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良
唐代律學教育探析
李守良
唐代的律學教育,自武德時設立,雖幾經興廢,但培養了不少法律人才,這為唐朝法令更好地貫徹實施、律令體制有序運作提供了人才上的保障。研究律學館的設置、學生的入學、教師的配備、學生的日常管理、學生的學習和考試等方面的內容,有助于厘清唐代律學教育的發展脈落及其歷史作用。
唐朝;律學館;律學;律學博士
唐代是我國封建法制完備的時代。唐統治者重視律學教育,重視法律人才的培養和選拔,這為唐朝法令更好地貫徹實施、律令體制有序運作提供了人才上的保障。現學界對唐代律學教育的研究①,未能從整體上反映唐代律學的整體面貌,故有進一步研究之必要。
律學館在唐代幾經興廢,管理機構也數次反復。 《新唐書》卷48《百官志三》載,律學館,“武德初,隸國子監,尋廢;貞觀六年復置②,顯慶三年又廢③,以博士以下隸大理寺;龍朔二年復置。”④龍朔年間,律學隸屬詳刑寺⑤。到了開元年間,又隸國子監。⑥唐憲宗元和年間,律學館仍然存在,并分為東、西兩館⑦。此后的存廢,因文獻闕如,不得而知。律學館的興廢交替與統治者對律學的認識有關系。 《舊唐書》卷4《高宗本紀上》載: “(顯慶三年九月)廢書、算、律學”,但沒有說明原因。 《唐會要》卷66《廣文館》則道明了撤銷理由: “以書、算學業明經,事唯小道,各擅專門,有乖故事,并令省廢。”此未言律學,但詔書下于顯慶三年九月四日,與 《舊唐書》卷4《高宗本紀上》的記載相比,僅僅少了律學, 《唐會要》未言律學,大概遺漏之故。
律學館存廢幾經反復,并曾隸屬國子監、大理寺和詳刑寺管理。從唐初興廢交替和隸屬部門的不同來看,唐初的統治者對法律教育的認識充滿矛盾。律學歸于國子監時,是將律學視為由政府興辦的教育專業之一,是比較正規的法律教育,是一種實科教育;歸于大理寺或詳刑寺時,以訓練獄吏之才為目標,更偏重于司法官員的培訓,是一種職業教育。律學歸屬的變遷,是基于統治集團對法律重視程度和法律教育的認識程度的變化而變遷。
唐代律學館隸屬于國子監時,由國子監統一管理六學。 《唐六典》卷21《國子監》規定:國子監設祭酒一人,司業二人,下設丞、主簿、錄事等官職,共同管理六學。關于律學師資, 《唐六典》卷21《律學博士》載,律學博士教授八品以下和庶人子孫,教授學生律、令、格、式和判例。同條還規定: “隋大理寺官屬,有律博士八人,正九品上。皇朝省,置一人,移屬國學。” “律學博士一人,從八品下;助教一人,從九品上。”而 《新唐書》卷48《百官三》則說, “律學博士三人,從八品下;助教一人,從九品下。” 《唐六典》和 《新唐書》記載律學博士的人數不同,品級不同,可能是依據不同, 《唐六典》成于開元年間, 《新唐書》可能記開元后的情況。律學教師同其他各學一樣,“這些教員多半同時具有兩種資格:一方面為學校的教師,一方面又為政府的官員,而他們教職的大小又以在政府里面所居職位的高下為標準。”⑧律學博士和助教的品位同國子博士 (正五品)和國子助教相比,低了三級。律學博士不僅從事教學工作,還參加和其專業相關的活動。永徽年間,飛騎尉司馬銳曾為律學博士⑨,他不僅從事律學知識的教學工作,而且還在永徽三年 (652)五月至四年(653)十一月,同長孫無忌等人共撰 《律疏》。可見,其能參加唐律的修撰工作,統治者是看中了他的專業特長。
律學助教是律學博士的助手,專門從事教學工作。律學直講一職, 《唐六典》等文獻皆無載,但《唐故國子律學直講仇君墓志銘并序》載: “君諱道朗,……拜騎都尉。……遷授宣德郎行國子監律學直講。……以咸亨三年五月二日,春秋五十有四,終于京兆私第。”⑩仇道朗卒于咸亨三年五月(672),五十四歲,則其生年為武德二年 (619年)。由此知,唐初曾設律學直講,其后不知廢于何時。
