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儒家哲學重要范疇,“慎獨”在詞源學有著復雜的字義,而作為一個詞,其涵義在思想史上歷經(jīng)了多次的演變。“慎獨”的形上建構,是指宋明理學對“慎獨”的本體論闡釋,理學對“慎獨”的本體論的闡釋也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本體的建構指向人的終極關懷,它為人提供了可依持的生存狀態(tài),構建了一個人作為真正主體的意義世界。在對“慎獨”之本體的觀照中,人獲得了一種安身立命的方式,一種存在的價值感與心靈的安頓感。
關鍵詞:慎獨 儒家 本體 精神關懷
“慎獨”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解釋為:“在獨處時也能謹慎不茍”。對現(xiàn)代很多人而言,“慎獨”很多時候似乎只是來自古代一種道德律令,人們對之有“敬”,但內(nèi)心缺乏對之向往。然而,作為古典哲學的一個重要范疇,“慎獨”的地位卻又是如此的重要:無論是儒家經(jīng)典的《大學》《中庸》,還是朱熹的理學還是王陽明的心學,都對“慎獨”有著重的強調(diào)。晚明著名儒者劉宗周的哲學被稱為“慎獨之學”,新儒家的代表人物,近人梁漱溟說:“儒學只是一個慎獨。”正因為如此,如果“慎獨”僅僅被解釋為一種道德的律令的話,它確乎也同時暗指了儒學在面對現(xiàn)代性時所表現(xiàn)出的生氣缺乏之象。然而,通過“慎獨”含義及其發(fā)展脈絡的梳理與考察,發(fā)現(xiàn)其內(nèi)涵遠要比我們現(xiàn)代漢語定義的豐富。在這些豐富的涵義中,宋明理學對于“慎獨”形上本體的建構,展現(xiàn)出了“慎獨”深沉而富具活力的精神關懷。
一、“慎獨”的字義解釋
“慎”字,在古典文獻中主要有謹、順、誠、思或思之貌、真、慎言行等意思。許慎《說文解字》云:“慎,謹也,從心真聲”,這里的“慎”是謹慎的意思。作“順”解,如在《墨子·天志》中“天之意,不可不慎也。”孫治讓在《墨子閑詁》中曰:“慎與順同,上下文屢云順天意”。作“誠”義解,如劉寶楠在《論語正義》中對“慎終追遠,民德歸厚”解釋時曰:“《爾雅·釋詁》:‘慎,誠也,《說文》:‘慎,謹也,誠、謹義同。”作“思”或者“思之貌”解的,如《方言》卷一:“慎,思也……秦晉或曰慎,凡思之貌亦曰慎。”俞樾的《群經(jīng)平議》指出:“慎”與“真”,古今可通用。作“慎其言”解的,《周易·系辭上》:“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fā),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以上,我們可以看出古典“慎”字的諸多釋義中,普遍具有濃厚的道德性意味,而道德性的顯發(fā),往往是基于一種德性的內(nèi)化。這種內(nèi)在性在《禮記·禮器》中有明確的回應:“禮之以多為貴者,以其外心也,禮之以少為貴者,以其內(nèi)心也,故君子慎其獨也。”詹海云先生結合古典文獻從“慎”字的構造方面總結了“慎”字的意義發(fā)展脈絡,認為古之“慎”字經(jīng)歷了光或熱—>照亮—>謹慎—>鎮(zhèn)靜的演變;而“真”經(jīng)歷了貝(珍寶)—>字形訛為真—>加“心”為“慎”(珍寶,重視)的發(fā)展。從把心視為珍寶再到重視內(nèi)心之珍寶,是一個拂拭內(nèi)心塵埃,讓內(nèi)心朗現(xiàn)的一個過程,彰顯了“慎”之字義的道德內(nèi)在性。
