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 平
(重慶社會主義學院,重慶400064)
“民主之家”特園在多黨合作史上的地位和作用研究
駱 平
(重慶社會主義學院,重慶400064)
特園是抗戰勝利前后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陪都各界進步人士共商國是的地方,是南方局在重慶貫徹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重要場所,是中國民主同盟和民革前身的一部分——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的誕生地,為我國多黨合作制度形成打下了堅實的實踐基礎和組織基礎。特園在我國 “政治協商”重要形式的確立以及多黨合作優良傳統的傳承中具有重要作用。特園在我國多黨合作形成過程中所作出的突出貢獻,將永載青史。
民主之家;特園;中國共產黨;民主黨派;多黨合作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既是我國的基本制度,也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政黨制度,是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政黨學說和統一戰線理論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偉大創造,是中國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長期團結奮斗的重大理論成果和實踐成果。抗日戰爭時期是中國多黨合作制度孕育和形成的重要時期,中國共產黨從挽救民族危亡的大局出發,積極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使得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的合作有了初步的發展,為中國特色政黨制度的正式確立奠定了重要基礎。現在回顧這段歷史,離不開對一個特殊地方的研究,那就是位于重慶上清寺、有著 “民主之家”美譽的特園。特園是抗戰勝利前后中共和各民主黨派、陪都各界進步人士共商國是的地方,是南方局在重慶貫徹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重要場所,也是中國民主同盟和民革前身的一部分——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的誕生地。特園是中國共產黨和愛國民主人士團結合作、患難與共的傳統得以孕育和形成的重要場所,以毛澤東、周恩來為代表的老一輩中共領導人在特園與民主黨派、愛國民主人士彼此尊重、相互信任、真誠相待。特園 “作為統一戰線和多黨合作的歷史見證,……它不僅給我們留下了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團結合作、同舟共濟的光輝歷史,而且留下了統一戰線和多黨合作事業薪火相傳的寶貴財富”[1],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特園原是中國民主同盟元老、著名愛國民主人士鮮英的公館,座落在重慶上清寺的西南角上,緊鄰風景宜人的嘉陵江畔。特園占地七十余畝,由數十棟樓房、庭院和花園組成,因為鮮英字特生,故以 “特”字命名,習稱 “特園”。其中,鮮宅、平廬、康莊是特園中具有代表性的三個建筑。鮮宅是鮮英的公館,占地約二、三畝,有大小房間36間,鮮宅主樓名曰 “達觀樓”,恰如其分地反映了主人通達世事、達觀自樂的性格。達觀樓前后有兩個大花園,是特園眾多大事的發生地。二曰平樓,以鮮英第八個女兒鮮繼平的 “平”字定名。三曰康莊,以鮮英九女鮮繼康的 “康”字取名。康莊共有四幢三層樓房,兩兩相連,分別編為康莊一、二、三、四號樓,是今天保存最完整的特園建筑。1937年隨著國民政府西遷,重慶成為戰時首都和中共中央南方局所在地,一些居于國共兩黨之間的民主黨派如中華民族解放行動委員會、救國會、中華職業教育社、鄉村建設派、第三黨、國社黨、青年黨等黨派相繼云集重慶,他們聯系廣泛、政治訴求較強,對抗戰團結民主表現出積極性。1939年,鮮英決定開放特園,以此為各黨派和民主人士抵御外侮、共商國是之場所,特園因之成為了抗戰勝利前后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文教界學者、婦女界、金融界代表人士以及進步記者等陪都各界進步人士共商國是的重要場所。