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污染權角度的東苕溪流域生態補償標準研究

袁瑞娟+裴雨丹

[摘 要]雖然從長期來看，經濟發展與環境之間可以形成良好的互動關系，但是在工業化時期，經濟發展往往會對環境產生負面影響。本文認為，流域上下游應該具有同等的污染權，流域上游為了保護整個流域的環境而放棄的污染權應該得到補償。下游補償上游的標準采用機會成本法進行測算，即由于放棄一定量的污染權而使得經濟發展上承受的損失?；谝陨纤枷耄疚臉嫿艘粋€流域生態補償標準測算模型并應用于東苕溪流域的分析，測算出東苕溪流域的上游（臨安市）2010—2013年放棄的工業廢水排放權為4418.45萬噸，因而東苕溪流域的下游（杭州市區）應向臨安市補償174.44億元的生態補償金額，用以平衡兩地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

[關鍵詞]流域生態補償；污染權；東苕溪；機會成本

一、引言

生態補償機制是指為了保護生態環境，以促進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為目的，基于生態系統的服務價值、生態保護和發展機會成本，采用政府和市場兩種手段，調節生態保護各個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利益關系的公共制度①。生態環境價值論、外部性理論和庇古手段等都為生態補償機制研究提供了大量的理論基礎。流域生態補償在國內外都有很多的實際案例。澳大利亞曾利用經濟補貼的方式推進各省的流域綜合管理；紐約市通過對用水戶收費，整合資源轉移至上游地區，進行區域間的橫向轉移支付②。國內流域生態補償最典型的案例當屬2000年11月浙江省義烏市與東陽市的水權交易案：義烏市通過財政出資2億元，向東陽市購買了每年5000萬立方米水資源的永久使用權③。這些正是基于公平原則，即流域上下游應該具有同等發展的權利或者同等排污的權利。本文從流域上下游具有同等污染權的角度出發，采用機會成本法，核算處于東苕溪流域上游的臨安市由于放棄一定量的污染權而產生的機會成本，并以此作為下游杭州市區向上游臨安市的生態補償標準。

二、文獻綜述

污染權在1968年由Dales提出，是指排放一定量污染物的權力。最早應用污染權這個概念的場合是政府將排放一定量污染物的權力出售給企業投標者，同時這些企業投標者之間可以相互買賣各自手中的污染權。哥本哈根氣候變化大會之后，有關學者指出“排污權即發展權”，并得到了廣泛的認可。適當的污染權能夠體現公平正義的原則，這與流域生態補償機制的初衷是一致的①。

機會成本法是一種流域生態補償標準核算方法。機會成本是指上游水源保護區為保護整個流域生態環境所放棄的經濟收入和發展機會而產生的成本，通常都是以土地、森林和勞動力等載體為基礎來進行核算的。蔡邦成、陸根法、宋麗娟等估算南水北調東線水源地保護一期生態建設工程中，因為將工業用地和農業用地轉換為生態用地的機會成本為1.46億元②。代明、劉燕妮、陳羅俊測算了廣東省佛岡縣因接受限制或禁止開發工業而對當地財政收入和就業造成的影響，2015年應該補償的數額為22.645億元③。以土地、森林、勞動力等為載體核算的機會成本作為流域生態補償的標準，由于可計算的都是直接損失，間接損失很難估計，因此算出來的補償標準通常只是整個機會成本的一部分。

本文認為，流域上、下游應該具有同等污染權，上游由于放棄一定量的污染權而產生的機會成本應該得到補償。本文首先擬合中國大陸31個省市的人均GDP和人均污染物排放量曲線，并計算出理論人均污染物排放量；接著對照臨安市的實際人均污染物排放量，計算出臨安市放棄的污染權，并以單位工業廢水排放量的GDP為基礎，計算出臨安市因為放棄部分污染權而產生的機會成本，并以此作為臨安市應該獲得的生態補償金額。

三、理論假設和基本模型

（一）理論假設

污染權即發展權，流域上、下游擁有同等的發展權，同時擁有同等的污染權。在沒有對上游環境保護要求的情況下，同等的經濟發展水平對應的是同樣的污染物排放量。流域上游為確保整條流域的水質安全，承擔起水源保護的責任，因此上游放棄了部分廢水排放權以保證水質質量，限制了經濟發展；下游由于不需要承擔水源保護的責任，可以在環境承受范圍內排放一定量的污染物作為經濟發展的代價。久而久之，流域上游將出現環境保護良好，但經濟發展弱于流域下游，而下游受益于水源地的環境保護，可以實現經濟迅速發展，而且水質得到保障。為了平衡流域上下游在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中的權利與義務，下游需向上游提供一定的經濟補償。