“獨”字,許慎《說文解字》云:“獨,犬得相而斗也。從犬,蜀聲。羊為群,犬為獨也”。段玉裁注說:“犬好斗,好斗則獨而不群。”在這兩則解釋中,“犬”為“獨”一是從犬之“獨”與羊的“群”對比體現(xiàn)出來;一是從犬好斗不合群而體現(xiàn)出來。《爾雅》曰:“獨者,蜀。”《廣雅·釋詁》云:“特,獨也。”獨和特同義,以上諸“獨”都是指各自行動,形單影只的意思。在先秦的一些經(jīng)典中之“獨”字大都是指一個人的相處或者認知。如《周易·大過》曰:“君子以獨立不懼。”;《莊子·在宥》曰:“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獨來獨往,是謂獨有。”
最初的“慎獨”并非一開始就是以“慎”與“獨”二字連用的方式出現(xiàn)的,而是以為“慎其獨”的方式出現(xiàn),同時其含義也與現(xiàn)代漢語的解釋有差別。“慎其獨”的原始義可以見于目前發(fā)現(xiàn)的較早的一些先秦文獻中,大都關涉到個體的內(nèi)在之“誠”與“敬”。如《荀子·不茍》《禮記》和竹簡《五行》。在《荀子·不茍》中,荀子認為“不誠則不獨”,“慎獨”是從內(nèi)心之“誠”顯發(fā)的一種狀態(tài),在他那里,“慎獨”與“誠”關聯(lián)了起來。類似的理解亦然見于《大學》和《中庸》,《大學》認為,“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中庸》說:“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君子在隱微之處“慎其獨”,如果不是對天道之“誠”,那是做不到。竹簡《五行》云:“能為一然后能為君子,[君子]慎其獨也……能差池其羽然后能至哀,君子慎其獨也。”《五行》以“能為一”來解釋“慎獨”,劉釗先生認為“一”是指君子能夠專心于“一德”,能夠對“德”以“誠”。因此,竹簡《五行》之“慎其獨”其解釋的意味與前三種文本是相通的,即無論是境況之顯隱,內(nèi)心都保持對德性,天道之“誠”,能夠至始至終的嚴于律己,謹慎不茍。
二、“慎獨”的演變軌跡與形上建構
(一)慎獨的演變軌跡
“慎獨”含義在中國思想史經(jīng)歷了若干的詮釋。具體可以分為五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五行》中的“慎獨”之義。《五行》中對于“慎獨”的解釋有若干處,而且意義有所不同。《說7》:“‘君子慎其獨。慎其獨也者,言舍夫五而慎其心之謂□”。“慎其獨”就是要去除五官的各自悅好而專順其心,但《說8》里面的說法又與此不同,“‘君子之為德也,有與始,無與終。有與始者,言與其體始;無與終者,言舍其體而獨其心也。”在這里“獨”就是“慎獨”,這里對慎獨的理解包有兩方面:舍其體以及獨其心。此外,說文對《經(jīng)文7》中的“‘差池其羽,然后能至哀。君子慎其獨也”的解釋時又有“言至內(nèi)者之不在外也,是之謂獨。獨也者,舍體也”的說法,這就是說,(在服喪時)能夠做到內(nèi)在之悲戚而非只是外在之形式。對此,陳來總結說:“慎獨……僅僅使心獨自地、不受身體五官影響地發(fā)揮其功能,也還不夠,還必須明確慎獨是不受五官影響而專心于內(nèi),才是慎獨。”第二階段是《中庸》《大學》的解釋。《中庸》將“慎獨”闡述為:“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大學》把“慎獨”表述為:“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在《中庸》里面“獨”是須臾存在的,隱微不顯之“道”的意思,“慎獨”即是指在隱微之出能夠符合中正之道,《大學》的“慎獨”之意主要是誠意、毋自欺。無論是幾微之“慎”還是誠其意,其目的都是要回歸本性,達致光明磊落,內(nèi)外一如的境地。第三階段是鄭玄到孔穎達從語義學上的解釋。鄭玄將《中庸》的“故君子慎其獨也”時說:“慎獨者,慎其閑居之所為。小人于隱者,動作言語,自以為不見睹,不見聞,則必肆盡其情也。”鄭玄的這個解釋既與《中庸》原文對“慎獨”的闡述相參,又與人們對“慎獨”二字的字義上的理解相符,故此解釋的影響力很廣泛。第四階段是理學的闡釋,朱子雖然沿襲鄭、孔之說,但在二者基礎上卻有所拓展使得其由修養(yǎng)工夫論上升為工夫-本體論,進而王陽明、王棟、劉宗周把本體之“理”轉化成心學之“心”之主宰,將其純粹化。第五階段是清代中葉凌廷重新強調(diào)“慎獨”作為禮學的原始內(nèi)涵,及其作為修養(yǎng)與教化的功能。
