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
摘 要:刑事“冤假錯案”的頻發嚴重地侵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等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引起人民大眾對司法公信力、司法權威的重大質疑,浪費司法資源,影響了中國法治建設進程,摧毀了公眾的法治中國夢。為加強對人權的進一步保障,提升司法公信力,重樹司法公正的權威也成為當前司法改革背景中的一項重要工作。在法制化不斷加速的進程中,法學界對刑事“冤假錯案”的預防機制研究也漸進增多,本文從我國“冤假錯案”的成因入手并參考了國外的相關規則進行探索分析。
關鍵詞:“冤假錯案”;米蘭達規則;刑事
中圖分類號:D92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7)03-0106-02
2016年11月30日對“聶樹斌案”判決書的做出,“沉冤昭雪”的同時,“死刑錯案”又深深地刺痛著人們的神經,巨大地挑戰了我國的司法公正。以往的“杜培武案”“佘祥林案”“趙作海案”等冤假錯案媒體有過深度報道,公眾廣泛關注,一次次地觸碰社會公眾的心理承受底線,一次次地挑戰法律的權威與正義。這類“冤假錯案”的產生,不僅嚴重侵犯無辜被追訴人的人身合法權益,而且某種程度上講是在放縱真正實施違法行為的犯罪者,使其逍遙法外,繼續侵犯潛在受害者的人權,不斷地危害社會。
重新審視近期被糾正的“冤假錯案”,呈現出與以往錯案的不同特點。像上面提到的“杜培武案”“佘祥林案”“趙作海案”被司法糾正,基本上是因出現了“真兇再現”或者“亡者歸來”,而近期錯案的糾正并未出現此鬧劇,比如說“聶樹斌案”,其判決書上明確寫明有罪供述的合法性存疑,有罪供述與在卷其他證據供證一致的真實性、可靠性未形成完整鎖鏈,沒有達到證據確鑿的定罪要求,原審認定聶樹斌犯故意殺人罪、強奸婦女罪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根據197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不能認定聶樹斌有罪。對申訴人及其代理人、最高人民檢察院提出的應當改判聶樹斌無罪的意見,本院予以采納。判決原審被告人聶樹斌無罪。本判決為終審判決”。①這是案件存疑,重新審理,最終進行了改判。這也正是我國司法的進步,最高人民法院黨組副書記、常務副院長、一級大法官沈德詠早在2013年5月人民法院報撰文提出“要像防范洪水猛獸一樣來防范‘冤假錯案,寧可錯放,也不可錯判。”[1]同年11月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中強調“健全錯案防止、糾正、責任追究機制,嚴禁刑訊逼供、體罰虐待,嚴格實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這些指導性的言辭和決定對防范“冤假錯案”的再發生起到重要的作用,開啟了司法改革的新篇章。
在我國“冤假錯案”的頻發,不得不讓我們對我國司法制度的深度思考,對于國外的米蘭達規則、沉默權制度、律師參與制度等,在我國的司法制度基礎上,探索遏制“冤假錯案”的發生也許會是有效的借鑒。
一、我國刑事“冤假錯案”的形成原因
“刑事錯案”被稱作“冤案”或“冤假錯案”等,《現代漢語詞典》將其定義為“錯判的案件”[2]。美國律師勒內·弗洛里奧在《錯案》一書中將錯案分為兩種:一種是司法機關由真實的證據材料,得出了錯誤的結論;第二種是由錯誤的一個證據材料卻推出近似正確的結論。北京大學法學院陳興良教授則認為,刑事錯案可以被稱為冤案或者冤獄,完全避免刑事錯案是無法實現的,即“有獄必有冤,無獄則無冤”[3]。中國政法大學教授顧永忠教授認為,所謂冤案是指審判機關將無辜之人定罪科刑且判決已生效的案件[4]。“冤假錯案”廣義上講在偵查階段、審判階段及起訴階段其中每個階段都可能發生;狹義的“冤假錯案”是指審判機關人民法院基于錯誤的事實認定或者錯誤適用法律而導致無辜的人受到有罪判決科以刑罰,或者有罪的人逍遙法外未被追訴的判決已生效且執行的案件。本文所探討的是狹義的刑事錯案中被錯誤追究刑事責任的“冤假錯案”。
糾問式訴訟中的“有罪推定”觀念還沒有徹底清除,也是“錯案”產生的思想根源。首先,一系列的司法程序都是假定犯罪嫌疑人有罪而展開的,偵查假說認為,偵查機關會為補強內心的確信,反向追溯有力的犯罪證據,有甚者會為此違造證據或者詭辯證詞;反而對與內心確信事實的相反證據選擇性地忽視;為了論證內心確信,還會采取發源于美國而在中國還尚不成熟的催眠與測謊相結合的所謂高科技手段,因測謊基本圍繞“有罪事實”,實際上就是為偵破案件事實而讓犯罪嫌疑人自認有罪,杜培武、趙作海等案件均有適用。在發案率不斷攀升、實現達標破案率的巨大壓力下,偵查機關為收集證據,不惜一切代價,違反司法程序、采取非法手段,“刑訊逼供”便順勢而生。浙江張氏叔侄強奸殺人案,他們在獄中遭到獄霸袁連芳的暴力取證和偵查人員的刑訊逼供,對此做的供述不僅未被非法排除反而成了冤案的重要證據。口供至上,刑訊逼供是導致冤案的直接原因。其次,審查起訴階段,檢察院-公訴機關的主要職責是揭露和指控犯罪。即使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過程中發現非法證據有違法獲取行為,也采取忽視態度。最后,進入到審判程序,這樣的事實不清、證據不真實的矛盾對人民法院的法官是嚴厲的考驗,當法官發現證據達不到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的要求時,會秉承疑罪從輕而不是疑罪從無的思想來對此做出判決,“冤假錯案”由此產生。
