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合作原則看含蓄性對白的會話含義
——以電影《冒牌天神》為例

宋雨涵，何明烈

學術交流與探討

從合作原則看含蓄性對白的會話含義
——以電影《冒牌天神》為例

宋雨涵，何明烈

作為一部電影佳作，《冒牌天神》在對白上不僅具有幽默性、生動性和思想性等特點，而且還兼具含蓄性。因此，本文擬從語用學中合作原則的視角，對其含蓄性對白的會話含義進行解讀。

合作原則；含蓄性對白；會話含義；《冒牌天神》

《冒牌天神》（BruceAlmighty）是由美國著名導演湯姆·沙迪亞克執導、金·凱瑞主演的一部喜劇電影。作為一部電影佳作，其對白除了具有幽默性、生動性和思想性等特點外（蔡連勝, 2014），也有含蓄性。本文擬從語用學中合作原則的視角，對其含蓄性對白的會話含義進行解讀。

一、合作原則與會話含義

1957年，美國哲學家格萊斯（PaulGrice）在其論文《邏輯與會話》（LogicandConversation）中提出了言語交際的總原則——合作原則。在格萊斯看來，人們的會話并不是由一系列毫不相關的話語組成的。如果確實如此，那也一定是非理性的。典型的情況是，為了保證會話交際的順利進行，會話雙方總是遵循某些共同的原則，這就是合作原則。根據格萊斯的闡述，該原則包括（Grice,2002:26-27）：一是數量準則：所提供的信息量應該是交際所需要的信息量（為了當前的交際目的）；不要讓你的話語信息量超過需要的信息量。二是質量準則：不要說你自己知道是虛假的話；不要說缺乏充分證據的話。三是關系準則。四是方式準則：避免表達的晦澀；避免歧義；簡潔（避免不必要的冗贅）；有條理。

合作原則本質上并不是規約性的，而是描寫性的。它并不是說人們在日常交際中必須遵守這樣的規則，而是說大家在交際中都有這樣合作的愿望，都有這樣合作的現象或事實。然而，在實際生活中，人們常常有意違反其中的一條或者幾條準則，會話含義由此而生。在這種情況下，會話的交際意義并不是話語的字面意義，聽話人必須根據具體的語境，付出一定的努力進行推導，才能正確理解說話人的言外之意。

二、含蓄性對白的會話含義

1.數量準則視角。數量準則關注的是話語的信息量。它要求人們的話語信息量要不多不少，合乎需要的信息量。且看以下電影片段。

蘇珊:現在讓我們回到報道現場，怪人布魯斯·諾蘭在尼加拉瓜大瀑布報道。

埃文（洋洋自得）：嘿，怪人布魯斯。

…

布魯斯（震驚而氣憤）：嗨，蘇珊！這里是布魯斯·諾蘭。我在“霧之少女”號上，身后是紐約美麗的尼加拉瓜大瀑布。首先，讓我恭喜埃文·巴克斯特，應該是埃文大混蛋。讓我們看看他有沒有能耐應付本來應該給我的好機會。無論如何，我身邊是凱瑟琳的母親，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把海洋之心帶上泰坦尼克號？你把利奧納多留在冰水里，而自己卻趴在大門上是不是很過癮？你不想換他上去？還是你的大胖屁股被凍住了？這就是命。有些人在冷得要命的船上等死，還要戴著這種帽子；而另外一些人卻舒舒服服地呆在錄音棚里領功勞……”

根據電視臺的要求，“霧之少女”的報道只能耗時90秒鐘，而且在內容上只能提供紀念方面的信息。但是從合作準則的角度來看，布魯斯的對白違背了數量準則——提供了交際所不需要的信息量，因此在內容上偏離了報道的主題；他還提供了大量的額外信息，讓人覺得他的報道“亂七八糟”。此處的會話含義不言而喻，布魯斯如此宣泄咆哮、“胡言亂語”，實際上表達了對電視臺和競爭對手埃文的極度不滿。因為在他看來，電視臺負責人杰克已經表態了，而且他的主持人之路和另一個主持人蘇珊幾乎就是一模一樣的，都是在前任主持退休之際先去做現場報道，于是他在報道現場興奮地向他的女友格蕾絲透露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結果卻事與愿違，電視臺在他做現場報道的前一分鐘直接宣布了埃文將接替退休的皮特。對于布魯斯而言，電視臺的這種做法無異于在其背后捅了一刀。此處對白數量準則的違背，體現了布魯斯對電視臺的極端憤怒與不滿，以及對競爭對手埃文的冷嘲熱諷。