其中中共方面毛澤東、周恩來、董必武、王若飛等50多位人士都曾經是特園的嘉賓;民主黨派有張瀾、黃炎培、沈鈞儒、梁漱溟等人士把特園作為民主運動的大本營,張瀾、梁漱溟、張東蓀等寄宿于特園;國民黨、地方實力派有馮玉祥、孫科、于右任、柳亞子、潘文華、劉文輝等是特園的座上客。還有工商界的范旭東、盧作孚、章乃器、胡厥文、李燭塵等,文藝界的郭沫若、沈雁冰、張大千、老舍、巴金等也都多次去過特園。雖在白色恐怖氛圍中,大家仍川流不息地在特園聚首,針砭時弊,議政論政,一方面團結抗戰,為徹底打垮日本帝國主義,奪取抗戰勝利獻智、獻力、獻策;一方面追求民主,反對國民黨一黨獨裁專制,共商斗爭策略。特園因此被冠以 “民主之家”的美名,成為多黨合作的歷史見證地。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從挽救民族危亡的大局出發,積極推動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使得中國共產黨與各黨各派的合作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多黨合作在抗日戰爭時期的形成和發展離不開科學理論的指導,也離不開實踐中的大膽探索。抗戰時期,重慶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統戰工作的重要踐行地,特園是中國共產黨在重慶開展多黨合作實踐的重要場所之一。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多黨合作思想的理論成熟為中國共產黨在特園開展與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合作提供了科學理論的指導,而中共中央南方局堅定地、創造性地開展統戰工作實踐最大限度地爭取到以民主黨派為代表的中間力量的支持,開創了多黨合作的新格局。
1938年冬,周恩來和董必武來到重慶,彼時國民黨對中共中央南方局嚴加提防和限制,給周恩來等人開展工作制造困難,而特園的特殊地位恰是中共聯絡各方人士的理想場所。周恩來于是先請董必武去特園同鮮英面商,希望特園能成為中共與各界人士廣泛聯絡、共商國是的場所。鮮英深感八路軍在抗戰中英勇殺敵的精神,對中共能在特園活動表示熱忱歡迎。不久周恩來由董必武陪同,親赴特園感謝鮮英的支持,并與鮮英懇談三個多小時,期間,周恩來設身處地地問鮮英,在蔣介石的高壓統治下,(接納中共活動)可能會帶來麻煩,“有什么困難和顧慮嗎?怕不怕國民黨特務來騷擾,甚至對您進行迫害?”鮮英爽朗答話:“一愿意,二不怕。”①鮮英的特園就這樣慷慨接納了中國共產黨,直至重慶解放。
南方局成立后,周恩來、董必武等南方局領導人頻繁到特園開展活動,接觸大量民主人士,在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統一戰線經驗。鮮英七女鮮繼根回憶:“在情況緊急時,‘特園’從早到晚都有各種聚會。多數時候周總理都要來參加,有一段時間幾乎天天要來。”即便因處理其他事物不得不離開,“也會在幾小時以后回來繼續參加”[2]。抗戰時期,南方局主要通過在特園舉辦座談會、參加聚會、宴請、列席民盟會議等方式加強與在特園活動的民主黨派及民主人士之間的關系,主要表現在:
一是積極利用特園宣傳中共政策、講解時事,促進各界人士對中共的了解。1940年,周恩來、林伯渠、董必武、秦邦憲經常在特園為各界人士分析時事和宣講中共政策。在8月的一次集會上,周恩來講了中共的團結政策,強調只有抗戰到底,才能團結到底,也只有團結到底,才能抗戰到底的道理。周恩來的演講為與會人員指明了抗戰的前途,博得熱烈掌聲。1944年10月和12月,周恩來、王若飛等共產黨領導人,先后兩次在特園邀請民族實業家劉鴻生、吳蘊初、胡子昂、胡厥文、李燭塵、章乃器、吳羹梅、劉西園等召開座談會。周恩來在會上縱談堅持抗戰到底,勉勵工商業家要努力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得到與會人員的高度認同。
