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豐錦
(重慶市南岸區人民檢察院,重慶 400060)
【刑事法學論壇】
有效率的公正:刑事訴訟價值再審視
閔豐錦
(重慶市南岸區人民檢察院,重慶 400060)
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方案的通過,我國刑事訴訟的價值取向出現了拐點。刑事訴訟價值觀的演變說明,公正與效率的動態平衡是一個從厚此薄彼直至攜手共進的過程。文章在對域外各國刑事訴訟價值比較分析的基礎上,立足我國刑事訴訟的本土資源,以依法治國的眼光再審視刑事訴訟價值,提出重塑“有效率的公正”的我國刑事訴訟價值。
公正;效率;價值;刑事訴訟
2016年中央政法工作會議指出,“2016年中央政法委將會同政法各單位,在借鑒辯訴交易等制度合理元素基礎上,抓緊研究提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方案,經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后,選擇有條件的地方開展試。”[1]自從2002年牡丹江孟廣虎故意傷害案以辯訴交易方式結案后,官方就按下了暫停鍵,對有關“辯訴交易”的提法諱莫如深。近十五年后官方首次提出“借鑒辯訴交易合理元素”,辯訴交易以一種學界多年爭論、官方終于正視的方式揭開了神秘面紗,正在穩步走入法治視野。
一直以來,反對辯訴交易的根本原因在于,以效率之名犧牲公正之實。“認罪就是有罪”是以個人理性作為理論基礎,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能單獨來看,認罪可能甚至很可能有罪,但并不能因為認罪免除或者降低控方舉證責任;若單純以節約司法資源為名降低證據裁判標準,就會進一步偏移公正的軌道。2002年官方對辯訴交易的反對適合當時歷史環境,即經過嚴打等運動式執法過度強調效率優先,公正的尺度一再縮小直至不能再小,必須重新樹立公正優先的訴訟價值位階,所以當時對辯訴交易的諱莫如深理應如此。2016年官方對辯訴交易合理元素的借鑒正是針對近年來司法資源有限與人民群眾對司法正義需求不一致的矛盾,在立足實體真實的中國刑事訴訟觀念基礎上,不談不能進行的案件交易、甚至不用有些敏感的“交易”一詞,而創新發明“認罪認罰從寬”一詞,顯然是對刑事訴訟效率價值的追求,體現了足夠的中國智慧。畢竟,效率雖然不是公正全部,但也是公正的應有之義,要公正就必須有效率,正所謂“遲來的正義不是正義,僅僅好于正義的缺席”。隨著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試點方案,我國刑事訴訟價值再一次從公正向效率傾斜,向著理想狀態前行。
(一)定位:從工具到獨立
刑事訴訟法屬于程序法范疇,立法目的之一在于“為了保障刑法的正確實施”,這充分體現了程序法對實體法的保障作用,但由此能否得出“程序法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保障實體法的實施、沒有獨立存在的意義?”傳統觀點以陳光中教授為代表,從工具性角度出發,認為刑事訴訟價值是“刑事訴訟活動通過滿足社會及其成員的需要而對國家和社會所具有的效用和意義,其內容包括秩序、公正和效益。”[2]樊崇義教授從倫理性角度出發,認為刑事訴訟價值是“人們據以評價和判斷一項刑事訴訟程序是否正當、合理的倫理標準,也是刑事訟訴程序在其具體運作過程中所要實現的倫理目標。”[3]無論是工具論還是倫理說,都只是著重看待刑事訴訟價值的某一方面,而忽略了其他方面,有失偏頗。21世紀后,隨著刑訴法大修,對刑事訴訟的價值越來越趨向獨立,強調作為程序法本身的價值。陳建軍教授從客觀性角度出發,認為刑事訴訟價值是“刑事訴訟程序本身所固有的、不依懶于刑事訴訟主體及其需要而獨立存在的、能夠通過刑事訴訟活動對國家、社會和所有公民的合理需要和要求的滿足具有積極意義的一種特性。”[4]從僅僅強調是刑法的附屬、保障實體正義的工具,到開始重視自身的獨立、強調程序正義的價值,刑事訴訟價值的定位與時俱進、不斷明晰。
國外對刑事訴訟價值的認識也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這正體現了人類社會走向文明的歷程。傳統理論上,以英國學者杰羅姆·邊沁為代表的絕對工具主義程序理論流派創新性對實體法與程序法進行了劃分,但其“程序法唯一正當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實現實體法”的說法,顯然已經不符合現代刑事訴訟的理念潮流;但在另一方面,以“在案件事實與程序正義不能兼顧時,我們應當選擇實現程序正義”為代表觀點的程序本位主義也有矯枉過正之處,畢竟內在價值并非一定大于外在價值。尤其在實體正義觀念根深蒂固的中國,一味地強調程序的獨立價值,容易走上“程序中心論”的極端。畢竟,不能盲目追求、一味追求司法的法律效果,以人民群眾對司法裁判接受程度為代表的社會效果也應當考慮。
(二)沖突:公正與效率的位階
