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民,李瑞玲,張 明
1.上海市浦東新區精神衛生中心 (上海 200124),2.上海中醫藥大學 (上海 201203)
·學術探討·
淺析宋代方書論治健忘癥的用藥規律*
高利民1,李瑞玲2,張 明1
1.上海市浦東新區精神衛生中心 (上海 200124),2.上海中醫藥大學 (上海 201203)
目的:研究宋代方書論治健忘癥的辨證用藥規律,為臨床中醫藥治療健忘癥予以借鑒。方法:通過查閱宋代具有影響力的方書著作,選擇了其中有明確針對“健忘”或“益智”主題論述的方劑著作,從理、法、方、藥的角度分析,探討研究宋代方書治療健忘癥的辨證用藥規律。結果:宋代方書論治健忘癥病位多在心,病機多為心氣虛、心神失養;辨證以心為主,心腎同治,佐以健脾;常用方劑為開心散,劑型以丸劑和散劑為主;常用藥物以補氣藥為主。
健忘一詞最早見于《太平圣惠方》,在此以前《千金要方》、《外臺秘要》稱之為“好忘”,《內經》稱之為“喜忘”或“善忘”。歷代關于健忘癥的治療很多的方藥與經驗?,F筆者通過查閱宋代具有影響力的一些方書著作,包括《醫心方》、《蘇沈良方》、《普濟本事方》、《洪氏集驗方》、《博濟方》、《嶺南衛生方》、《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仁齋直指方論》、《圣濟總錄》、《太平圣惠方》、《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嚴氏濟生方》等,選擇了其中有明確針對“健忘”或“益智”主題論述的方劑著作——《醫心方》、《圣濟總錄》、《太平圣惠方》、《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仁齋直指方論》,通過理、法、方、藥的角度分析,進一步探討研究宋代方書的辨證用藥規律,以期對臨床遣方用藥有所啟迪。
1.1 病位在心 宋代方書《太平圣惠方》總論中:“夫心者,精神之本……氣血俱虛,精神離散,恒多憂慮,耳目不聰,故令心智不利而健忘。”《圣濟總錄》總論中記載:“健忘之病,本于心虛……”。這些方書著作中有效復方36首,其中有病機描述的27首,提到病位在心者22首,如《圣濟總錄》中記載有治療心熱健忘用遠志散;治心善忘,小便赤黃,多夢亡人……用安神定志人參湯;治心氣不定,驚悸多忘用養神丸?!短绞セ莘健分杏兄委熝a心虛,治健忘,久服聰明益智用茯神散;補心定志,益智明目用遠志散。《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中記載有治心氣不定,五臟不足用小定志丸等。
中醫學將記憶、思維歸于“神”的范疇,中醫狹義的神即是指人的精神意識、思維活動、記憶力等功能。神與五臟皆有關,但由心主宰,《素問·靈蘭秘典論》說“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鹅`樞·邪客》謂:“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闭f明心在精神意識、思維活動、記憶等功能中起主導作用。
1.2 心氣虛,心神失養是基本病機 宋代方書《太平圣惠方》和《圣濟總錄》總論中提出“心虛”是總病機。心虛包括心氣虛、心陽虛、心陰虛、心血虛,其中心氣虛是基本病機。心氣則為心陽、心血、心陰發揮生理作用的基礎,因此心陽、心血、心陰生理功能失常時,除了體現各自特有的病理表現外,也常常表現出心氣虛的癥狀,而在治療過程中也常常予以補心氣的治療。
36首復方中使用補心氣藥物的方劑26首,如《圣濟總錄》中治心善忘,小便赤黃,多夢亡人,或夢居水中,驚恐惕惕……不欲聞人語,食不知味的安神定志人參湯,用人參、甘草補心氣;治心熱健忘的遠志散,用人參補心氣;治精神恍惚、坐臥不寧、鎮心安神的遠志丸,用人參、甘草補心氣;治心氣虛,精神不足,健忘,陰萎不起,懶語多驚的白石英湯用人參補心氣?!短绞セ莘健分醒a心虛,治健忘,久服聰明益智的茯神散,用人參補心氣;補心定志,益智明目的遠志散用人參補心氣,桂心溫心陽鼓舞氣血化生;補心益智,治健忘,除虛損的菖蒲丸用人參、五味子補心氣,斂心氣?!度驑O一病證方論》中治心氣不定,五臟不足的小定志丸用人參補心氣?!度数S直指方論》中治思慮過度,勞傷心脾,健忘怔仲的歸脾湯,用人參補心氣;治心氣不足,驚悸健忘,神思不寧的人參遠志丸,用人參補心氣??梢?,補心氣貫穿健忘癥心陰虛、心陽虛、心血不足、心火旺及心陰虛火旺等各種證型治療的始終。這些方書共36首復方,5個單方,共計80味中藥,總使用頻次266次,補益藥居首,補益藥中又以補氣藥居首,也支持心氣虛為基本病機的觀點。林水淼教授治療AD,從心入手,以調心治氣,調氣養神為基本法則并創立調心方[1],臨床療效確切,也為心氣虛為健忘癥基本病機提供臨床佐證。
2.1 以心為主,心腎同治,佐以健脾 宋代這些著作中的36首復方,其中心腎同治的方劑32首,如《圣濟總錄》中的人參湯、延齡煮散、養神丸方、遠志丸方、山芋丸方;《太平圣惠方》中的茯神散方、薯蕷丸方、菖蒲丸方;《醫心方》中的養命開心益智方;《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中的菖蒲益智丸等。心與腎,心屬火,位居上而屬陽;腎屬水,位居下而屬陰,中醫理論認為位于下者,以升為順;位于上者以降為和。因此認為心火必須下降于腎,腎水必須上濟于心,這樣心腎之間的生理功能才協調,而稱之為“心腎相交”,也即“水火即濟”。反而如果心火不能下降于腎而獨亢,腎水不能上濟于心而凝聚,均將出現“心腎不交”,而出現功能異常,其中健忘也是之一。且腎藏志,志就是立志不忘,志受損,則容易忘記。