二是在特園破除國民黨虛假宣傳,廓清錯誤認識。1941年4月中旬,蘇聯與日本簽訂 “中立條約”,國民黨利用機會大肆攻擊蘇聯,蒙騙了王造時等數位救國會領導人發布不正確言論。4月17日,周恩來到特園向張瀾、黃炎培等民盟主要領導人闡述蘇聯一貫的和平政策,說明蘇聯與日本簽訂的 “中立條約”是因希特勒準備進攻蘇聯而不得已作出的決定,但蘇聯不會因此減少對中國的援助,不會妨害中國的抗戰。周恩來對事情原委的說明,使救國會領導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得到了包括民盟在內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的理解,成功破解了國民黨的陰謀。1945年初國共重啟談判,由于蔣介石拒不接受中共提出的廢止一黨專政、明令承認一切抗日黨派合法等正義要求,談判瀕于破裂。1945年2月14日,周恩來在返回延安前,在特園宴請譚平山、陳銘樞、王昆侖、屈武、沈鈞儒、黃炎培、章伯鈞、張申府、陶行知、李璜、左舜生、冷遹、郭沫若、鄧初民、鮮英等20余人,詳細介紹了一段時間來的國共談判經過,讓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了解到談判事情真相,爭取他們對中共的同情和理解。1945年7月25日,南方局負責統戰工作的徐冰在特園向民盟和各民主黨派人士報告國民黨軍隊在參政會期間大舉進攻邊區,從而打破國民黨輿論封鎖,將國民黨蓄意制造摩擦、挑動內戰的陰謀大白于天下。三天后民盟在特園開會,決定發表 《中國民主同盟對時局宣言》,聲明堅決反對內戰,提出保障人民自由、承認各黨派公開活動等數項要求,有力配合了中共的反內戰斗爭。
三是借特園溝通各方,促統一行動。從1941年起直至抗戰勝利,周恩來、董必武等南方局領導人經常在特園與張瀾、沈鈞儒、章伯鈞、黃炎培等人會談或列席參加民盟會議。如1941年12月17日,董必武與黃炎培、章伯鈞、鮮英等人在特園會商、起草并聯名提交了 《致國民黨九中全會書》,向國民黨當局充分表達了在野各黨派爭取民主、保障自由的共同心愿[3];1941年12月26日,張瀾、左舜生、冷遹、林可璣、章伯鈞、鮮英、黃炎培在特園討論盟務問題,周恩來、董必武等旋即參加,共商大計,等等。在特園,中共與民盟的意見、建議和主張得以經常、及時地溝通,雙方合作越來越緊密,步調也漸趨一致。
南方局在特園開展的統一戰線工作,“把國民黨區域內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團結在我們共產黨周圍”[4],“給民主黨派指出了方向,……最大限度地孤立了以蔣介石為代表的頑固勢力”[5],為多黨合作制度形成打下了堅實的實踐基礎。
中國民主同盟與特園淵源深厚。1939年11月份,聚集在重慶的中間黨派以 “集合各方熱心國事之上層人士,共就事實,探討國事政策,以求意見之一致”的宗旨,在特園發起成立了統一建國同志會,以期形成一種 “第三者”的立場和力量。1941年1月 “皖南事變”發生后,出于對國民黨當局的失望和對自身處境的擔憂,黃炎培、章伯鈞、梁漱溟等經過多次協商,決定聯絡各黨派領導人在統一建國同志會的基礎上籌備成立民主政團同盟。經過黃炎培、梁漱溟、張瀾、羅隆基、章伯鈞等人的積極籌備,1941年3月19日,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成立大會在特園秘密召開,到會的中間黨派及無黨派民主人士共13人。大會討論了政治形勢、政團同盟基本任務、組織原則和機構設置等問題,會議通過了 《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政綱》《敬告政府與國人》《中國民主政團同盟簡章》和 《中國民主政團同盟對時局主張綱領》,鮮明表達了自身主張抗戰、要求民主、反對獨裁的主張。1944年9月19日,中國民主政團同盟在特園召開了全國代表大會。會議在經過熱烈討論后,決定改變黨派聯盟的性質,把原先三黨三派的聯合體改組為有黨派和無黨派的廣大民主人士的聯盟,此后盟員一律以個人名義加入,正式決定組織的名稱由 “中國民主政團同盟”變更為 “中國民主同盟”,為民盟的大發展創造了條件。而民盟總部亦設在特園,張瀾常年在此主持民盟常務工作,所以 “民盟在特園里的活動,可算是民盟前 9 年的縮影”[6]38。
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是國民黨內一部分愛國民主人士為反對蔣介石獨裁統治建立的政治組織。“皖南事變”后,國民黨反共反民主的面目暴露無遺。1943年初,在重慶的國民黨愛國民主人士譚平山、陳銘樞、楊杰、王昆侖等經常在特園聚會,以座談時事為名,醞釀成立國民黨內的民主組織,并將座談會定名為 “民主同志座談會”。到1943年8月,大家認為建立一個國民黨民主黨派的組織去團結國民黨內愛國民主分子參加民主運動的條件已經成熟,組織名稱定名為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 (簡稱民聯)。在活動方式上,大家都同意采取組織公開,負責人不公開的辦法。1945年抗戰勝利以后,當中國面臨著兩種前途、兩種命運選擇的關鍵時刻,在中共南方局的關心支持下,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于1945年10月28日在重慶上清寺特園秘密舉行第一次全體大會,宣告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正式成立。在中國革命至關重要的歲月里,民聯進行了有成效的革命活動,為黨所領導的人民民主革命的偉大事業作出了貢獻。1948年1月1日,由民聯、民促和國民黨民主派共同發起,在香港成立了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作為民革的重要組成部分,載入了中國民主黨派史冊。