刑事訴訟價值并非一成不變,而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如果說訴訟的公正價值與生俱來,那么美國學者波斯納為代表的訴訟效率說,運用經濟效益指標對刑事審判展開系列研究,指出“公正的第二種涵義——也許是最普通的含義——是效率,”[5]認為刑事審判程序在運作過程中會耗費大量的經濟資源,包括由于冤假錯案而造成的“錯誤耗費”以及為了維持刑事訴訟程序正常運行所直接需要的“直接耗費”。這種運用經濟學視角審視訴訟價值的做法,無疑有巨大的創新價值,直接將訴訟程序價值的研究從傳統的定性分析引向定量分析,使得訴訟價值在某種程度上看得見、感覺到。但過度強調經濟效益,將訴訟效率作為評判審判程序的唯一價值標準,甚至凌駕于公正價值之上,無異于將人物化,貶低了人的生命、自由和人格尊嚴的意義。
作為投入司法資源(包括人力、物力、財力、時間等)與案件處理數量的比例,刑事訴訟中的效率價值要求以一定比例甚至更少的司法資源投入,用以換取、處理盡可能多的刑事案件,包括破案率、結案率,加速刑事訴訟的運作效率,降低訴訟成本。顯然,公正與效率具有一定程度的內在一致性。一方面,公正價值中的程序公正要求刑事訴訟保持適當的效率進行,既不能過快導致翻車、更不能過慢踟躕不前;另一方面,只有在及時性的要求下對相關證據的收集和保全才能更加順利,對客觀事實從證據角度解釋的法律事實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接近,此謂實體正義的充分實現。公正是對客觀事實的最大程度還原,實現公正的過程就是保障訴訟雙方當事人人格尊嚴和基本權益的過程,只有實現了公正,使得雙方當事人達到認同和尊重裁判結果和法律的權威,才能減少上訴、上訪、申訴等影響訴訟效率的事情,即實現公正就能節約大量司法資源,進一步體現效率。
毋庸諱言,公正價值與效率價值存在一定沖突,過度強調訴訟效率必然將公正價值踩在腳下。一方面,實現正義的訴訟成本是建立在社會經濟發展的基礎上,司法資源是有限的,正義的實現程度也是有限的,司法資源的稀缺性和易耗性決定了國家在刑事訴訟過程中用最少的司法資源解決盡可能多司法案件的不現實性,即使有流水線生產模式為隱喻的我國刑事訴訟模式,客觀上也無法像純工業生產那樣達到投入與產出的最佳性價比;另一方面,公正性的增強會直接導致司法資源的消耗增多,正所謂刑訊逼供之下的口供主義是最簡單、最省事的破案手段,但更是對公正、對人權的最大踐踏。那種“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理念已經遠不適應現在刑事訴訟發展的歷史潮流,應當盡早摒棄、矯正。要知道,公正的英文單詞Justice就是司法的意思,換言之,公正就是司法、司法就是公正,二者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單純以訴訟效率為考量,過分強調以最小經濟成本進行訴訟,片面倡導“辦案數量更多、辦案時間更短”,必然導致公正價值觀念的便宜,出現“做的越快、錯的越多、越要更快、反而更錯”的惡性循環;而當刑事訴訟的錯誤成本與道德成本成倍增加,秉持最為樸素的正義理念來糾正這些案件,必然耗費更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是一件得不償失、不討好的事情。
(三)并重:公正與效率的結合
2003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合下發《關于嚴格執行刑事訴訟法,切實糾防超期羈押的通知》,要求“牢固樹立實體法和程序法并重,打擊犯罪和保障人權并重的刑事訴訟觀念。” 從輕程序重實體到并重,從片面強調打擊犯罪到與保障人權并重,一種將司法實踐與理論呼聲相結合的價值平衡主張正式提出,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程序與實體的沖突、公正與效率的沖突,但并未根本上解決、調和二者關系,這種試圖尋找價值平衡點的做法并不恰當。
司法就是公正之法,公正必須被置于價值序列中的優先位置。從制度設計到實踐運作,我國司法現狀朝著公正的價值目標不斷前進,進步很多。但從總體上看還有不少差距,在公正的實現路漫漫其修遠兮之際,如果為了進一步提高效率而去引進國外相關制度就必須持有極其慎重的態度,開篇提到的有辯訴交易影子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正是如此。畢竟,美國憲法修正案六明確的律師幫助權非常普遍,在當事人主義的訴訟模式下,被告人作為被追訴方與控方有一定討價還價的“資本”,甚至可以在律師幫助出現特定情形下的無效辯護之后以此為由要求重審;反觀我國,被告人居于刑事訴訟的客體而非主體地位,控辯雙方地位不僅不平等,反而相差巨大,如果認罪認罰從寬的制度設計不好,原本自愿意義上“討價還價”必然變成不自愿的“不討價不還價”、認罪認罰從寬也會成為“被認罪被認罰從寬”,對效率的過度追求必然侵蝕公正的司法肌體本身。
