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跡可循

三井獸

火箭中鋒奇納努·奧努阿庫是今年的二輪新秀，看起來他除了身高臂長似乎沒有什么特殊的，但他的出場總會伴隨著所有球迷的歡呼，很少有人去在意他得了多少分或搶了多少籃板，大家都等著他站上罰球線的那一刻，甚至有球迷期望他的對手能多犯幾次規。原因？奧努阿庫的罰球姿勢可是當年里克·巴里的絕學——俗稱“端尿盆”的下手罰球。

“我緊張得快要死掉了。”奧努阿庫在他NBA生涯的首場比賽中（對菲尼克斯太陽）就獲得了罰球機會，而他兩罰全中的表現讓火箭的替補席都瘋狂了，爆炸程度不亞于一次隔人扣籃。其實這并不是奧努阿庫第一次在鏡頭前展現自己與眾不同的罰球絕技，在2015年夏天進行的男籃U19世青賽，代表美國出戰的奧努阿庫就讓全世界的球迷親眼見識到了下手罰籃。與火箭隊友們的反應類似，但奧努阿庫穩穩命中罰籃之后，對手們看起來受到了“驚嚇”，有人撓頭作迷惑狀，甚至有人為他的進球鼓掌。而在賽季開始前的中國賽，奧努阿庫第一次讓中國球迷在職業賽場上看到了“端尿盆”，當時甚至引發了熱議。

奧努阿庫認為，這種罰球沒能更多人使用是因為大家太擔心別人的看法：“當我在希臘這么罰球時就炸開了鍋，所以我知道現在也會引起討論。每個人看過我的比賽之后都在聊這個，因為他們沒見過有人這么罰球。”

我們不禁要說，現在的球迷太年輕了，一點沒有見過世面，要知道曾經主宰NBA聯盟的中鋒喬治·麥肯、威爾特·張伯倫都曾嘗試過這種雙手持球、自膝蓋間由下往上拋的罰球方式，不過惟一能把下手罰球當成常規動作的球員只有里克·巴里。包含NBA與ABA的14年職業生涯，巴里有7個賽季的罰球命中率超過了90%，1978-79賽季，他更是全年只投丟了9個罰球，命中率高達94.7%。如果只計算他10年的NBA生涯，總計89.9%的罰籃命中率也能排在歷史第四，這種“端尿盆”的動作讓巴里在罰球線上就拿下了5713分。

而在巴里之后，不論NBA還是其他聯盟，從未有人在正式比賽中嘗試過下手罰球，直到巴里的小兒子坎揚·巴里與奧努阿庫在30多年后不約而同地讓經典重現。下手罰球在西方被稱為“老奶奶罰球”，被認為是力氣不夠的娘炮投籃方式，用這種方式的球員總得背負著壓力。老巴里是上高中時在父親理查德的建議下改用下手罰籃的，當時他也很擔心這種高中女生才會用的罰球動作會被人嘲笑，但父親以籃球上成敗論英雄的道理說服了他。同樣地，他之后也把這一道理傳授給了兒子。

坎揚從小耳濡目染父親的比賽及錄像，不過他是巴里五個兒子中惟一一個使用下手罰球的。坎揚現就讀于佛羅里達大學，已經大四的他身高1.98米，身型與哥哥們幾乎無異。上賽季他為查爾斯頓大學效力期間的罰球命中率便高達84.5%，場均能夠得到19.7分，是查爾斯頓大學的重要得分點，他還帶領球隊擊敗過狀元本·西蒙斯領銜的LSU，那場比賽坎揚獨得19分，而本賽季他的罰球命中率更是漲到了85.7%。

多年以前，當老巴里傳授他這一絕技時，坎揚一開始是拒絕的。“爸爸，人們會取笑我的，這是女孩子的投籃方式！”然而老巴里卻告訴他：“如果你投進了，他們就不會嘲笑你了。”如今，坎揚回想當初：“爸爸是正確的，當我們連罰球都做不好的時候，有什么理由拒絕。”

奧努阿庫也是被老巴里同樣的邏輯說服的。“我不太在乎別人怎么想，我知道大家會取笑我，但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變得更強。”他說道。大一那年，奧努阿庫的罰球命中率僅為46.7%，而在教練里克·皮蒂諾建議他改為下手罰球后，雖然沒有奇跡似的向巴里看齊，但僅僅一個暑假，他便把命中率提升了超過10個百分點，來到逼近六成的58.9%，甚至在一些比賽中成為了左右比賽戰局的勝負手。

火箭總經理達瑞爾·莫雷也曾對此開玩笑稱：“皮蒂諾可能讓500個孩子這樣練罰球，但最終只有奧努阿庫這么去做了。”對于成為下手罰球的近代先驅，奧努阿庫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有回歸到罰球最基本的目的：“只要我能拿下分數就好。”

聯盟中有不少罰球命中率糟糕的球星，德懷特·霍華德（生涯58.4%）曾經練習過下手罰球，但后來放棄了；安德烈·德拉蒙德不堪入目的命中率（38.6%）更讓巴里主動向活塞主教練大范甘迪傳達了協助意愿，但并未得到回應。因為各種原因，下手罰球并沒有再現NBA賽場，直到奧努阿庫的到來。“他是學習我下手罰球動作的一個理想人選。”巴里說道，“當你平時走路時，會把雙手高舉過頂嗎？那是人的自然狀態嗎？所以我們應該從一個完全自然的姿勢開始投籃，把雙手放低，置于一個非常放松的位置。你將有兩只手控制皮球飛行的軌跡，這樣投出去的球就會柔順得多。當你采取下手投籃時，即便投丟都不會偏得太離譜。”