心與脾關系也甚為密切。且脾為氣血化生之源,血液又是神志活動(包括記憶)的物質基礎,這也決定了脾與健忘癥的發病關系極為密切,因此健脾也成為常用的治法之一[2]。
2.2 重視辨證用藥,善用安神開竅藥物 宋代治療健忘癥,重視辨證用藥,善用安神開竅藥。如治療健忘癥兼有“心火”的病癥,根據病因不同分別予以滋陰瀉火、苦寒直瀉心火、宣發郁火等治法,如《圣濟總錄》中安神定志人參湯治療善忘,兼有陰虛火旺小便赤黃者用麥門冬滋陰清心瀉火;遠志散治療心熱健忘者,直接用黃連瀉心火;烏犀丸治療健忘兼有心中郁熱煩悶者,予以犀角清心火、金銀薄荷宣發郁熱清心火而除煩。如治療健忘癥伴隨的驚恐、驚悸、松悸等癥狀時,根據病因及疾病程度的不同分別予以重鎮安神、清心安神、寧心安神、養心安神,如《圣濟總錄》中桂心湯治療驚恐失志健忘者,用龍骨鎮靜安神;檀香丸治療心常松悸,恐懼多忘者,用犀角清心定驚,遠志寧心安神;養神方治療心氣不定,驚悸多忘者,用遠志、菖蒲、茯神寧心安神;化鐵丸治療心臟風熱,驚惕不安,言語譫妄者,用鐵粉、金箔、銀箔重鎮安神。以上用藥充分體現了“有斯證用斯藥”的辨證論治藥用思想。
2.3 常用方劑 健忘癥基本病機為心氣虛,心神失養,因此用于治療心氣不足,神志不寧,健忘的開心散[3]成為了治療健忘癥的常用方劑。開心散始見于唐代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由茯苓2兩,菖蒲2兩,人參、遠志各4分組成,后世醫家在此方基礎上進行劑型、劑量或藥味加減而治療不同病機的健忘癥。如《醫心方》卷二十六中開心散方,由《備急千金要方》中的開心散調整藥量為菖蒲、茯苓各3兩,人參2兩,遠志4兩組成;孔子練精神聰明不忘開心方由開心散加龍骨、蒲黃組成;《圣濟總錄》中治心虛善忘的開心丸,由開心散變散劑為丸劑;治心熱健忘的遠志散由開心散加黃連組成。《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中治心氣不定,五臟不足的小定志丸由開心散原方以朱砂為衣而成,由此可見后世醫家以開心散為基礎方進行加減治療健忘癥應用廣泛。開心散[4]可作為治療健忘癥的基礎方被后世醫家廣泛運用,是基于藥物功效配伍緊扣健忘癥基本病機。開心散中人參、茯苓是經典的益氣補虛之品,而石菖蒲、遠志亦具有一定的益氣補虛作用,并且4味藥均有寧心安神作用?,F代藥理研究亦表明,人參、茯苓、石菖蒲、遠志皆有鎮靜作用。菖蒲、遠志合用,具有交通心腎,醒神益智[5]的作用。
2.4 常用劑型及服法 宋代治療健忘癥在劑型上也非常注意,多用丸劑和散劑,36個復方中33個為丸散劑,說明宋代醫家也充分認識到健忘癥為一種發展性、慢性遷延性疾病,因此多為丸散劑,方便長期服用防治疾病,因此根據疾病特點選擇藥物劑型的指導思想,也值得現代醫家臨床借鑒。宋代醫家在藥物服用方法方面也很有講究。在5本方書記載藥物服法中多以溫服、米粥(米飲)服或酒服為主,統計36個復方中,提到溫服的7首,酒服的13首,米飲(米粥)服11首,茯苓湯溫服和金銀薄荷湯服各1首,其中有3個提到米飲或者溫酒服,由此可見古代重視不同的服藥方法對于藥性的發揮的影響。溫服和酒服以溫通、補益為主,體現健忘癥以虛為主的特點,同時用酒服還具有一定的活血通絡作用,促進藥物作用的發揮和以達病所。米飲溫服除了溫通、補益的作用之外,還可以保護脾胃之氣,以促進藥物運化而發揮作用。
宋代醫家論治健忘癥已形成了相對完善的理、法、方、藥體系,尤其認為健忘癥病位在心,治療上以心為主,心腎同治,佐以健脾的診治思路,對現代臨床防治老年癡呆及輕度認知功能障礙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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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卞 偉,張榮華.從脾論治老年性健忘癥探討[J].陜西中醫,2009,30(5):580-581.
[3] 何貴平,包祖曉,陳寶君,等.開心散及其類方方證特征分析[J].中華中醫藥學刊,2012,30(3):583-584.
[4] 張 博,黃樹明.開心散治療老年性癡呆的研究進展[J].中藥藥理與臨床,2013,29(3):193-195.
[5] 蘇慶英.中醫臨床常用對藥配伍[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0: 190.
(收稿:2016-12-02)
*上海市浦東新區名中醫繼承人項目(PDZYXK-6-2014001)
記憶障礙 中醫典籍 @用藥規律
R277.7
A
10.3969/j.issn.1000-7369.2017.03.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