律學館還有典學,負責抄錄博士、助教所布置的作業。 《唐六典》卷21《國子監》記載設有典學二人。
關于教師的考核, 《舊唐書》卷149《歸敬宗傳》中提到: “旬省月試,時考歲貢,以生徒及第多少為博士考課上下。”就是說,博士的考核,跟學生的考試成績掛鉤,從而有利于博士重視對學生的教學。
1.律生的入學及律館的招生
在國子監的直系六學中,國子學地位最高,其次為太學、再次為四門學。律學、書學和算學屬于專科教育、實科教育。 《唐六典》卷21《律學博士》載: “(律學博士)掌教文武官八品以下及庶人子為生者”。 由此可知,學生的來源主要為八品以下的官員之子孫和庶民中有志于研習律令者。唐代教育制度中官學身份等級制明顯,不同等級官員的子孫入相應等級的學校,有嚴格的制度,并且嚴格執行。國子監各學, “與其說以程度分等級,毋寧說是以資格別上下”。?然而,唐代教育制度中官學身份等級制度和魏晉南北朝的門閥等級制度殊異。魏晉南北朝的門閥等級表現在門閥世族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的多方面特權,而唐代的等級入學制度則不論門第,只論官品的高低;唐代官學生不區分門第的高下貴賤,只按父祖的官品入學,這體現了封建等級觀念在教育中根深蒂固的影響。律學,因其為實科性質,士大夫多不屑就學,所以招收對象為下級官員和庶人子孫。律學生源同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生源相比,地位卑賤,多為下級官吏子弟和庶民通曉律令者,其入學資格低,使唐代的法律教育有了平民化的趨勢。中宗復位后,生源有所變化, “詔宗室三等以下、五等以上未出身,愿宿衛及任國子生,聽之。其家居業成而堪貢者,宗正寺試,送監舉如常法。三衛番下日,愿入學者,聽附國子學、太學及律館習業”。?
律生的入學年齡,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載: “律學十八以上,二十五以下。”比起其他諸學 “十四以上,十九以下”的年齡限制,顯然高了不少。這大概是由于律學知識抽象、深奧,往往不易理解,年齡稍小不易通曉其義。不過,律學這一入學年齡是否得到認真執行,史籍無考。考其他諸學,從 《芒洛冢墓遺文四編》卷5《崔孝白墓志》知其十三歲入修文館,比規定早一年。從 《舊唐書》卷202《蕭穎士傳》中知其十歲補太學生。從 《楊炯集》卷10《中書令汾陰公薛振行狀》中知薛振十一歲入弘文館讀書。所以,規定的入學年齡可能只是籠統的規定,不一定嚴格執行。唐代的教育和科舉是 “養士”和 “選士”的統一,律學館是培養法律人才的,而明法科考試是選拔優秀法律人才的,兩者緊密關聯。律學館招收入學年齡為18至25歲的學生,若學有所成,明法科及第時年齡會更大。對于律館學生的實際入學年齡,史籍無考,但賴唐人文集和墓志等資料可以推知。在筆者收集的23例唐代明法及第之人中,排除鄉貢明法者,及第時年齡可考者有8人在17至23歲之間?,同進士相比,及第年齡偏小,同律學館的入學年齡相比,也小了不少。這可能是律學館諸生采取彈性學制,若學有所成,考試合格,則可推薦到禮部參加科舉考試,而不是一定在律學館學習六年。或者可能,此入學年齡本就未認真得到貫徹執行。
律學館的招收人數,因國內局勢、政局和君主的好惡,時有變化。開國初50人?。而此時,國子學學生300名,太學生500名,四門學生130名。與之相比,律學生的人數極少。到了龍朔二年,減為20人?,元和初,東都置律學生5人?,招生名額逐漸減少。若說憲宗元和時期律生招收人數少,和唐代國力經安史之亂后衰落有關,但在高宗時期,國力強盛,而律學等實科教育招生人數大量減少,這和國力沒太大的關系,可能是高宗對律學教育不夠重視。