每當談到自己的罰球，巴里都洋洋自得說起來沒完，在被問到改變罰球動作所會遇到的阻礙是什么時，巴里回答道：“可能最大的阻礙是自我意識，我不知道為什么。當我兒子一開始改變罰球動作時，我曾經特別觀察過，因為我對球迷作何反應很感興趣，他們最大的反應就是好奇。當比賽臨近尾聲，落后的球隊需要采取犯規戰術時，球迷們開始大喊‘對24號犯規，對24號犯規，他們想要落后方對我兒子犯規，這樣他們就能看到他的罰球了。”

有些時候，阻礙可能會來自教練。巴里繼續補充道：“亞特蘭大奧運會期間，我已經準備好幫沙奎爾·奧尼爾改變動作了。不幸的是，德爾·哈里斯（湖人主帥）不愿雇用我訓練他。沙克本人已經準備好了，杰里·韋斯特（湖人總經理）也開了綠燈，把決定權留給教練，可是德爾拒絕了我。對于球隊、對于沙克、對于他自己，這完全是在幫倒忙。那可能會改變他的職業生涯，他可能因此獲得更多的總冠軍，他可能會成為在比賽尾聲階段也能左右戰局的關鍵人物，他可能因此變得徹底不可阻擋，他可能因此將罰球命中率提升到80%。”

對于自己技術的“失傳”，老巴里感到非常憂心。“如果你是個罰球命中率在八成以上的球員，根本不用考慮改變。”他說，“80%是個標準，如果你罰球不到75%，就必須要認真思考這件事了。而如果你只有五六成的命中率，看在老天的份兒上，你必須嘗試任何方式。像奧尼爾、霍華德這種罰球能力比較糟糕的球員，當初就該采用這個技術。”

曾經有一段時間，勒布朗·詹姆斯的罰球命中率下降，他希望找巴里指點，但前提是絕不學“端尿盆”。所以，你能看出這種略微搞笑的罰籃方式還是不太能被主流大眾認可，也許只有奧努阿庫愿意堅持下來。“‘我是一名NBA級別的球員，我才不會這樣投籃。很多人都會這樣想，他們害怕被人嘲笑。”奧努阿庫的火箭隊友、也是他路易斯維爾的師兄蒙特雷爾·哈雷爾說，他的命中率也僅為53.3%，“但他不一樣，他就是站在罰球線上完成自己的責任：投籃得分。”科里·布魯爾也對奧努阿庫表示支持：“他的罰球就只是罰球。在我的整個生涯，不，是整個人生都沒親眼看過下手罰籃，可是他能罰進，不管為什么這樣也能投進，重點是他可以投進。”

“端尿盆”雖然姿勢難看，但卻有它的科學依據，否則也不會讓被稱為“得分機器”的巴里如此推崇，他甚至還曾專門拍過一個教學視頻，教大家怎樣正確地使用下手罰籃，其中主要就講了以下幾點：首先，身體需要放松，兩手自然垂下，深呼吸，拍幾下球，找找手感；然后，在球出手的時候要有一個輕微向上抖腕的動作，給球附加一定的旋轉；最后，球飛出后，雙手沿著投籃的弧線繼續保持伴隨揚起的動作，在聽到籃網唰的一聲后，一個帥氣的“端尿盆”罰籃就完成了。

而按照ESPN的分析，“端尿盆”罰籃和從頭頂投球相比，球有更長的運行路徑保持在自己手中，因此從科學理論上講，也能對出球的線路提供更多控制。另外，下手罰籃的瞄準點一定是籃筐的前沿到中間部分，如果用力過大，球一定會彈飛，而當投籃弧度適中時候，再加上后旋的力量，即使力量差一點點，也是有可能彈進籃筐的。影響球員罰球命中率的因素有很多，包括呼吸、力量、出手姿勢、弧度等，而大個子球員由于出手點太高、力量太太，因此命中率低下。如果使用“端尿盆式”，降低出手點，也更好地控制球的弧度，命中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現在看來，奧努阿庫的出現算是繼承了老巴里的這套近乎失傳的NBA絕學，也在試圖證明著這個方式的成功性。從U19錦標賽、NCAA、夏季聯賽、熱身賽，再到如今的NBA常規賽，下手罰球已經不再是奧努阿庫的困擾。“現在輪到其他人去思考為什么不嘗試下手罰球了，我無法介入別人的想法，但對我來說，站上罰球線拿下分數才是最重要的。”強壯的力量、敏捷的速度、籃板能力以及籃筐附近的終結能力，奧努阿庫擁有成為當今籃球潮流中運動型五號位的本錢。也許對于其他人來說，下手罰球是一種超越常理的特殊存在，并且自帶搞笑屬性，但對于奧努阿庫來說，他會將這樣的罰球風格堅持下去，并不會因為外人的嘲笑而改變，因為他追尋的東西跟所有球員沒有什么不同。“我想要證明自己可以在這個聯盟待上很長一段時間，就這么簡單。”

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會漸漸接受和采納下手罰球這項技術，畢竟籃球運動的最終目的就是將球放進籃筐。至于動作，只要能得分，管它什么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