會的諒解。所有的相關人平等自由地商討,促使犯罪人、被害人、社區以及其他相關人等愿意擯棄仇恨,這種寬恕的精神更具有一種溫婉的風度以及柔和地實現認同、彌補和撫慰的價值。沒有人樂意在人際關系不和諧的狀況下憤恨地生活,工作、生活要繼續,就需要人與人之間的合作,人生就會在充滿矛盾與希望中前行。
目前,心理咨詢、哲學咨詢、[18]思想咨詢[19]等學科開展的諮商,應針對求助的來訪者進行個體具體分析,從不同的往往是沖突的觀念中梳理、化解問題,從思想上點化、幫助、引導,突破思維、心里瓶頸,引導其走向健康的心路。從社科法學的視角分析,不同學科知識需要互補、達致價值“共識”或取長補短,①從而給迷茫困惑者一種醍醐灌頂后的明晰朗然,獲得如釋重負后的精神愉悅,實現“妙手回春”的療愈,司法應該借鑒這些學科有效的做法。在哲學、倫理、宗教、文學、心理學等學科中,法律若能成為同一學科內沖突或不同學科間沖突的一條達致共識之解決問題的最現實、最經濟的方法,則不負法律人的價值追求。
(三)“人與天地相參”的法律之維:生態價值
在中醫哲學中,“天”或“天地”就是自然界。人產生于自然界,因此人和天地有著統一的本原和屬性,人的生命活動規律必然受自然界規律的影響,建立了“人與天地相參”的理論。這一思想,作為哲學理論就是整體觀,將天地人看作互相影響的因素和不可分離的有機整體。最早出現在《易經·文言》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把天、地、人統一起來:社會存在于一定的自然環境之中必然受自然環境的制約,因此必須把保護自然環境、保護社會生態放在重要的地位,否則會受到自然界的報復和懲罰。自然環境是一個集水土、氣候于一體的、系統的、普遍聯系的有機體,自然環境為人類生存提供了必要的物質供養,而人類社會的傳統文化和思維方式等是由一定的自然環境生成又反作用于自然環境,在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互動過程中便產生了生態環境變化、人身體健康變化等。而地理氣候和環境變化是中醫認為的重要病因,因此中醫講求因時因地的重要治療方法。中華民族的農耕文明孕育了中庸中正、中醫涵育了平和善良、儒家建構了樂觀向上的積極精神觀等等,構成中原大地孕育出的生存智慧和文化。而工業文明中的經濟理性則以破壞生態為代價追求經濟效益,在取得了經濟成就的同時也帶來了與之相伴隨的生態環境問題。中醫哲學認為地理條件的不同會引起氣候、水、飲食、住處以及生活習慣上的巨大差異,從而使人的體質和常見病也很不一樣,俗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說的也是這個道理。《黃帝內經·素問》有:“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傳統醫學的貢獻在于把這種節律的一致性納入到醫學理論中,以有助于人們認識到人與自然的一致,認識到人對自然的依賴,從而認識到一個本來狀態的自然對人類的重要性。這一思想體現在中醫中就是認為人體與外界環境是一個統一的有機整體,而人體本身則又是這一巨大體系的縮影(即人身小天地),也是一個統一的有機整體。這種整體的聯系或影響是以五臟為中心,通過經絡系統的網狀聯絡作用而聯通的,具體表現在生理、病理、診斷和治療等方面,運用相互聯系的方法診判施治。也就是說,人體系統、臟器系統、四時六氣等是一個互動的整體。人生活在天地之間,人類賴以生存的必要條件來自于自然界,生命受自然界中的空氣、植物、土壤、水質、氣候等影響,身體會發生相應的生理或病理上的變化。《黃帝內經》幾乎處處體現了“以時為道”的基本思想,如認為“因時之序”才能“生氣通天”(《素問·生氣通天論》),認為“四氣調神”即順應四時之序而調攝是養生之要務。“人與天地相參”學說的特點就是中醫哲學將天、地、人視為一體,共存互振。
中醫哲學認為人與自然界是一個整體,人體應該適應天地和宇宙的運轉節奏,保持人與環境的統一協調,通過七竅與大自然交換能量、息息相連。人在自然界中生存,自然為人類提供了賴以生存的必要供給,自然界作為一個能量場,它的陰陽、寒濕、燥熱、正負能量等變化又反過來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人體健康,在一定限度內,機體具備生理的適應性,超越了這個度,便有了疾病。人與自然的平衡狀態一旦被破壞,必須采用扶正驅邪、因勢利導的辦法以恢復人與自然的平衡狀態。