（二）補償標準測算方法

下游應該向上游支付多少以換取上游放棄一定量的污染權呢？本文采用機會成本法進行測算，上游由于保護環境，放棄了部分污染權，減緩了經濟發展，產生了機會成本。

污染權的市場價值 = 放棄的污染權 × 單位污染權價格。

放棄的污染權等于理論污染物排放量減去實際污染物排放量。如何計算理論污染物排放量？本文認為，理論人均污染物排放量可以通過一定區域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得出。環境庫茲涅茲曲線指出：人均收入與環境污染程度之間存在倒U型曲線形狀，即隨著人均收入的增加，環境污染范圍不斷擴大、程度逐漸加重，直到人均收入到達一定的數值之后，環境污染范圍縮小、程度逐漸減弱，整體環境變好。典型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呈現倒U型，但是中國眾多學者的實證研究顯示，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可能是倒U型，也可能是N型，甚至是線性的。根據擬合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將人均GDP對應的理論人均污染物排放量減去實際的人均污染物排放量，就可以得出人均污染物排放減少量，根據上游的人口數據可以得出污染物排放減少總量，即放棄的污染權。

計算可以分為三個步驟：首先根據一定區域的相關數據擬合出人均GDP與人均排污量的曲線：P=f（Y）。其中，P代表人均污染物排放量，Y代表人均GDP，由此計算出不同人均GDP下的理論人均污染物排放量。第二步計算上游放棄的排污權。上游放棄的排污權為：R=X×△P（△P=P（理）-P（實）。其中，P（實）為上游實際的人均污染物排放量，X為當年上游總人口數。第三步計算下游應向上游支付的生態補償標準：V=W×R=W×X×△P。其中，W代表單位排污權的價格。

四、實證分析

（一）東苕溪流域介紹

本文的研究對象為東苕溪流域。東苕溪流域位于浙江省杭嘉湖平原西部，屬太湖水系。東苕溪由南、中、北三條支流組成，干流南苕溪發源于臨安市天目山南麓，流經臨安、余杭，與中苕溪、北苕溪匯合后流至瓶窯，稱東苕溪。東苕溪流經瓶窯至德清接導流港，并有余英溪、埭溪等匯入，在白雀塘橋與西苕溪主流在湖州旌兒港匯合，向北流入太湖。東苕溪干流全長143公里，其中在杭州市境內96公里。流域面積（湖州以上）2267平方公里。流域內山地丘陵占83.4%。

我們只研究屬于杭州這個地級市范圍內的東苕溪流域的相關區域。臨安市是一個縣級市，行政區劃上隸屬于杭州市這個地級市，我們將臨安市作為上游，而將杭州市區作為下游。2015年，杭州市的戶籍人口723.55萬人，臨安為52.944萬人，杭州市區人口為532.86萬人。自從2003年以來，臨安市的戶籍人口變化不大，而杭州市區的人口增加較多，從2004年的401.59萬人增加到2013年的450.82萬人，2014年富陽市劃為富陽區之后，戶籍人口增加至500多萬人。

總體來看，臨安的經濟發展水平與杭州市區差距較大，即使與杭州全市相比，也有一定差距，如圖1所示。以當年價格計算，2015年臨安的人均GDP只有8.83萬元，而杭州市區高達16.5萬元，杭州市為13.97萬元。而2004年這個差距相對較小，臨安、杭州市區、杭州市分別為26014元、49055元、38858元。將臨安與杭州市區及杭州市的人均GDP以1978年為基期進行平減，得出實際人均GDP的差距，說明臨安與杭州市區及杭州市的差距在拉大。

東苕溪的水質狀況逐年在好轉。根據歷年《杭州市環境狀況公報》，2004年42.9%的水域達不到Ⅲ類及以上水質標準。2007年根據生態省考核12項指標評價，苕溪流域水體各斷面均符合或優于Ⅲ類水質標準，且基本達到功能區目標要求；2011年按監測結果的年均值評價，苕溪流域各斷面均符合或優于Ⅲ類標準，水環境功能區達標率為100%，但是若按月均值評價，苕溪流域仍有很少的情況沒有達到要求；2014年苕溪水質狀況為優，水環境功能達標率為100%，達到或優于Ⅲ類標準的比例為100%。

東苕溪流域水質的改善，無疑與處于上游地區的臨安在環境保護上的努力直接相關。自從2003年開始，臨安市根據生態市建設總體指標要求和2003—2007年政府生態建設目標責任制要求，市政府與26個鄉鎮、街道及相關責任部門簽定了責任狀，生態建設的各項工作已融入到了各個領域，關停并轉了一些高污染企業，開展循環經濟建設，這些措施有力地改善了東苕溪的水質。無疑，臨安在保護和改善東苕溪的水質過程中，放棄了一些污染環境的產業和項目，短期情況下，對自身的經濟增長有一定的負面影響。

