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器物設計中“ 美善統一”設計觀探析

鄢 琳 黃 騰 曾 雯

（咸陽師范學院，陜西咸陽 712000）

中國擁有綿延不絕的 5000年文明史，歷代先賢創造了深刻而浩瀚的文化蘊藏。在當今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國設計能否傳承和發展中國文化，能根植于中國文化的源泉進行創新突破，是中國設計走出自己的康莊大道的重要保證和唯一途徑。

中國文化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地域環境、不同的社會制度和不同的生產力條件下有著不同的表現形式。就兩漢時期而言，以“美善統一”設計觀為主的儒家美學思想體系占有著重要的地位，于兩漢時期各類器物設計中均有著明確且豐富的表現，是當時物質、精神文明的集中體現。分析漢代“美善統一”的設計觀念，總結其表現及特點，對中國現代設計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影響意義。

1 “美善統一”設計觀概念簡析

“美善統一”的設計觀語出《論語·八佾》，“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意思是孔子講到《韶》這一樂曲時說：“美極了，也好極了。”談到《武》這一樂曲時說：“美極了，但還不夠好”。對于音樂的感覺，肯定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感受，而孔子對于音樂自有他獨特的欣賞。《韶》、《武》，兩首樂曲，除了它們本身的旋律之外，孔子感受了更多東西。舜的天子之位是由堯“禪讓”而來，因此孔子認為盡善盡美；而周武王的天子之位是由討伐商紂而來，盡管是正義之戰，在孔子看來卻是盡美而未盡善的。

這里孔子首次將美與善區別開來，看到了美與善的矛盾性。他認為，美不同于善，因為從善的觀點看是完滿的東西，從美的觀點卻可能是不完滿的，美具有獨立存在的價值。“盡善”并不等于“盡美”。但是孔子又認為，美同善相比，善是更根本的。美雖然能給人以感官的愉快，但美必須符合“仁”的要求，即具有善的內涵，才有社會的意義和價值。因此他主張既要“盡美”，也要“盡善”，美與善要實現完滿的統一。

哲學是設計的上層建筑，設計是哲學思想的實際表達。因此，對于產品設計而言，孔子“美善統一”的思想可以從兩個層級進行理解和分析。首先，“美善統一”的第一層級論述了設計造物形式和功能的關系：“美”是設計造物的外在形式，即造型、紋樣、色彩等，這誠然是要“美”的，要受眾感到精神愉悅，符合受眾的審美觀；“善”是設計造物的內在特質，比表現為功能、服務、對生活方式的改善和對具體問題的解決。而“美善統一”即是指，設計造物的外在形式和內在特質均要和諧統一，符合要求，這才是設計之美之善的最終要求，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美善統一”的第二個層級論述了物質功能和精神文化功能的關系：對于孔子所指的音樂藝術而言，旋律的優美，音韻的和諧即可稱之為“美”，即滿足了音樂藝術的物質功能。但要想達到“善”的高度，僅有物質功能的滿足仍然不夠，還必須有與文化、與道德、與禮教，即現代設計中所謂的精神功能的滿足。現代設計亦是如此，要求設計不僅僅滿足該產品的物質功能，還要同時滿足其受眾的精神功能、文化功能等。德國現代主義著名設計大師華根菲爾德曾說過：功能不是設計的最終目的，而是良好設計的先決條件。同樣，美的功能不是設計的最終目的，而“善”才是代表著設計的更高層次和核心內涵。

“美善統一”的設計觀在漢代的器物設計中表現的尤為明顯，體現出與先秦，乃至商周時期明顯的差異性和發展性，這不但表現在其對于“美”和“善”的清晰理解，更體現在“美善統一”設計觀由幼稚樸素的不自覺的表現，發展為越來越明確成熟的自覺表達。

2 “美善統一”設計觀在漢代器物設計中的表現

漢代器物設計非常發達和多樣化，較為著名的有漢代漆器、漢代瓦當、漢代銅器以及漢代畫像磚和漢代印璽等，在這些漢代器物中，無不能看到“美善統一”設計觀的明確體現。

漢代器物設計中，對于“美善統一”設計觀表現的最為清晰和直觀的在于漢代銅燈的設計，尤其是以“雁魚銅燈”為代表的漢代虹管燈設計水平極高（如圖 1-1所示）。首先其對于大雁的刻畫惟妙惟肖，同時又將動態的捕魚瞬間進行了靜態描繪，回首顧盼間靈動優雅，具有極高的美學價值，堪稱為“美”；同時，其、能將煙氣導入燈腹內，使室內減少煙炱而保持清潔。弧形屏板構成的燈罩可合攏成圓形，可以根據風向和使用者的要求調節，而達到擋風和調節光亮度以及光照方向的目的。燈具的各部分構件均能拆卸，便于清除燈內煙垢。功能宜人而合理，堪稱為物質功能之“善”。更為重要的是，其“美”與“善”并不是割裂的，而是有機的融為一體，虹管與大雁之頸，燈座與魚，中空儲水與大雁的偏偏腹部都巧妙結合。而大雁捕魚的形態也是耐人尋味，雁魚均是吉祥之物，帶有著美好生活的寓意，這種文化思想的引入和表達，更是“善”的深層次含義。

圖1-1 雁魚青銅釭燈 西漢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美善統一”的設計觀在漢代香薰爐的設計中也有深刻表現。漢代銅熏爐在滿足物質功能的同時，注重煙氣繚繞之動態“美”、香爐裝飾造型質地之靜態“美”的表現和統一，動靜結合，既有空間之美，又有時間之美。同時，文化之“善”成為了統一功能、造型、結構、紋飾的粘合劑，常以博山形象表達漢代崇尚神仙倒角文化的象征，煙氣繚繞間，不但室內香氣妙曼，使用者內心亦可得以寧靜祥和，實現了美善的完美統一。

3 “美善統一”設計觀對現代設計的影響

“美善統一”設計觀不但是漢代器物設計的基礎設計觀之一，更是之后中國傳統器物設計的核心設計觀念。黑格爾在《美學》中也談到，“美的要素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內在的，即內容；另一種是外在的，即內容借以表現出意蘊和特征的東西”。可見，東西方思想家均有“美善統一”的設計思想，中國現代設計也亟須“美善統一”的設計觀作為前提和指導，不僅追求形式美，還要追求功能之美，更要追求文化和精神之善。只有“美善統一”、主觀和客觀統一、功能和形式統一、人與自然統一的設計才是真正具有實際價值之所在，也才是中國現代設計的真正發展方向和道路。

[1]王紫微,于志飛. 兩漢“周公輔成王”歷史形象的變遷[J]. 河北聯合大學學報（社會科版）,2013,(4).

[2]王艷茹. 漢晉時期祥瑞文化在服飾紋樣中的表現[D]. 青島大學,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