當我們審視“慎獨”發(fā)展的這五個階段,再結合文章開頭提到的現(xiàn)代漢語對于“慎獨”的解釋時,不難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漢語中的釋義只是“慎獨”發(fā)展脈絡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幾個階段并非是涇渭分明的,而是相互交錯。劉信芳先生站在認識論的立場上認為,“慎獨”即謹慎地看待群體意識中之個體意識,這與《大學》《中庸》中的“慎獨”是相同的。李景林先生認為《五行》中的“慎獨”主要是從“心貴”的立場對“獨”作本體義的揭示,而《大學》《中庸》則偏重從工夫論的角度闡釋“慎獨”。從“慎獨”的形上建構來說,與理學的詮釋是由重合的。另外,陳來先生也認為《五行》中的慎獨”,僅僅是在理性思維的專一性的方面與《中庸》等篇的存在差異而已。回過頭來,當我們將“慎獨”視為一個古代的道德修養(yǎng)律令時候,而使得“慎獨”失去生氣之時,我們其實是忽視了“慎獨”在形上建構中所展現(xiàn)出來的精神關懷。“慎獨”的形上本體建構主要是在宋明朱熹、王陽明、劉宗周那里。
(二)慎獨的本體建構
首先是朱熹的解釋。在朱熹之前,二程已在工夫的層面對“慎獨”做了闡釋,如程子曰:“君子慎獨,敬以直內(nèi),義以方外,所以為克己復禮也。”“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則誠。”朱子繼承程子內(nèi)心“居敬”的工夫,將《中庸》之“慎獨”與《大學》之“致知”、“誠意”鏈接起來,說明其中內(nèi)在的關聯(lián)。朱子將“誠”釋為“真實無妄,天理之本然也。”“誠”在《中庸》是貫通天人的關鍵。朱熹把“慎獨”之“獨”訓為“密”、“危”,強調(diào)“尤加謹焉”,這是關涉于《中庸》之“誠”的:朱熹認為“戒慎恐懼”與“慎獨”是二事,相對于未發(fā)之“戒慎恐懼”,“慎獨”屬于心智之已發(fā),此時是心智的初萌,外物尚未全顯,只專注于心發(fā)動之幾。此時如果不加以指引,則心之已發(fā)就會流為人欲,失卻真實本質(zhì),故此時強調(diào)“危”與“密”,強調(diào)謹慎。而謹慎、“危密”則是為了向著內(nèi)心的真實回歸,回歸“敬”,進而達致“誠”。在這里,我們看到一方面人的存在有了一個稱為“誠”的真實本心的指引;另一方面在本體的觀照下,人審察于幾微端倪,毫無人欲之萌,而純乎天理流行。“慎獨”在朱熹這里被投置于“本體-工夫”的格局之中,有了一個清晰的“誠”的形上本體。但是,“慎獨”此時只是與本體相關,并非真正的本體。“慎獨”從工夫到本體的演進是在王學那里。
王陽明對“慎獨”的本體建構是以對朱子“慎獨”說的批評為基礎的。王陽明批評了將戒懼與慎獨的分離。先看王陽明與弟子的相關對話,“正之問:‘戒懼是己所不知時工夫,慎獨是己所獨知時工夫,此說如何?先生日:‘只是一個工夫,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此獨知處便是誠的萌芽,此處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一是百是,一錯百錯,正是王霸義利誠偽善惡界頭。于此一立立定,便是端本澄源,便是立誠。”從表面上看,陽明看似同意朱子對慎獨的看法,認為慎獨是一種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的狀態(tài),并認為在此情況下,人最需努力。