民盟和民聯在特園的成立充分說明了特園在嚴酷歲月里所發揮的重大作用和突出貢獻。尤其是民盟成立后,對中國政局的影響力僅次于國共兩黨,是介于國共之間的中間力量的代言人和民主運動的生力軍。它進一步擴大了進步勢力,壯大了中間階層的政治勢力,促進了國統區抗日民主運動的發展,在爭民主、反獨裁的道路上同中國共產黨一道并肩戰斗、風雨同舟,為多黨合作制度形成提供了組織條件。“五一口號”發布后,民盟和民聯積極響應,熱烈擁護,并先后進入解放區,和中共以及其他民主黨派一起參與了新政協籌備工作,最終確立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
政治協商是指中國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和各族各界代表人士就國家政治生活中的重大問題在決策前和決策執行中進行協商,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抗戰勝利后中共與民盟在特園訂立的 “君子協定”,是這一重要形式的雛形。1946年1月10日,在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的共同努力和積極爭取下,由中國共產黨、中國國民黨、中國民主同盟、中國青年黨和社會賢達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在重慶開幕。會議歷時22天,重點圍繞政府改組問題、施政綱領問題、軍事問題、國民大會問題、憲法草案問題等五項議題展開討論。會議開幕前,中共首席代表周恩來到特園同民盟主席張瀾正式訂立了 “君子協定”,它的核心原則是 “對重大問題事先交換意見,以便相互配合”[7],采取一致步調。這份 “君子協定”的訂立,是中共與民盟在與國民黨爭取民主政治斗爭中的需要,是中共在統一戰線領域工作上取得的一個重大成就。特園是中共和民盟等政協代表會場外協商、合作的主陣地。白天在政協會場內,中共和民盟政協代表緊密配合、互為支援。晚上散會后,中共、民盟和未能參加政協會議的其他民主黨派如民主建國會、九三學社籌備會等以及社會賢達聚集在特園,對政協議案展開討論并且建言獻策,并為第二天的會議商定一致行動步驟。中共和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在政協會場內外依照 “君子協定”開展有效合作,是舊政協取得積極成果的關鍵。到1949年6月新政協籌備會召開時,“君子協定”的精神已完全滲透進每一個議題的議事規則和程序中。正如周恩來所指出的那樣,“凡是重大的議案提出來總是事先有協商的,協商這兩個字非常好,就包括新民主的精神”。他還就此把新舊政協會議最大的區別總結為 “議事方式顯著不同,到開會的時候才把少數人了解的東西或者說是臨時提出的意見拿出來讓大家討論決定,這是舊民主主義議會中議事的辦法,也是舊政協的議事辦法。而新政協則不同,它所采取的是新民主主義的議事方式,就是會前經過多方協商和醞釀,使大家都對要討論決定的東西事先有個了解和認識,然后再拿到會議上去討論和決定,達成共同的協議”[8]。不難看出,這種 “先協商一致然后決策”的新政協議事方式就是“君子協定”原則的衍化和延伸,也是我國 “政治協商”遵循的基本原則和理念,隨后召開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正式確立。如今我國政治協商作為一項重要政治制度已經越來越規范化、程序化、制度化,在我國民主政治建設中將繼續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其源頭之一就是在特園訂立的 “君子協定”,特園為我國 “政治協商”形式的確定打下了基礎。