“民憤”和“社會影響”已嚴重地影響了刑事司法工作,公眾輿論的外在壓力嚴重影響了司法工作的走向。如佘祥林案,到審查起訴之日時,公安機關、檢察院均未有確鑿證據證明佘祥林有罪,就在此時被害人家屬組織聯名上書,司法機關迫于公眾的壓力,本著“命案必破”的思想,為了提高辦案效率、暫時化解社會矛盾,踐踏刑事訴訟程序,最終釀成了“佘祥林冤案”。
控訴雙方平等對抗,法院居中裁判。在我國刑事司法程序的對抗機制嚴重缺乏。由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法律知識嚴重匱乏,不能充分維護自己的訴訟權益,因此充分發揮法律職業者辯護律師在訴訟過程中的作用,在防范“冤假錯案”的發生上,是很重要的。在我國,在媒體的曝光下“冤假錯案”是如此的耀眼,而犯罪嫌疑人的辯護權卻顯得黯淡無光,甚至缺少最起碼的公民的人身權利、財產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的人權保障。指導刑事司法的最高原則是尊重和保障人權,但犯罪嫌疑人的人權得不到尊重和保障,刑事“冤假錯案”的不斷攀升當然也便不足為奇。
二、國外的刑事“冤假錯案”之米蘭達規則
“米蘭達規則”(Miranda Rules)是美國憲法修正案“反對強迫自我歸罪特權”和程序保障措施。1966年3月1日,聯邦最高法院就米蘭達一案(Miranda V.Arizona)舉行了聽證。一并聽證還有其他三起同類案件,這四起案件的被告人在接受訊問時,都是在與外界隔離的房間并且未被告知依法享有沉默權,而做出了口頭供述,后有三個被告簽了字,在審判中此口供被作為證據法庭將其采納,四個被告都被判了有罪判決。這四起案件最高法院進行了一并評議。1966年6月13日,最高法院的9名大法官以5比4的表決做出了裁定推翻原判決。米蘭達規則自此誕生了。與其相關的有兩條憲法規則:一是憲法第五修正案,即任何人都不能在刑事審判中被迫成為證明自己有罪的證人;任何人非經正當程序不得被剝奪生命、自由或者財產權利,簡稱為“不得強迫自證其罪”條款。第五修正案適用于聯邦司法系統的刑事審判程序。二是憲法第十四修正案,即任何人非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被剝奪生命、自由或者財產權利,簡稱為“正當法律程序”條款。這一修正案適用于各州和地方司法系統。米蘭達規則的程序保障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對抗了警察的羈押性訊問,保護了公民反對強迫自我歸罪的特權。“米蘭達規則”包含沉默權、會見律師權和獲得法律援助權,這都是值得借鑒的權利規則。
三、完善我國刑事“冤假錯案”救濟機制
陳光中教授曾說道:“上帝不犯錯,可法官不是上帝。”[5]我們看到的是“錯案”的判決結果,但我們不得不思考它的成因及證據源頭,怎樣能在整個訴訟活動中摒棄“有罪推定”和思想源頭,避免“刑訊逼供”的暴力取證行為。中國《刑事訴訟法》第50條2012年修訂的規定:“嚴禁刑訊帶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的方法收集證據,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其中,新增加的“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是此次刑訴修改的一大進步,這也標志著接受了當今世界范圍具有普適價值的“反對強迫性自證其罪”和刑事訴訟規則,也就是確認了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的沉默權。其中新刑事訴訟法118條保留了“犯罪嫌疑人對偵查人員的提問應當如實回答”的規定。與此同時,有學者認為可采用這種解釋:“偵查人員對犯罪嫌疑人的提問,他們可以選擇沉默,也可以選擇回答,但如果回答就要如實陳述。”也就是說,“犯罪嫌疑人有沉默權,但沒有說謊權。”由此可防止“刑訊逼供”的發生。
總而言之,“錯案”的成因諸多,但“有罪推定”的固有思想及“刑訊逼供”的取證行為等是不可熟視無睹的,當然觀念的轉變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法律條文”也不能處在沉睡狀態,美國的米蘭達規則對于沉默權、會見律師權和獲得法律援助權制度在適用過程中也發揮了不可或缺的借鑒作用,要讓法律規則運動起來,如此法律規定才“名副其實”。減少刑訊逼供,對中國的“冤假錯案”預防機制起到一定的作用。在“命案必破”的目標和限期破案、掛牌督辦以及破案率同獎懲掛鉤的績效考核制度的情況下,及證據獲取能力的不足、有限的偵查資源和日益多樣化犯罪手段等諸多因素的前提下,通過制度改革和機制創新來構建良好的法律職業行為環境,建立健全我國的錯案成因分析、糾正錯誤、責任追究、國家賠償機制等幾方面來構建一套救濟系統,貫徹“無罪推定”原則,健全“證據規則”,強化“辯護制度”,優化“刑事司法環境”,進一步明晰“司法權力運行機制”,預防“冤假錯案”的不斷發生。
參考文獻:
[1]沈德詠.我們應當如何防范冤假錯案[N].人民法院報,2013-05-06.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3]陳興良.錯案何以形成[J].公安學刊,2005(5).
[4]顧永忠.以最大的責任防范冤假錯案發生[N].人民法院報,2013-06-07.
[5]陳光中.上帝不犯錯,可法官不是上帝[N].法制日報,2012-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