2014年12月31日，杭州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出臺了杭州市東苕溪流域水權制度改革試點方案，開展控制東苕溪生活生產用水的總量以及對水權制度試點，從權利與義務兩方面合理分配水資源并做好水源保護工作，解決保護和高效利用，推動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

（二）理論污染物排放量的計算

由于臨安市和杭州市仍然處于工業化階段，工業增加值在國內生產總值中仍占主要地位，而且工業廢水是首要的水體污染來源，因此，本文的污染物指標選取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同時，考慮到采用更大范圍的樣本進行擬合的曲線更能符合理論污染物排放量，因此，本文以中國大陸31個省市2004—2013年的面板數據，擬合人均GDP和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曲線，用以計算出與臨安市人均GDP對應的理論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數據均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人均GDP數據以1978年為基期進行調整。

根據面板數據分析步驟，本文首先對數據序列的平穩性進行檢驗，對系列進行協整檢驗，然后采用hausman檢驗之后，確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來進行參數估計，最終得到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與人均GDP之間的函數關系。其中，agdp為人均GDP，awater為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

一次項模型：awater=32.1650+0.002086agdp

（69.262） （26.17） R2=0.97

二次項模型：awater=28.77573-0.003588agdp- 1.16E-07（agdp）2

（54.517） （19.03） （-7.53）R2=0.98

雖然二次項模型的R2略高于一次項模型，但是二次項模型的二次項的系數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此最終采用一次項模型，發現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隨人均GDP的增加而增加，但是系數很小。隨著經濟發展，中國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呈非常緩慢的上升趨勢。

（三）放棄的污染權的測算

根據擬合的全國31個省、直轄市人均GDP與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曲線，我們可以得到不同人均GDP對應的理論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把臨安市當年的人均GDP代入曲線計算出當年的理論人均污染物排放量，減去臨安市當年實際的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就可以測算出當年人均工業廢水排放減少量，再乘以當年的人口數，得出減少的工業廢水排放總量即減少的排污權。臨安市人均GDP數據來源于歷年《杭州統計年鑒》，并以1978年為基期進行平減；工業廢水排放量數據來源于歷年《臨安市環境狀況公報》。

R=X×△P。其中，R為減少的工業廢水排放總量，X為當年上游總人口數，△P為減少的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以2010年為例，臨安市當年人均GDP為10204元，對應的理論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為53.45噸/人，而實際的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僅為49.13噸/人，2010年臨安市人均喪失了4.32噸的工業廢水排放權。按照當年臨安市總人口數52.59萬人，當年共計喪失了227.27萬噸工業廢水排放權，如表1所示。

2004—2013年間，隨著人均GDP的提高，全國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呈現緩慢上升的趨勢，而臨安市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卻呈現下降趨勢。結果顯示，2004—2009年間，臨安市的實際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高于全國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屬于過度排放，過度排放總量達到9357.18萬噸。自從2010年以來，臨安市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逐年減少并均低于全國水平，且差額越來越大，2010—2013年減少的工業廢水排放量達到4418.45萬噸。由此可以看出，自從2010年以來，臨安市通過損失污染權，放緩了經濟發展的速度，保護了水源地。為了激勵臨安市繼續保護環境，下游對上游的經濟補償是必要的。

（四）生態補償金額的計算

V=W×R=W×X×△P。其中，W為單位工業廢水排放的價格，X為上游人口數，△P為減少的工業廢水排放量。大多數污染權沒有市場價格，只能通過間接的方法進行估算，如單位污染物的GDP產出、單位污染物帶來的工業總產值或是污染物的處理成本等。本文采用單位工業廢水排放量的GDP產出作為污染權的價格。仍以2010年為例，臨安市當年喪失了227.27萬噸工業廢水排放權，而當年全國單位工業廢水的GDP產出324.43元/噸，最終計算得到2010年臨安市喪失的污染權機會成本為7.37億元，如表1所示。

2004—2013年這十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 2004—2009年，臨安市超標使用排污權；2010—2013年，由于逐年減少工業廢水的排放而產生了機會成本。通過分別求各年損失的機會成本，得到2010—2013年為保護水源地環境喪失污染權所導致的潛在產生損失174.44億元。

五、結論

本文從流域上、下游具有同等污染權的角度出發，采用機會成本法作為核算方法，以上游放棄一定量污染權而產生的機會成本作為下游補償上游的補償標準，并以此應用于對東苕溪流域的分析。結果發現：2004—2009年處于流域上游的臨安市超標使用污染權，2010—2013年則放棄了4418.45萬噸工業廢水排放權。進一步計算得出2010—2013年杭州市區應向臨安市補償174.44億元。為了激勵臨安市繼續采取措施保護環境，處于下游的杭州市區應該繼續對上游的臨安市進行生態補償，以換取臨安市放棄部分污染權，用于平衡上下游之間的經濟發展以及保護東苕溪流域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