傳統是世代相傳、具有特色的社會因素。在長期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實踐中,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團結合作、患難與共,熔鑄了堅持道路、愛國進步、風雨同舟、參政為民、甘于奉獻、自我教育為主要內容的優良傳統。特園是中國共產黨與愛國民主人士 “團結合作”“風雨同舟”等優良傳統孕育和形成的重要場所,蘊藏了民主黨派的寶貴精神財富和多黨合作的重要價值追求。主要表現在:
1.在特園以國民參政會參政員身份加強合作
來到特園的人中有不少人是國民參政會的參政員。國民參政會是抗日戰爭時期由國民政府成立,包括國民黨、共產黨及其他抗日黨派和無黨派人士代表的參政議政機關,客觀上為各主要抗日力量共商國是提供了一個穩定的場所。國民參政會由武漢遷到重慶后,中共和各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參政員在特園交換意見、磋商國是,利用國民參政會平臺,緊密配合,推進中國政治民主化進程。如1939年9月在一屆四次國民參政會開會前,董必武、沈鈞儒、章伯鈞、鄒韜奮、李璜等在特園舉行聚餐會,就彼此提交提案進行溝通和研究,取得了一致意見。一屆四次國民參政會開幕后,中共和各黨派參政員先后提交了七份提案,或直接或間接涉及要求國民黨結束訓政、實施憲政,令國民黨當局疲于應對,難以招架,由此中共和民主黨派共同發動了轟轟烈烈的第一次憲政運動。又如1941年11月中旬,國民參政會二屆二次會議期間,張瀾約集中共的董必武、鄧穎超等23名參政員,在特園交換意見,醞釀提案,隨后正式向參政會提出 《實現民主以加強抗戰力量,樹立建國基礎案》,直接向國民黨方面提出了結束 “訓政”,實行政治民主化的要求。蔣介石看了提案后大發雷霆,下令不準提交參政會討論[9]。由此可見,中共和民主黨派在國民參政會中的互相配合、支援,在追求民主的過程中撼動了國民黨統治根基,同時找到了彼此共同的旨趣,為進一步合作打下了基礎。
2.在特園積極響應中共提出的 “聯合政府”口號
抗戰后期,國民黨的統治危機全面暴露。1944年9月15日,林伯渠代表中國共產黨在國民參政會三屆三次會議上正式提出廢除國民黨一黨專政,建立由各抗日黨派、各抗日軍隊、各地方政府、各抗日民眾團體組成的民主聯合政府。張瀾在 “聯合政府”口號提出后立即與沈鈞儒、黃炎培、梁漱溟等集會于特園,表示積極響應。1944年9月29日,張瀾在特園發表談話表示 “中國民主同盟亦主張聯合政權”,這是張瀾第一次以民盟主席身份談對聯合政府的態度。10月10日,中國民主同盟發表 《對抗戰最后階段的政治主張》,要求 “立即結束一黨專政,建立各黨派之聯合政權,實行民主政治”“迅速籌備實施憲政,立即召集全國憲治會議,制頒憲法”[10]。“聯合政府口號”深刻動搖了國民黨獨裁統治的根基,令中國共產黨的威望在國統區進一步提高,使苦尋民主道路而不得其門的進步人士豁然開朗。自此,在聯合政府的旗幟下,中共與民盟形成了具體的統一戰線[11]。
3.在重慶談判中的默契配合
重慶談判期間,毛澤東曾六次蒞臨特園[12],在民主之家中展現了一代偉人風范。其中有三次是去見張瀾,留下了 “三顧特園會張瀾”的佳話。在兩人第三次會見時,毛澤東向張瀾詳細介紹了國共和談情況。毛澤東告知張瀾國共兩黨在 “關于承認黨派合法地位、保障人民自由權利、召開政治會議等項大致獲得協議”,但是 “國大代表問題尚待繼續磋商,并且兩黨的癥結仍然在于軍隊的數字和駐地、解放區政權和區劃兩大問題”。蔣介石表面上邀請毛澤東到重慶來談判,但是在美國支持下正積極運送兵力,“名為接收,實為準備發動內戰”。面對此種情況,張瀾建議,“將兩黨已經談攏的問題公之于眾,免得蔣介石將來不認賬”,如果中共不方便說,張瀾建議以其個人名義以 “給兩黨公開信的方式,把問題攤開來”[13]。毛澤東對此表示贊同,贊譽張瀾 “老成謀國”[14]。9月18日,張瀾在 《新民報》發表 《給國共兩黨領袖的公開信》,信中說,“自潤之先生來渝,雙方商談已逾十日,……商談之內容,應隨時公諸國人,既能收集思廣益之效,更可得國人共商國是之實”[15]。信中,張瀾除了要求商談內容公之于眾外,著重提出政治必須徹底民主和軍隊國家化問題,批評了 “民主必恃武力始能保障”和 “統一必賴武力始能維持”兩種觀點。張瀾以其德高望重的社會影響力,在輿論上對國民黨當局營造了一種壓力,有力配合了中國共產黨在談判桌上的斗爭,對重慶談判的成功起了重要的促進作用。毛澤東與張瀾在特園的友誼為我們今天留下了一段中共與民主黨派肝膽相照的佳話,是我國多黨合作的永恒典范。
主要表現在:
1.為破除國民黨拆散民盟的陰謀,中共積極維護民盟參加舊政協會議的代表名額