現代法律制度的設計,從重視秩序價值、平等價值到效率價值等,但卻忽視了環境價值。這一工業發展到一定階段相生相隨的負面病之一,會損害正常的人類健康和社會總環境。環境法哲學所體現的價值,比如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的理念,與西方理性傳統中一貫所贊揚的以人為中心的對自然所采取的控制、改造乃至于掠奪的思想格格不入。[20]人類若想吸收大自然中健康的能量和信息,須將目光投向“天人合一”的儒家倫理價值追求,在中醫中表現為“人與天地相參”,與大自然的內在能量和精神進行溝通。環境法哲學的價值恰恰與中醫哲學這一價值有相通之處。孟德斯鳩的“地理環境決定論”是靜態的、單向的甚至是一成不變的思維向度,中醫哲學中的“人與天地相參”傳神般地使人聯想到美麗、靈動的神話意境。中國一直重農輕商,這一觀念雖然抑制了經濟的發展,卻依然在涵養著因生活體驗和求醫經驗而形成中華民族特有的“健商”、秉持中醫理念和生活方式的許多人。當西方列強用槍炮打開中國的大門后,中國人在學習西方以經濟和人為中心的發展觀后,出現了不可避免的由不當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環境問題。西方在眾多的法學流派紛紛登場之后出現了大地法理學[21]這一后現代法學流派,就是從生態整體觀視角看待法律問題,為法律提供了一個保護環境和自然的維度,使法律所追求的價值更加全面、多元、平衡、健康,而我們的傳統醫學中早已包含了這一智慧。重讀傳統醫學經典,會拓展法律人的閱讀,關注生命與健康,反思當今法律制度中的問題,將“人與天地相參”、環境保護的理念注入法律制度中,讓當代法律人的行囊中繼續珍藏傳統醫學中的精華理念這一錦囊,將這些理念融入法律人的法眼、心智、制度和行動中,既要發展經濟也要保護生態環境,做到二者的兼顧、互相關照、平衡發展。
黨的十八大將生態文明建設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是對當前我國生態環境問題和人民群眾呼聲的回應。生態文明建設需要綜合考慮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的需求與價值,將生態文明融入已有的經濟建設中,讓多元價值追尋在互動中共生、共存、共進。美麗中國是生態文明法治建設的詩意指向,生態文明法治建設是實現美麗中國的制度路徑和必由之路。
四、余論
福柯認為:“醫學被賦予了一種崇高的任務:在人們的生活中確立健康、美德和幸福的正面地位。”[22]中醫是生命科學,以療疾、養生為宗旨。法律機構、職業人員,一定程度上承擔著社會的“醫生”職能。中醫哲學中的陰陽平衡、身心意和諧、天人相應等理念,雖然是幾千年前科技不發達時代的理論,但這些理論具有宏觀性、整體性的醫理。錢學森認為:“中醫要是真正搞清楚了以后,要影響整個現代科學技術。中醫的理論和實踐,我們真正理解、總結了以后,要改造現在的科學技術,要引起科學革命”。而中醫“要改造現在的科學技術,要引起科學革命”,不是靠中醫技術,而是靠中醫哲學。因為“中醫這個東西不是現代科學意義上的所謂科學,它是一個哲學,或者說是在早年現代科學還沒有形成的時候,所謂的自然哲學”。[23]中西文化和相關著作中,大量的知識呈現出中西會通,只是不同國家、語言中的概念表達不同。溝通這些看似無關聯的學科之間的關聯,打通引進的西方法學的水土不服狀況,將西方的法律與中國傳統文化相聯結,對法律信仰、法律權威、法治建設都具有重要的文化橋梁意義,有助于構建有中國特色的法治道路。
中國文化側重整體性思維,西方文化側重分析性思維,這兩種不同的思維表現在不同的醫學理論中,中醫與西醫都是為了治病,只是思路、方法、手段不同。中醫強調辨證施治,氣血運行;西醫側重實證、手術等。任何一種理論都有它的局限性,中、西醫學也同樣各自有所不足,中西醫的結合是互補性的治療疾病的最佳方案。這一思維體現在法治中,用中醫的思維思考現代法治建設,或許有所補益。弗蘭克法官在其《初審法院:美國司法的神話與現實》一書中揭示了奢談法院堅持真正法治的美國式偽善,同時贊賞早期歷史上中國人的直言坦率——法律的判決最終是人的判決,判決更多的是受法官個人偏見而不是正式法律的影響,并稱頌中國人試圖通過協商和仲裁實現平衡的正義,避免訴訟,把訴訟看作“實質上不道德”的過程。[24]無論是什么意識形態、政治信仰、性格氣質、興趣愛好,追求身體上的健康都是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是一種生存權的醫學術語表達。用中醫哲學的身心意和諧、人與天地互參等原理反觀自照,讓法律也在明心見性中提高修為,贏得民眾的尊重、信仰,使法治建設更加為民眾所認同,贏得人心。
“有關中醫的爭執說明,醫學中大有政治,而政治一定有權力關系問題。”[25]一些否定中醫論調是有政治、經濟立場考慮的。中醫是生命科學,療效才是最好的明證。世界各地對中醫的態度正在發生變化,大量的中醫專家被邀請到亞洲、歐洲、美國和其他國家做中醫講座、進行中醫治療和科研活動。中醫用醫療效果證明自己的濟世救人的力量以及整個力量背后承載的價值觀。盡管歷史中出現過庸醫,中醫中的一些理論也需要隨著科技的發展而發展,因為中醫理論也有自身歷史的局限性,用中醫哲學的視角解讀法律,有利于法學汲取傳統中醫哲學的營養,也是研究方法上的一種嘗試。瑕不掩瑜,無論哪種文明,本著真誠去追求正當的價值,必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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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 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