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男孩》：性別意識建構與欲望表達

劉辰

【摘 要】同性戀題材作為區別于異性戀主流文化中發展的亞文化，一直處于邊緣化狀態。但近年來，社會上卻出現了越來越多制作精良的同性戀題材影片，引發了人們對該類群體的關注和思考。2016年上映的電影《月光男孩》改編自劇本《月光下憂郁的黑人男孩》，除了男同性戀題材外，該影片中還融入了黑人的種族問題，以一種成長式的體驗完成了主人公對自己的性別認同，同時探究了欲望的根源。

【關鍵詞】同性戀；《月光男孩》；種族；亞文化；欲望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05-0137-02

在傳統主流文化道德中，異性戀的合理性是根深蒂固的存在，是符合社會倫理道德的。而同性戀（指他或她的情感與欲望的對象只限于同性，對異性沒興趣。）[1]這種作為亞文化的情感表達在社會中被認為是與主流價值觀不相符的、不道德的行為。同性戀題材影片作為宣泄情感的出口，在表達同性戀文化的同時也深度剖析了同性戀主體的內心世界，更大程度肯定了其合理性的存在。福柯認為：“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和生存形式，作為一種文化，同性戀不應該受到任何限制。相反，倒應該把選擇同性戀當成自身生存方式的一種創造。”[2]近年來，社會上出現了大量制作精良的同性戀題材影片，這些影片在解放思想的同時，更多地關注了同性戀者的日常生活及其內心世界。筆者認為，近年來上映的表現同性戀者的影片大體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反映其與家人和社會對抗，從而獲得自身的自由和解放的影片，如《被拒人生》《阿黛爾的生活》等。以及反映其作為同性戀者追求戀人之路的坎坷，如《出柜第4格》《尋》等；還有一類，就是反映同性戀者的自我認同之路的影片，如本文所說的《月光男孩》。《月光男孩》講述了男主人公喀隆童年、少年和成年后這三個階段的個人情感體驗：從模糊的性別認同障礙到確定自己是同性戀，再到在成長中逐漸完成對自己及對世界的認知，完成自我蛻變。與此同時，該影片還涉及到了黑人的種族問題，在和同性戀題材影片的雙重邊緣化作用下，這部影片獲得了很高的評價。

一、同性戀者的性別意識建構

“同性戀”一詞由來已久，“根據一些性學史學專家的說法，‘同性戀和‘異性戀這兩個詞是在19世紀晚期才被創造出來使用的，直到20世紀中期才進入到西方社會公眾話題領域。當然，同性戀的欲望和行為在此之前已經存在。”[1]同性戀不是橫空出世的一次創造性活動，而是自然而然的一種性取向。對于同性戀者來說，承認自己“出柜”是一次儀式化的蛻變，完成了自我認同的性別意識建構。在傳統的主流社會道德中，面對社會和家人的重重阻礙，同性戀者所承受的壓力更加大，對性別意識建構的難度也更高。“我們對性的各種指向（正常的或反常的）都是常見的生存沖動，只有反常的‘性指向才能不顧一切成規和法律道德，沖破性別標簽。”[2]在同性戀題材影片中，對于同性戀的不理解和歧視所制造的沖突也往往更勝于異性戀，因為同性戀需要更大的勇氣去反對大眾所認為的傳統道德倫理。

影片《月光男孩》中，男主人公喀隆的性別意識建構分三個階段進行：童年期、少年期和成年期，主人公喀隆對自己性別的認同也在成長中不斷得到自身的肯定。

童年期的喀隆沒有父親的庇護，母親吸毒，對其又極為嚴厲，導致他的性格膽小而懦弱。在成長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與其他人的一些不同之處。他干癟瘦小，總被同學欺負，嘲笑他像個Gay。但由于父親角色的缺失，母親又不能及時地引導他，自卑的性格加上模糊不清的性別意識導致他一直處于一種茫然困惑之中。他不會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去反抗，而是選擇忍氣吞聲。而毒販胡安在喀隆的成長過程中暫時承擔起了一個朋友或父親一樣的角色，對喀隆進行引導。胡安帶喀隆去游泳，帶他到自己家里吃飯，讓他體驗人生的多種可能性。有一次喀隆問胡安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戀，胡安說以后你就能明白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現在還不是時候。童年期的喀隆這時才似懂非懂地度過了他的童年，在不清晰的性別意識障礙中承受著孤獨和短暫的溫暖，進入了少年期。隨著年紀的漸長，喀隆也越來越了解自己，他所走過的路是一段激動人心的旅程。青春期的荷爾蒙總是散發出濃烈的味道，喀隆身邊只有一個不離不棄的朋友凱文。在一次野炊中，凱文吻了喀隆并且給他手淫，就像喀隆的成人禮一樣，從那天開始喀隆也肯定了自己的同性戀身份，性別意識建構正式形成。但由于凱文只是出于好奇心和軟弱的性格，他不敢去承認和喀隆之間有什么，并且還和其他同學一起欺負喀隆，這給喀隆的內心留下了沉重的創傷，同時失去了友情和泡沫般的愛情，使得喀隆對自己同性戀者的身份變得既肯定又恐懼。成年期的喀隆變得健壯魁梧，做了一個毒販，很多人都懼怕他，但他依然是那個接到凱文電話就會徹夜難免的少年。成年后的喀隆學會了和他人和解，也學會了和自己和解。在去探望母親時，母親哭泣著多年來的心結，讓喀隆的心一點點融化，缺失的母愛也逐漸回歸。在最后一次見凱文時，喀隆說，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個碰過我的人，之后那種釋懷是他完成性別意識建構的標志。