1946年政協會議召開前,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是推選參加政協的代表人數問題。按照國共雙方最初商定的參加政治協商會議的名額是:國民黨9人,共產黨9人,民盟9人,社會賢達9人,共36人。在國共代表數對等的情況下,“誰能控制會議,顯然要看國共兩黨之外的其他黨派和人士傾向于何方”[16]。國民黨擔心在政治協商會議上,民盟“這個素來以中間派自居的政團會一邊倒,倒向共產黨”[17]。為此,國民黨著手分裂民盟代表團,蔣介石唆使青年黨領袖曾琦鬧獨立,允諾青年黨作為一個獨立單位參加政協會議,并給青年黨五個代表名額,以此達到分裂民盟之目的。由于國民黨的離間和收買,青年黨以民盟當中最大的黨派自居,要求在民盟九個代表名額中占據五個名額,否則就以獨立單位參加政協。為了保住民盟不被削弱和分裂,中共在得知情況以后,當即表示支持民盟。當民盟在特園開會商討這一棘手問題,難以抉擇時,周恩來趕到特園向民盟領導成員表示,中共可以將名額讓給民盟,民盟要多少都可以,不要客氣。張瀾感動地說:“共產黨真是大公無私,為國為民。”[6]36最終國共雙方商議的結果是:青年黨單獨參加政協會議,不占民盟名額,由中共讓出2名,國民黨讓出1名,總名額增加到38名,維持民盟9個名額不變,圍繞政治協商會議召開的代表名額之爭告一段落。在這場較量之中,中共顧全大局,主動讓出自己2個代表名額解決了民盟的名額問題,不但粉碎了國民黨妄圖通過分化和削弱民盟,操縱 “多數”以控制政協的陰謀,而且在情感上使民盟與中共在雙方關系上更進一步。由于青年黨在政治立場上相對投機,在占據政協5個代表名額之后即從民盟分裂出去,民盟剩下的成員相對政治立場更加堅定,隊伍也更加純潔,這就為即將召開的政治協商會議上民盟與中共的密切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2.中共和民盟聯手共同抵制國民黨召開 “國民大會”
1946年10月11日,國民黨單方面宣布將于當年11月12日召開國民大會。本來按照1946年初達成的政協決議,只有改組后的、有各黨派廣泛參加的聯合政府才能宣布召開國民大會,國民黨“利令智昏”的舉動公然違背了政協決議。在中共表明拒絕參加國大的決心后,民盟對國大的態度和是否參加就顯得格外重要。為了孤立中共,國民黨加緊拉攏以民盟為代表的民主黨派,并宣布國大延期三天,誘使民盟等民主黨派提交出席國民大會人員名單。1946年11月12日,民盟在南京的代表沈鈞儒、章伯鈞、羅隆基、黃炎培、梁漱溟等人集會于蘭家莊,商討對召開國大的態度。周恩來親赴蘭家莊向民盟領導人建議對于民盟是否參加國大這樣的關鍵問題,應向民盟主席張瀾先生請示。民盟總部領導人聽后當即撥通電話,張瀾在電話中堅決反對民盟參加國大,他說 “我們民盟必須在政協決議程序全部完成后,才能參加國大,否則就失去了民盟的政治立場”[18]。當天下午和晚上,張瀾接連從特園打長途電話給民盟總部,再三表示民盟拒絕參加國大。周恩來得知張瀾對民盟總部的指示后,才如釋重負。11月14日,民盟發表聲明:除非按照政協決議完成國大開會以前的各項手續,決不參加 “國大”[19],同時要求民盟各級組織貫徹民盟中央的決定。民盟拒不參加偽國大,使國民黨孤立中共、企圖拉攏民主黨派為其裝點民主門面的陰謀徹底破產,從而孤立了國民黨,支持了共產黨,中共和民盟的合作關系由此進一步加深。
3.解放戰爭時期特園是堅持多黨合作的堅固堡壘
1947以后,特園處境日漸困難,但對處于地下的中共黨員和民主人士仍大開方便之門,一如既往地熱情接待,成為多黨合作的堅固堡壘。1949年初,張瀾利用國民黨假和談時機,對即將回重慶任西南軍政長官的張群提出釋放四川被捕盟員等要求。鮮英與重慶民盟諸同志聚集在特園研究營救方案,幾經周折,終于把關押在 “白公館”“渣滓洞”的田一平、李康、唐弘仁、尤圣夫、張真民、孫文石、劉慕宇、張大昌、余陽明、顏士奇、舒軍、張明泛、仲秋元、周世楷、屈楚、羅克汀、王穎冰、唐珍瀾、蘭國農、何舒杰、熊鴻嘉等21位盟員成功營救,其中田一平、屈楚、周特生等7人也是中共黨員。這些人獲釋后大都暫住在特園,1949年3月31日,鮮英在特園置辦酒菜慰問這些脫險的同志,在這些人撤離特園時又贈送路資。“他們帶著對 ‘特園’的深情、對黨的感戴紛紛隱蔽,滿懷勝利信心,重又踏上戰斗的征途。”[20]在整個解放戰爭時期,特園是堅持多黨合作的堅固堡壘,是在風雨如晦的歲月里中共和民主黨派風雨同舟的堅強陣地。