經濟社會的發展,就是在各種價值觀念之間波動、搖擺,天平的一端過度傾斜后,必定加重另一端的砝碼,使之趨于平衡。公正與效率的價值沖突在刑事訴訟中正是如此。我國后進式法治發展模式向來強調“又快又好”,其理念基礎是“效率優先、兼顧公正”,正如數次嚴打斗爭中的“從重從快”,在“命案必破、限期破案”的執法口號與辦案模式下,直接造成諸如湖南楊明銀案、吉林孫少華案等冤假錯案;在認識到過度強調效率帶來的不利影響后,整個社會發展回到了“又好又快”,其理念基礎是“公正優先、兼顧效率”理念,正如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體制改革、冤假錯案的糾正等等,與此配套的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等效率之舉更是將有限的司法資源投入在重大、疑難、復雜的案件之中,畢竟小案錯的可能性小、大案錯的后果不堪設想。
(一)國外規定
1.《美國憲法第六修正案》提出,“在一切刑事訴訟中,被告享有下列權利:由犯罪行為發生地的州和地區的公正陪審團予以迅速而公開的審判……”1987年在“PEOPLE v. GINES”一案中確認了當事人享有對迅速、公正、公開審判的權利(Right to speedy, impartial and public trial)。實踐中,以辯訴交易為突出代表的非訴訟程序在認罪的輕罪案件中應用廣泛,與不認罪的重罪案件適用陪審團審理以追求公正相輔相成,使得有限的司法資源投入應有之處,刑事訴訟在效率與公正之間得以平衡。
2.英國已經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刑事案件分流措施,一方面,限制陪審團審理案件的數量、范圍,對于復雜、嚴重以及審理期限較長的案件,不允許陪審團參與,以提高訴訟效率;另一方面,擴展治安法院的量刑權,即從原來的六個月監禁擴展為十二個月,以減少移送刑事法院量刑的案件數量。
3.日本在司法改革中,設立簡易裁判所專門負責標的額較小和輕微的刑事案件,提出“在訴訟案件中,為了防止讓當事人獲得適當、迅速、有效的救濟。應當充實審判內容,以把現在的審理期間大致上縮短一半為目標。”
4.俄羅斯為提高刑事訴訟效率進行了不少公正,如對輕罪或中等嚴重的犯罪在調查、偵查中雙方和解或犯罪嫌疑人悔罪就可以終止刑事追究;受審人認罪案件法庭審理程序的取消以及和解審理程序的建立等。
(二)評價
傳統的英美法系以當事人主義為主,側重對程序正義的堅持,但毫無疑問在客觀上可能損害實體真實,而一旦過度必將引起社會公眾、輿論、司法系統等一系列反彈,正所謂矯枉必然過正。以“英、俄近年的司法改革為例,英國側重改革過分形式化、游戲化的程序規則,強調尋求事實真相,提高刑事司法體系對犯罪的有效控制,因而削弱了被追訴者的權利保障,加強了被害人的權利保障。”[6]從傳統的蘇俄到聯邦舊刑事訴訟法典,以漠視被告人權利為代價來打擊犯罪是精髓,直至近年來保障人權的諸多規定出臺,如無罪推定原則、禁止重復追究刑事責任、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等,加強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保障。將英國與俄羅斯的司法改革相對比,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的刑事訴訟價值天平不可能一直保持靜態平衡,公正與效率就是如此,只會在一方過于偏重的情況下加大另一方的砝碼,物極必反就是這樣的道理。
(一)對“公正優先,兼顧效率”的批判
公正是司法的第一要義,擺在司法的首位并無疑義,但也不能因此降低對效率的追求,走到非此即彼的另一極端。因為將公正擺在優先地位,就降低了對效率的要求,也是不可取的。針對“效率優先”的口號提出的“公正優先”當然是撥亂反正,但“兼顧效率”的提法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對效率的追求。
首先,公正并非越多越好,過度的表面公正必然損害效率等其他價值,反而對實質的公正不利。一方面,公正的內容具有社會性、歷史性、個體性,包括裁判法官、訴訟當事人、社會公眾等在內的每個人對公正的理解不同,必然導致在個案中對公正價值的貫徹不同;另一方面,過度強調公正必然會拉長訴訟周期、延緩訴訟效率,正如英美國家的陪審團制度,而過度強調程序公正更有可能損害實體公正,畢竟在保障人權的理念下因偵查機關能力有限、個體主觀認知差異等原因很難真正達到理想狀態下的不枉不縱,寧縱勿枉必然導致部分實體公正無法達到,雖然寧縱勿枉是無奈之下的最佳選擇,但并非意味著實體公正得到實現,程序正義是有一定限度的。
其次,“遲來的正義非正義”,公正與效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轉化。公正與效率不僅不能簡單區分,反而應該以辯證的眼光看待,將二者有機結合;適度的效率就是公正的體現,真正的公正必然要求一定效率,正所謂效率是公正的第二含義。純粹的“兼顧”必然導致在各種價值中作出選擇,直接導致在個案適用中產生混亂,從而引起一定不必要的沖突。
再次,縱覽先進法治國家的訴訟制度,單純以公正、效率、自由、人權等某種價值為取向早已不復存在,現代的訴訟價值取向必然是以某種價值為主的各種混合式價值體系,單純以某種價值為本位必然導致與其他價值產生沖突時可能發生的選擇錯誤。