“同性戀身份認同和建構本身就是一個特殊的自我認知過程，在這個認同過程中，它對自身的過去、現在和將來自定位置和身份，決定他或她應該在其自身的內部進行操作，同時意識到了自身，指向‘認識你自己。”[1]在三個階段的成長中，喀隆完成了同性戀身份的認同和建構。人最后總是要面對自己并且承認自己，即使過程是艱難而不被理解的，最后都會得到和解。

二、欲望身份的三重解讀

（一）規避身體欲望的敘事

在同性戀題材影片中，無法回避的就是身體欲望引起的觀影愉悅。在女同性戀電影中，觀眾從觀看女性的美好肉體，消費著由觀看引起的視覺愉悅。但正如鮑德里亞所言，“男性身體遠不能獲得相同的色情效益，這是因為它既不能帶來迷人的閹割回憶，也不能帶來不斷超越閹割的表演。”[2]男人的肉體在異性或同性中的異性戀看來都是一種具有刺激的快感或者引起的焦慮，是一種特別的新鮮感。但在影片《月光男孩》中，作為規避的身體，在觀影過程中我們幾乎看不到任何一處裸露的身體鏡頭。在凱文給喀隆手淫的場景中，我們只能看到兩個人親吻的鏡頭以及月光下兩人的背影，可以說，這種欲蓋彌彰的表現手法更能引人遐思。在這個全民消費男色、小鮮肉當道的時代，規避身體欲望的敘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實際上也是父親角色缺失的表達。在父權統治下的社會中，父親象征著權力和權威，是陽剛之氣的代表。但在影片中，喀隆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庇護，跟他亦師亦友的胡安也過早地離去，他的成長過程中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支撐。裸露的身體不僅象征著情欲，也象征著男人的陽剛之氣。這種規避身體欲望的敘事，從側面反應出喀隆男子力的缺乏，在困境中尋找著欲望宣泄的出口。

（二）主體欲望的根源

欲望在影片《月光男孩》中所表現出來的是對愛的渴求。其第一層身份是對親情的渴望。男主喀隆在親情上幾乎一直處于缺失狀態，得不到父愛和母愛。他從小由吸毒的母親撫養長大，母親生活不檢點，吸毒成癮，在校被霸凌的他回家依然得不到安慰。成年后的喀隆即使是在夢境中也會被母親的吼叫驚醒，說明母親身份的在場起不到其應盡的責任，并且作為喀隆的對立面存在。喀隆的不自信一部分源于母親的漠視和嘲諷。除此之外，愛情也是欲望的一個深層次根源。凱文作為喀隆唯一的朋友，伴隨其成長，是喀隆的依賴。對于喀隆，父親身份的缺失，讓他更依賴于一個強壯的男人給予他依靠，但本就不確定的感情在凱文一次次的侵襲下終于土崩瓦解。在一系列的沖擊后，喀隆完成了性別身份的認同，也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同性戀身份。但由于凱文的軟弱，不敢承認自己和喀隆有過關系，導致喀隆同時喪失了友情和愛情，徹底被擊垮。由于喀隆從童年時起一直受到的欺凌和嘲笑，這種缺失的友情也讓他在成長環境中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態，渴望被理解、渴望得到愛，成為喀隆欲望的深層次根源。

（三）種族差異的深層表達

英國學者安東尼·吉登斯在《社會學》一書中論述：“作為一組社會關系，種族不僅是人類生物特征的一種定位方式，也是重新塑造不平等模式和社會內部權力的重要因素”[1]《月光男孩》這部影片在文本內容上并沒有呈現出明顯的黑人種族差異，在文本表達上把黑人表現得和其他種族人一樣平等，他們一樣會遇到同性戀在生活中的歧視問題。作為邊緣化題材，黑人同性戀題材在現有的同性戀題材影片中是少有的。該影片沒有用說教式的語言去對抗社會中對同性戀以及對種族差異的沖突，而是采用冷靜客觀的陳述向受眾展示了社會中的邊緣問題。毒販胡安在影片中說，曾有個老奶奶對他說，黑人的皮膚在月光下藍得清透，與其他人不一樣。從此那個奶奶就叫他Blue，也就是影片的名字，月光男孩。還有一處，喀隆在浴缸里放滿了藍色的消毒水，想讓自己變成藍色，與眾不同。這兩處都反映了導演對于黑人種族問題的深刻探討。不再是強烈地表達不滿以爭取政治上的自由，而是在平淡的敘事里更注重對種族問題的人文關懷。

三、結語

影片《月光男孩》作為黑人同性戀題材，在劇作和畫面方面都是十分細膩的。影片完整地呈現了喀隆，一個黑人同性戀在成長過程中對性與性別的困惑和肯定。在克制的情感下完成了對自我性別意識的建構，并且探究了欲望的深層次根源。“最新的酷兒理論認為，對異性戀規范和恐同話語最激進的顛覆不是停留在同性戀的良好感覺中或者宣傳同性戀好以獲得主流觀眾的認同，而是對同性戀被迫占據的邊緣位置的肯定和強化”[1]對于同性戀和黑人的種族的邊緣化問題是個既定的事實，影片沒有刻意示弱，而是選擇將事實展示在受眾面前，在主人公喀隆完成性別意識建構的同時也是對觀眾自我意識重塑的一次挑戰。

參考文獻：

[1]藹理士.性心理學[M].北京：三聯書店，1988.285.

[2]高宜揚.福柯的生活美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29.

[3]李二仕.酷兒理論與電影[J].當代電影，2009，（6）：92-93.

[4][英]塔姆辛·斯巴格.福柯與酷兒理論[M].趙玉蘭，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

劉 辰（1994-），女，漢族，黑龍江人，戲劇與影視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戲劇與影視學（影視學理論與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