中國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在特園凝聚的團結合作、風雨同舟等優良傳統,在我國多黨合作史上起到了重要作用。一是鞏固和發展了中共與民主黨派自抗戰以來所形成的多黨合作關系,這種關系是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在長期實踐和相互選擇中形成的特殊的、新型的政黨關系,對多黨合作制度的最終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說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正是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關系長期發展的必然結果和最高形式;二是開創了多黨合作的新局面,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各民主黨派無不把繼承和發揚這些優良傳統作為深化政治交接、凝聚政治共識的重要內容,并將其融入到加強自身建設、提高履職水平的各項工作之中,使我國多黨合作制度薪火相傳,永葆生機和活力。
重慶擁有豐富而獨特的統一戰線歷史文化資源。2004年3月9日,中央統戰部明確重慶為中國首個統一戰線傳統教育基地,特園是基地發揮教育、培訓、宣傳、研究等功能的重要載體,在統一戰線和多黨合作優良傳統的延續和傳承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早在建國初期,特園主人鮮英就明確表示要將特園及其全部房產捐給國家。董必武在獲悉鮮英的請求后做了指示:鮮英健在,鮮宅就由他居住使用;鮮英百年之后,鮮宅再交給國家,作為紀念館原樣保存[21]。然而在文革時,特園被 “造反派”付之一炬,完整保存下來的僅剩康莊。2008年5月12日,在特園舊址之上打造的特園——中國民主黨派歷史陳列館正式開館,是全國唯一一個全面展示 “共產黨領導、多黨合作、政治協商”的光輝歷史的綜合性展覽館,董老將特園建為 “紀念館”的想法在50余年后得以實現。2011年在特園左側、原重慶鑫樂向陽電影院原址上修建了中國民主黨派歷史陳列館大樓,和特園舊址一起組成中國民主黨派歷史陳列館 (為方便描述,本文一概稱為特園),以更豐富的內容和更生動的形式,服務全國統戰工作和廣大統一戰線成員。開館以來,特園接待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各民主黨派成員、統一戰線干部及各界人士數量增長迅速,開館一年后接待量就已經突破5萬[22],到2011年時累計參觀人數達到15萬,13位黨和國家領導人、66位省部級領導先后參觀了特園[23]。目前,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將特園列為 “全國統一戰線教學基地”,各地民主黨派也紛紛將此作為歷史教育基地。重慶市委黨校、重慶紅巖干部黨性教育基地、重慶社會主義學院紛紛依托特園開展現場教學,弘揚多黨合作優良傳統。如重慶社會主義學院從2011年開始就著手打造以特園為中心的包括桂園、周公館、紅巖村、紅巖魂廣場、中華職教社舊址、民主人士故居等多黨合作見證地為重點的現場教學模式,吸引了全國多省市社會主義學院來渝辦學,培訓人數快速增長。2012年培訓外省市學員665人,2016年培訓人數4300人,增長了6倍有余。圍繞特園的參觀學習、重溫歷史,對黨內外同志了解統一戰線史和多黨合作史,提升他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道路和制度方面的自信,從而秉承正確的政治態度、繼承優良的政治傳統、繼續深化多黨合作事業等具有重要的意義。
總之,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在特園心相通、共命運、同進退,構成了 “最廣泛的團結、最真誠的合作”,所以當抗戰勝利后 “中國面臨向何處去,存在兩種前途、兩種選擇的抉擇時,各民主黨派等社會進步力量堅定地同共產黨一道,為反對專制獨裁,爭取民主自由,奔走呼號、不畏強暴,甚至付出鮮血和生命”[1]。而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在特園開展的多黨合作實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形成做出的突出貢獻也將被歷史永遠銘記,“民主之家永不朽”②,誠如斯言。
注釋:
①以上對話出自鮮恒對其父親鮮英的回憶,詳見何林中.特園——周恩來與鮮英.相遇貴相知(第一輯)[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86:41.同時可參閱:鮮述文.周總理在“特園”[G]//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四川省重慶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重慶文史資料選輯(第5輯),1979年:113.