2.質量準則視角。質量準則關心的是話語或者信息的真實性，要求人們在講話的過程中提供真實信息。且看如下對白：

布魯斯：格蕾絲，過來。這太怪了，我當時正在給你打電話……

格蕾絲：你以為蘇珊的嘴巴是電話？

布魯斯：她吻的我。我是被吻者。

格蕾絲：我看到你極力抗拒了。

布魯斯：我盡力阻止她。但是她太強壯了。哎，我被人算計了。我能給你些彌補嗎？

格蕾絲：哦，是的。你怎么不給我一艘船呢？布魯斯。

布魯斯：什么？

格蕾絲：是的，一艘大船。也許是兩大口袋現金。然后，然后，我就開心了。是的，許多的金錢和許多的東西。其他人有那種白癡的想法，想和他相愛的人生孩子。但是不是我，布魯斯。你僅僅給我那艘船就行了。

布魯斯：難怪你不想結婚呢。

格萊斯（2002:34）曾指出，反語、隱喻、弱陳、夸張在本質上都是違背了質量準則。此處的對白，出現于格蕾絲發現布魯斯和蘇珊在聚會中親熱之時。在上面的會話中，無論是反語也好，諷刺也罷，都違背了質量準則的第一條——說了自知是虛假的話或者提供了自知是虛假的信息。例如，格蕾絲說：“你以為蘇珊的嘴巴是電話？”這就兼具了反語與諷刺的手法。試想一下，一個女人，看到自己的男友和另一個女人接吻，是何等的憤怒？此處的會話含義顯而易見：你不是說在給我打電話嗎？怎么你的嘴巴到別人的嘴巴上去了？你這不是明顯在說謊嗎？面對格蕾絲的斥責，布魯斯不僅沒有及時認錯與道歉，反而愚蠢地問她要什么補償。當格蕾絲諷刺性地說出反話——需要一艘輪船和一大口袋現金并且不想給他生孩子的時候，愚蠢的布魯斯竟然信以為真。其實觀眾都知道，無論貧窮還是富貴，格蕾絲的心永遠都在布魯斯身上。當布魯斯帶格蕾絲到他們初次相識的棕櫚飯店共進晚餐時，格蕾絲已經做好了接受布魯斯求婚的準備，但是布魯斯卻只關注著自己的職位。因此，當布魯斯在棕櫚飯店滔滔不絕地表達著自己重新獲得主持人職位的喜悅時，滿以為他要向自己求婚的格蕾絲問了一句，“就是為了這些事情嗎？”當布魯斯回答“是的”之際，格蕾絲是多么的失望！由此可見，單純的格蕾絲已經對他心懷不滿了。此時此刻看到自己心愛之人和另一個女人親熱，而且對自己仍然誤會重重時，她是多么的失望與憤怒?。?/p>

3.關系準則視角。關系準則，是格萊斯唯一沒有列出次則的準則。這是因為，他認為其中牽涉的問題太多，他希望在以后的研究中闡述，由此才有了后來Sperber 和Wilson的名著《關聯性：交際與認知》。從格萊斯（2002:27）在《邏輯與會話》的粗略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出，關系準則本質上就是要求交際內容必須與當前的談論話題相關。例如下面的對白：