唐代律學的修業年限為6年,其他諸學為9年。 《唐六典》卷21《國子監》有云: “凡六學生,有不率師教者,則舉而免之;其頻三年下第、九年在學,及律生六年無成者亦如之。”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有言: “旬給假一日。前假,博士考試,讀者千言試一帖。帖三言,講者二千言問大義一條,總三條通二為第,不及者有罰。歲終,通一年之業,口問大義十條,通八為上,六為中,五為下。并三下與在學九歲、律生六歲不堪者罷歸。”國子、太學等學生在學九年、律學生在學六年仍不能科舉及第者要被勒令退學,六年和九年為學生在館學習的最高年限,而不一定所有學生都必須學滿六年和九年,但律學修業年限要比國子、太學生短。
2.律學館的內部管理
禮部是唐代教育的最高管理機構,管理中央和地方各學。國子監在禮部的領導下,根據禮部頒行的政令法規具體管理六學。國子祭酒和司業是國子監的最高教育長官。他們對學生進行訓導和管理,并向禮部輸送業成之士。
唐代對律學生的管理,同國子監其他各學相同,都行束修之禮和實行釋奠、休假、黜罰制度,并實行公費教育等。
(1)束修之禮。在唐代,學生初次見業師,要行 “束修之禮”。唐代的束修禮由國家統一規定,不同等級的學校又有所不同。學生行束修禮,目的是為了尊崇儒學和維護師道尊嚴。律學生在入學時行束修禮, 《唐六典》卷 21《律學博士》載:“(律館學生)束修之禮、督課、試舉,如三館博士之法。”對于行束修禮的標準, 《唐會要》卷35《學校》規定: “神龍二年九月,敕學生在學,各以長幼為序,初入學,皆行束修之禮。禮于師,國子、太學各絹三匹;四門學,絹二匹;俊士及律、書、算學、州縣各絹一匹,皆有酒酺,其束修三分入博士,二分助教。”律學生繳納的束修禮,同國子學、太學相比,低了很多,這是因為學校性質不同之故。學生繳納的束修不屬于學校的教育經費,也不是教師的薪俸。唐代教師的薪俸由國家提供。
(2)釋奠制度。釋奠之禮,是古代官學祭祀先圣先師的典禮,并且釋奠禮從中央官學逐漸普及于地方州縣官學之中,制度逐漸完備。武德初,高祖下詔,令國子監以周公為先圣,孔子為先師,并且在國子監各立廟一所。貞觀時期升孔子為先圣,顏回為先師,停祭周公,這是中國歷史上國家教育機構第一次專祭孔子之始,以后成為一項制度,孔子的地位不斷提高,取得了獨尊的地位。這是唐代統治者在教育中對儒學的重視,體現了統治者尊崇儒學、尊崇儒師的思想。
(3)休假制度。學生的休假制度由國家統一安排,分為常假和事假兩種。據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載: “旬給假一日,……每歲五月有田假,九月有授衣假,二百里外給程。……事故百日,緣親病二百日,……此為六學總例。”律學生實行長短假制度,短假為旬假,每十天放一天。長假一年兩次,五月放田假,九月放授衣假,假期都是15天,學生可以回籍省親。如果學生家庭距學校超過二百里的,還有路程假,其按照路程的遠近,酌情延長。如果家中有親人生病等大的變故,還可特殊照顧。如果已經延長,仍然逾期不到校者,要責令退學。除常假外,國家也有事假的規定。在傳統節日、誕辰日、祝日等可放假。在 《唐令拾遺·假寧令》中規定開元年間的假期,雖言是官員的假期,但此為全國的通例,也適用于國子監各學生。 “諸元日、冬至并給假七日 (節前三日,節后三日),寒食通清明給假四日,八月十五日、夏至及臘各三日 (節前一日,節后一日),正月七日、十五日、晦日、春秋二社、二月八日、三月三日、四月八日、五月五日、三伏、七月七日、十五日、九月九日、十月一日、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立冬每月旬并給休假一日”。?唐代休假制度使學生勞逸結合,注意休息,從而有充沛的精力學習,提高學習效率,統治者也注意調整學生的身心健康。休假制度是教育學上的巨大進步。另外,唐代學生的休假制度,無論是長假和制假,都和官員的假期相一致,從而說明了唐代的休假制度和政治制度緊密集合,政治色彩濃重。