②出自郭沫若專門為特園寫作的詩:“嘉陵江上有一叟,銀髯長可一尺九。其氏姓鮮其名英,全力為民事奔走。以國為家家為國,家集人民之戰友,反對封建法西斯,打倒獨裁打走狗。有堂專為民主開,有酒專為民主壽。召集民主見曙光,民主之家永不朽。”轉引自:鮮繼根.發生在重慶“特園”的故事[J].四川統一戰線,2004(1-2):26.
[1]賈慶林.風雨同舟 團結奮進(代序)[G]//中共中央統戰部,重慶市委統戰部.重慶與中國統一戰線.北京:華文出版社,2011:2.
[2]鮮繼根.發生在重慶“特園”的故事[J].四川統一戰線,2004(1-2):26-28.
[3]重慶“特園”大事年表(1940 年—1945 年)[EB/OL].(2011-01-04).http://www.teyuan.org/Html/News/2011/0104/109.htm.
[4]胡喬木.胡喬木談中共黨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341.
[5]錢之光.敬愛的周總理戰斗在重慶[G]//人民出版社資料組.人民的好總理(上).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77:57.
[6]趙錫驊.民盟史話[M].北京:群言出版社,2014.
[7]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下)[M].北京: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633.
[8]周恩來.關于人民政協的幾個問題[G]//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重要文獻選編:第1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5:34.
[9]謝增壽.張瀾年譜[M].北京:群言出版社,2011:209.
[10]中國民主同盟對抗戰最后階段的政治主張[G]//中共中央黨校中共黨史教研室.中國民主黨派史文獻選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1985:119.
[11]鄧野.民國的政治邏輯[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229.
[12]羅振建,周巧生,汪守軍.毛澤東六顧特園的考證[J].重慶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1(06):68-71.
[13]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5.
[14]三顧特園.中國統一戰線新聞網[EB/OL].(2016-12-01).http://tyzx.people.cn/n1/2016/1205/c396781-28926158.html.
[15]中國民主同盟中央文史資料委員會.中國民主同盟歷史文獻(1941-1949)[G].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3:64-65.
[16]弗雷斯特·C·波格.馬歇爾傳(1945-1949)[M].施旅,譯.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1:91.
[17]全國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文史資料選輯(第6卷):第 20 輯[M].北京:中華書局,1961:209.
[18]中國民主同盟重慶市委文史委員會.中國民主同盟重慶地區大事記(解放前部分)[M].出版社不詳,1988:93.
[19]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年譜(1898-1949)[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704.
[20]民盟重慶市委文史委員會.民盟在重慶[M].1995:150.
[21]楊耀健.滄桑感喟話“特園”[J].文史精華,2003(03):35-43.
[22]特園:展示光輝歷史 再創統戰新功[EB/OL].(2009-05-28).http://www.cq.xinhuanet.com/news/2009-05/28/content_16653385.htm.
[23]整合資源弘揚文化 走進中國統一戰線傳統教育基地[N].人民日報,2011-03-23(02).
10.3969/J.ISSN.1672-0911.2017.05.053
D613
A
1672-0911(2017)05-0053-08
2017-06-15
駱 平 (1983-),男,重慶社會主義學院教研室講師。
(責任編輯:周 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