布魯斯：格蕾絲，狗狗。

格蕾絲：我在洗澡呢。

布魯斯（對狗）：不要啊，狗狗，壞狗狗。里面，壞習慣。外面，好習慣?！?/p>

從字面來看，上述對白是支離破碎且不連貫的。因為從合作原則的角度來看，這則簡單的對話完全違背了關系準則，回答者提供的信息總是與前一個人的內容毫不相干。但是，從會話含義的角度來看，上述對白卻是符合真實生活的經典會話。具體而言，當布魯斯說，“格蕾絲，狗狗?！钡臅r候，其真實會話含義為：格蕾絲，狗狗要尿尿了！你帶它去吧。而當格蕾絲回答“我在洗澡呢”的時候，其真實會話含義為：我不能帶狗狗去尿尿了，因為我在洗澡呢！因此，從電影中我們看到，布魯斯只能自己帶狗狗S a m出去尿尿了。從這個角度來看，上述對白不僅蘊含了巨大的信息量，而且在交際內容上談論的都是當前的話題——S a m尿尿。由此可見，雖然這則短小的對白表面支離破碎，但實際上卻是前后彼此關聯的連貫性語篇。上述對白非常符合隱性連貫的兩個典型特征——“答非所問”和“原因應答”。前者指的是前后兩個話語在表層內容上毫不相關；后者指的是后一話語通過陳述原因來達到間接回答的目的（何明烈,萬本華, 2009）。這樣的含蓄性對白非常符合人類行為的基本原則——省力原則。這種“經濟”或者“省力”總是針對說話人而言的，對于聽話人來說卻是非?！百M力”的，如果聽話人不能根據具體語境推導出說話人的會話含義，那么很可能真的認為就是單純地違背了“關系準則”而沒有任何意義了。

4.方式準則視角。方式準則關注的主要是所提供的話語或信息是否清楚、明白、簡潔和有條理。以下面的對白為例。

布魯斯（唱著）：假設上帝就在我們中間，就像我們中間的一個懶漢，就像公交車上的陌生人正在回家的路上。

格蕾絲：M y g od.

布魯斯：你可以叫我布魯斯。

格蕾絲：你怎么啦？你看起來是如此的……如此的……開心。

……

格蕾絲：親愛的，這些花很漂亮啊。但是昨天晚上……

布魯斯：昨晚，我還是個凡夫俗子。

格蕾絲（驚奇地看著他）：……

方式準則的第一次則，就是要“避免表達的晦澀”。電影中此處的對白出現于布魯斯獲得了上帝的全部法力后。其時，布魯斯剛剛進行了分番茄湯的實驗，在路邊瀟灑地一口氣吹起了美女的裙子，在街頭懲罰了上次痛打他的幾個小混混，可以說是春風得意。因此，開心的布魯斯抑制不住自己的愉悅心情，就像個小孩一樣，一路蹦蹦跳跳地唱著歌回到家里。面對前一天還憤怒地奪門而出的布魯斯，格蕾絲忍不住驚奇地說道：“m y g o d”。在英語中，“m y g o d”實則是一個感嘆語，類似于漢語中的“哎呀，天哪”之類。但是布魯斯偏偏將其理解為字面意思“我的上帝”，故意說：“你可以叫我布魯斯”，其會話含義為“我真的就是上帝啊”。因此，這個晦澀的回答讓格蕾絲覺得莫名其妙，其實布魯斯在此暗示自己已經不是俗人了，而是一個天神，唯一的天神——上帝。當格蕾絲提起昨晚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時，布魯斯再次冒出晦澀之語，“昨晚，我還是個凡夫俗子”，聰明的讀者抑或格蕾絲稍加注意就自然會得出其會話含義為“今天，我就不是凡夫俗子了”“今天，我就是個神仙了”，諸如此類等等。

電影中的對白是塑造人物形象、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手段之一，對白意思的傳達既可能是明晰的，又可能是含蓄的。從上述示例我們可以看出，合作原則能夠幫助我們很好地解讀含蓄性對白，有助于推導說話人的言外之意，是電影對白分析的有效手段。

[11]Grice, Paul.Studies in the Ways of Words [M].Foreign Languages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2.

[2]蔡連勝.淺析英語文化中的電影《冒牌天神》[J].湖北科技學院學報，2014（5）.

[3]何明烈，萬本華.隱性連貫的語用探討[J].長春理工大學（高教版），2009（5）.

責任編輯：賀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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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7）06-0045-03

宋雨涵，何明烈/成都理工大學工程技術學院副教授（四川樂山61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