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是灰色的，教育生活是水靈的

李振村

前幾年廣泛流行一句話：“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這個理念曾讓很多教師氣餒和慚愧，因為班級里總有一些似乎怎么也教不好的學生。后來，全美最佳教師、《第56號教室的奇跡》作者雷夫在中國演講，中國老師提出這個問題時，他直接回答：“我不可能教好所有的學生！有些學生就是教不好！”于是，一些教師又松了口氣：“你看，連美國教育家都有教不好的學生，何況我們？”

其實這句話沒有說錯，它是用一種接近于修辭的表達方式，強調教師自身教學能力的重要性，強調要關注每一位學生，不能放棄任何學生。這里最主要的是“教好”的標準問題——如果我們把“教好”狹隘地理解成，讓學生考試成績優秀，那肯定有很多學生是永遠也教不好的。但是，如果我們把“教好”理解成，順應每位學生的天性，因材施教、揚長避短，擦亮每位學生獨特的生命亮點。從這個意義上說，的確沒有教不好的學生。

再比如，前幾年還流行一句話：“拿起表揚的武器。”其意思是要不斷地表揚學生，這一觀點被教育專家們津津樂道。但凡是在一線教過幾年書的教師都知道，每位學生都是一個復雜、獨特的生命個體。面對這些學生，任何單一的教育策略都不可能包治百病。有時候，教師就是要板起面孔，沒有批評和正當的懲罰，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

那么，這句話說錯了嗎？當然沒有錯，錯在我們理解簡單化了。拿起表揚的武器，是強調教師要更多地運用正面鼓勵的方式，不斷給學生傳遞積極向上的力量，不斷給學生以自信。這個觀點在師道尊嚴的傳統文化背景下，顯得格外突出，格外發人深省。但是，這兩句話并沒有說不要批評、不要原則。

“蹲下來和學生說話”這個理念也曾經風靡一時，很多教師奉為圭臬，于是努力蹲下身子，始終以伙伴的身份與學生打交道。結果遇到很多問題，學生有時候會“蹬鼻子上臉”，絲毫不把教師當回事兒。教師沒有了威信，教育效果當然大打折扣。其實，這樣做，也是對這個理念的一種誤讀。

師生關系絕對不是簡單的尊重和平等，一位教師既要讓學生感到親近和友善，又要保持適當的距離、適當的尊嚴，讓學生有所敬畏，這個分寸的把握就是教育藝術的精髓所在。這句話強調的是對學生的尊重，但是也沒有否定教師的尊嚴。一個“蹲”字就形象地說明，教師作為學生成長的引路人，在師生關系中擁有更大的支配權，處于更強勢和主導的地位，所以教師必須柔化這種“支配權”，建立互相信賴和更趨平等的師生關系。

德國有句民諺：“一切比喻都是蹩腳的。”用一句話概括一個教育理念，通常運用的都是比喻的方式，強調一個方面的同時，必然會忽略或者淡化另一個方面。這就需要我們在理解教育理念時，擺脫單向度、絕對化的思維方式，從教育生活的實際出發，從中汲取有益的營養。

理論是灰色的，生命之樹長青。豐富多彩的教育生活永遠比教育理念更加豐滿和水靈。教師需要從理念中尋找啟迪和方向，更需要埋首教育大地，孜孜以求，探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