(二)和諧:第三種法律價值
隨著和諧社會理念的提出,以能動司法、大調解為表現的司法改革逐漸引入了和諧司法的理念,“和諧成為一種新的法律價值”的觀點躍然紙上。以陳瑞華教授為代表的此種觀點認為,和諧價值體現了訴訟制度中的合作性司法理念,如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時引入的刑事和解程序、近期通過試點方案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前者強調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的協商調解,體現了刑事訴訟之中的私力救濟與私力協作模式;后者突出大控方與被告方之間就是否認罪認罰以縮減訴訟程序,體現了刑事訴訟之中的公力救濟與公力協作模式,充分體現了近年刑事訴訟中新興的和諧價值。
可以看出,無論是“公力合作模式”還是“私力合作模式”,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訴訟程序,縮短了訴訟時間,提高了訴訟效率,而在處理結果上實現的案結事了又體現了公正價值。這種觀點在司法實踐中有一定市場甚至受到實務部門歡迎的原因,正在于其對司法資源的節約、對罷訪息訴的實現、對社會效果的達成,訴訟各方樂此不疲不就是最好的嗎?筆者以為,正如大調解的實現對應當實現的公平正義有一定折扣,這種和諧的司法價值觀在體現效率的同時,實現的社會公正肯定是有一定折扣的,即以司法資源的程序性節約來達到定罪量刑的實體性減輕,這種“以縮減程序換取量刑減少”的做法有一定的現實合理性,在國際上也有一定先例和先進經驗。但從刑事價值的基本屬性來說,和諧在定位上更是一種刑事訴訟達到的實然狀態,而不宜成為理所當然的應然追求;換言之,和諧是一種司法狀態,而不是司法價值、理念。
(三)重塑:有效率的公正
國外司法制度縱然有其先進之處,但切記不可盲目移植,而要結合我國自身法治環境和司法實踐來解決我國所面臨的案多人少等效率問題,即制度設計既要國際化、現代化,更要本土化、中國化。如何將效率蘊含到公正之中,如何把追求效率升級為追求“體現公正的效率”,如何把追求公正真正演變成追求“有效率的公正”,是一個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
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新增了若干提高訴訟效率的舉措。其一,增設特別程序,如刑事和解的公訴案件、案件分流程序,將犯罪情節輕微、法益損害不大的案件終結在偵查、審查起訴環節,以降低司法成本、有效緩和社會糾紛;其二,完善證據制度,進一步明確證據確實充分的標準,修改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規則等,極大幅度提高了可操作性,節省庭審時間,提高審判效率;其三,在偵查程序方面,明確規定三類逮捕的社會危險性情形,對羈押的期間進行嚴格限定,縮短庭審前的羈押期限,盡可能的擴大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等強制措施的適用;其四,在審判程序上,創新庭前會議、擴大簡易程序適用范圍、進一步明確庭審的集中審理原則、電子送達制度等。此次修法,從司法實踐的層面,對如何解決案多人少、司法資源有限的現實問題進行了制度設計,可以看出,在保證公正的前提下,提升效率是可取的。
傳統理論認為,效率增長的方式主要有兩種:“其一,在不影響收益產出的前提下縮減訴訟成本;其二,優化司法資源的配置”。減少訴訟成本即為減小分母,優化司法資源即為增加分子,二者相比即為增加分數值。畢竟,在程序設計上賦予刑事訴訟主體各種程序性權利和實體性權利,特別是賦予最容易受到國家公權力侵害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充分的權利,最能體現一個國家司法的公正與否。隨著社會進程的不斷發展,犯罪案件的數量也在急劇上升,從我國對刑事案件嘗試被告人認罪案件的簡化審程序,進而發展到簡易程序,再到近年出現的刑事速裁程序的試點可以看出,這些程序的設立特別體現了我國刑事訴訟對于效率價值的追求。筆者以為,有必要借鑒西方國家刑事訴訟中將被告人作為訴訟主體的理念,改變我國傳統意義上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作為訴訟客體的被指控、被審理局面,賦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刑事速裁程序、簡易程序等簡化訴訟程序的選擇性,公安司法機關只有建議權,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同意則不適用,畢竟簡化程序會加大訴訟效率,但可能會影響其訴訟權利行使。通過當事人參與訴訟過程與環節的簡單化處理,減少當事人經歷的訴訟環節,直接降低當事人付出的訴訟成本。