但是,陽明在論述慎獨問題的時已經(jīng)將問題的重點轉移到了對內(nèi)在性的強調(diào)上,即良知本心的發(fā)用問題,并在此基礎上闡釋了慎獨的重要性,慎獨即是本體之所以挺立處。“慎獨”并不是只在“所共知處用功”,而是“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此“獨知”是“端本澄源”,是“誠的萌芽”,是“立誠”而且并不存在“間斷”。故陽明把“慎獨”等同了“致良知”與“誠意”,使得其本體的意味更加凸顯出來。陽明的“良知”是澄明之心體,宛爾如此的,它與工夫是相即相入的。陽明對“慎獨”的詮釋,將中庸“自誠明”與“自明誠”的界限打破了,本體與工夫成了“不二”的關系,它實際上開啟了“慎獨”從工夫論走向本體論的大門,但它的完成又經(jīng)歷了王棟對“慎獨”之“獨”的本體闡釋以及劉宗周的“慎獨之學”。
“慎獨”到了泰州王棟那,“獨”則被當做主宰之本體。他說“意是心之主宰,以其寂然不動之處,單單有個不慮而知之靈體,自做主張,自裁生化,故舉而名之曰獨。”在這里,“獨”或者“意”是一個“自做主張,自裁生化”之本體,并且這個本體是如此的微妙,它并非每時每刻都存在或彰顯于人自身之中。從上面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出:相對于心學的大部分人側重于慎獨之“慎”的工夫來講,王棟則把“慎獨”從功夫論變成了本體論。這是一個巨大的轉變!
陽明心學強烈的形上追求與高度的思辨化色彩,也對晚明的思想造成了一系列的影響,特別是晚明空談心性之風。劉宗周提出的“誠意”、“慎獨”說,是對王學流弊的修正。在王棟那里,“意”已經(jīng)有了本體之意味,而在劉宗周這里,“意”則演變成了最高本體。首先,他進行了“意”、“念”之辯。與朱熹、王陽明把“意”解釋為“心之所發(fā)”,劉宗周把“誠意”之“意”解釋成為“心之所存”,賦予其本體的意義。同時,他認為,“念”是感于外物而起,隨情熾而生,是超出正常欲望的東西。“念”必須要予以對治,而對“念”的對治便是“化念歸思”,就是以本體之“意”為觀照,為主宰,泯滅現(xiàn)起之“念”。在此基礎上,他對陽明進行了辯難。他認為王學末期的空疏學風,本身還是在王學自身:一是陽明將“意”認壞,二是認為陽明解《大學》有誤。劉宗周認為,“意“是一切道德價值的源泉,是人心所具有的一種恒善的傾向,并且“意”會自己肯定自己,對于陽明把“意”解釋成“心之所發(fā)”的觀點,他將其批評為旨在“念“上作功。在對《大學》的理解上,劉宗周認為,《大學》是以“誠意”來貫穿的,但是在陽明那里,他只是將“誠意”歸為“致知”。在劉宗周那里,“誠意”與“慎獨”是分不開的,言“誠意“必歸于“慎獨”,“慎獨”必歸于“誠意”。故在“意”、“念”之辯中,“慎獨”與“誠意”已然作為一先驗的獨立本體來呈顯。此外,劉宗周還提出了以“獨“為本體,以“慎獨”為工夫,他把“獨”看成是“大本達道從此出”,心之真湊泊處在“獨”,“慎獨”即是“明人本心之善”,并把“慎獨”作為本體與工夫的統(tǒng)一。他認為,“獨之外無本體,慎獨之外無工夫”,本體就在工夫中,無工夫則無本體,不存在工夫之外的本體。“獨”之本體就在“慎”的工夫中,無“慎”之工夫就無“獨”之本體。即所謂的“極高明而道中庸”。
三、“慎獨”的精神關懷
歷代儒家,特別是宋明儒家都對《尚書》里面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和《詩經(jīng)》的“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這兩句做了注釋。而儒者們?yōu)槭裁慈绱藘A重“人心道心,精一執(zhí)中”與“德之純”?如果“精一”與“純德”最終指向是“此心”的話,然則“此心”之“獨”,又當歸托何處?放置于何處?這實際上涵攝了儒家對于個體及其宇宙關懷之兩端:此“精一”、“純德”之心,通過“獨”之動態(tài)發(fā)顯,自我個體與天地宇宙都被統(tǒng)攝于這“湛然”、“精純”之心體中。至此,人和自然天地宇宙,天之命與人之性,彼此感應,相互貫通。“獨體”因此不再被定義為一個絕對的本體而存在,而是一個相對的坐標,它只有在特定的歷史和宇宙的背景中,才可以獲得自己確切得位置,而位置的獲得,又導源于一種特別的觀照:收于內(nèi)而放于外的“湛然”、“澄明”之獨體,在具體的時空交叉點上永遠綿延。因此,它既是“虛”之不確定性;又是“微”之本心靈明的萌現(xiàn);它更是君子在仰觀俯察中對時空與真我的真切感知,它所承載的,不僅僅是個體的喜怒哀樂,而更有人間蒼生的福祉和歷史中的天命與責任。
“慎獨”溝通了澄明之心性與宇宙之天地,使得在天地之中的人能夠深切體會到了宇宙的盎然生機,闖進不息的精神,進而自覺的盡參贊化育之天職。這種精神上的契合與穎悟,使人產(chǎn)生一種道德價值的崇高感。如此,對天下萬物、有情眾生之內(nèi)在價值,也油然而生一種博大的同情心,洞見天地同根,萬物一體。由此,也就產(chǎn)生了真善美統(tǒng)一的人格思想,視生命之創(chuàng)造歷程即人生價值的實現(xiàn)過程,天道的創(chuàng)化神力與人性之內(nèi)在價值,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因此,一個真正的人的博大氣象,乃是以自己的生命貫通宇宙全體,努力成就宇宙的一切生命。秉持此信念于事于物上履踐,成就無論多小,具是天地之化的體現(xiàn),我們在天地之間都不會感到孤單,有限的生命就可以通向無限與永恒。這就是人類生命的價值與歸宿。這便是“慎獨”所呈現(xiàn)出來了儒家對人的終極關懷向度。傳統(tǒng)儒家在中國文化歷史上占據(jù)著主導的地位,“慎獨”所呈現(xiàn)出來的儒家終極關懷為儒家精神關懷內(nèi)核之典型。在此意義上,中國的思想家以平和公正之心態(tài),使萬物在不同的存在領域中各安其位。人性稟于天,人在宇宙的創(chuàng)進運化中,契悟并持有“於穆不已”的動力,成為宇宙的核心,人在精神上、在本質(zhì)上與宇宙同其偉大,宇宙創(chuàng)造精神與人之間,無有間隔,人自可以日新其德,精神面貌不斷精進。
四、結語
本體論不僅僅是對最高價值尺度的追求,而且也是對無限性的追求,它的超越性體現(xiàn)著對人類存在的終極關懷。本體之構建使得人在這個超越存在中找尋到靈魂的棲息之地,它為人類創(chuàng)立一種體現(xiàn)其根本存在意義的可依持的生存狀態(tài),人再不會感到是一個無所依靠的孤獨存在,本體不僅是人賴以生存的物質(zhì)世界,而且它還是人的精神支撐—精神家園,它使人類的心理、情感、靈魂可以得到無限藉和安頓。人類意義世界的建立把人提升到真正主體的地位。理學所建構的“慎獨”形上學,亦是在尋找人的這樣的精神家園,作為本體的“慎獨”成為了儒生們內(nèi)圣外王和安身立命的指引。我們不否認“慎獨”它作為道德律令給人帶來的冰冷與呆板,但一旦人們契入其作為本體的意境,它便為生命注入了活力,成為人們賴以存在的精神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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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廖同真,昆明理工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中國哲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佛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