從總體上說,“有效率的公正”正是刑事訴訟各種價值最大限度的統一。傳統觀點認為,“刑事審判不僅僅是一個運用證據查明案件事實真相的認識過程,更是一個價值選擇和實現的過程。”畢竟,刑事訴訟價值體系是一個開放的體系,如今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的司法體制會奉行一種單一的價值,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各種需求的提出,更多的價值被提出。綜合、多元的價值觀念在刑事訴訟方面的沖突和矛盾是現實存在的,刑事訴訟不是也不可能是擇其一而拋其他,最大限度的統一各種刑事訴訟價值有理論可行性與現實必要性。正如陳衛東教授認為,“能否對效率進行及時的關注,能否在公正和效率之間保持適當的平衡,是衡量程序公正的一項重要標準。”
在程序與實體、公正與效率發生沖突時,一般情況下程序優先于實體、公正優先于效率,但程序優先、公正優先并不是絕對的,需要在個案之中進行個案理解、力求動態平衡。正所謂過度降低效率必然損害公正本身,因此,有必要根據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法治觀念、社會治安情況、犯罪的嚴重程度、程序違法行為的具體情況等因素,對具體案件中涉及的價值沖突做出適當的權衡和選擇,真正做到有效率的公正。
[1]周 斌,蔡長春.借鑒訴辯交易元素試點認罪從寬制度[N].法制日報,2016-01-23(2).
[2]陳光中,陳瑞華,湯維建.市場經濟與刑事訴訟法學的展望[J].中國法學,1993(5).
[3]樊崇義.刑事訴訟法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
[4]陳建軍.刑事訴訟的目的、價值及其關系[J].法學研究,2003(4).
[5][美]理查德·A·波斯納.《法律的經濟分析》[M].蔣北康,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7.
[6]陳光中.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再修改專家建議稿與論證[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6.
(責任編輯:李江貞)
Justice of Efficiency: Re-examination of the Value of Criminal Procedure
MIN Feng-jin
(Nan’anDistrictPeople’sProcuratorate,Chongqing400060,China)
With the adoption of the pilot program of leniency system of pleading guilty, an inflection point emerges in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criminal procedure in our country. The evolution of the value of criminal procedure in China explains that the dynamic balance between justice and efficiency is a process from favoring one more than another to working together. On the basis of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value of criminal procedure in foreign countries and based on the native resources of China’s criminal procedure, the author re-examines the value of criminal procedure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uling the country by law, and puts forward the remodeling of the value of criminal procedure of “justice of efficiency”.
justice; efficiency; value; criminal procedure
2016-12-29
閔豐錦(1987-),男,河南南陽人,重慶市南岸區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西南政法大學2016級刑事訴訟法專業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檢察實務。
DF73
A
1672-1500(2017)01-007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