(4)黜罰制度。為了維護正常的教學秩序,唐政府規定了一系列學規和校紀,對學生實行嚴格的管理。如果律學生違反,要受到處罰。
第一,入學年限的限制。 《唐六典》卷21《國子監主簿》規定律學生在學年限最高為六年。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亦言: “(凡六學生)在學九年,律生六歲不堪貢者罷歸。”?律學生學業有成之后,由國子祭酒報送禮部參加科舉考試,不中者,在律館繼續學習,但六年學無所成,要受到黜罰,免除其律生資格。
第二,對不堪教誨的學生的處分。 《唐令拾遺》卷10《學令》記載: “凡六學生,有不率師教者,則舉而免之。”?《舊唐書》卷149《歸崇敬傳》亦言: “其有不率教者,則槚楚撲之。國子不率教者,則申禮部,移為太學。太學之不變者,移之四門。四門之不變者,歸本州之學。州學之不變者,復本役,終身不齒。雖率教九年而學不成者,亦歸之州學。”對不堪教誨的學生,由國子監上報禮部,由其拿出處分意見,但會給學生多次機會,但都不奏效,只好遭淘汰。
第三,歸家省親未按時返校者。此在上文的休假制度中已言之。學生在假期可回家省親,但要按時回校。如果開學滿三十天不報到,或者請事假超過一百天,或者因直系親屬有病請假超過二百天要除名、退學。
第四,學生在校無故喧嘩,打架斗毆,悖慢師長者,要受到處罰。 《唐會要》卷66《東都國子監》載: “元和元年四月,國子祭酒馮伉奏: ‘應解學生等,……其有藝業不勤,游處非類,樗蒲六博,酗酒喧爭,凌慢有司,不修法度有一于此,并請解退。……聞比來多改名卻入,起今以后,如有此類,請退送法司,準式科處。’勅旨,依奏。”又同卷載,長慶二年閏十月,祭酒韋干度奏: “如生徒無故喧競者,仰館子與業長,通狀領過,知館博士則準監司條流處分。其中事有過誤,眾可容恕,監司自議科決。自有悖慢師長,強暴斗打,請牒府縣錮身,遞送鄉貫。”對于藝業不勤、游處非類、游戲賭博、酗酒喧爭、凌慢有司、不守法度、考試不及格、學業無成而不堪申送、九年不及第等行為之一者,就開除學籍。并且對已被開除學籍,改名后重新入學的,要移送司法部門處理。
第五,對學生毆打教師的處罰。 《唐律疏議》卷23《斗訟·毆妻前夫子》載: “毆傷見受業師,加凡人二等。死者,各斬。”這是以刑律的規定來保障教師的地位,如果殺死 “見受業師”,則列入十惡之第九惡的不義條。?此條立法說明唐代官學教師的地位要比同品階官員的地位要高,從而體現了尊崇儒教的思想。
唐代律學生的教育經費同其他國子監各學一樣是由國家支付的,律學生在校期間均享受公費待遇,不僅不繳納學費,而且在校期間的膳宿生活費用也由國家提供。鄉貢學生入京科考時,這些學生在路上住驛站的費用也由國家支付。學校的行政開支,學校的修繕、營造,教師的薪俸也由國家支付。 《唐會要》卷66《東都國子監》載: “(長慶二年閏十月,祭酒韋干度奏)舊例每給付廚房,動多喧競,請起今已后,當監進士明經等,待補署畢,關牒到監司,則重考試,其進士等若重試及格,當日便給廚房。其明經等考試及格后,待經監司牒送,則給廚房。庶息喧爭,當監四館學生,有及第出監者,便將本任房轉與親故。其合得房學生,則無房可給。請起今已后,學生有及第出監者,仰館子先通收納房,待有新補學生公試畢后,便給令居住。……勅旨,宜依。”從此文獻記載看,國子監對各學生提供住宿和生活費用。國家按學生的人數撥付教育費用。 《唐六典》卷19《司農司》載: “國子監學生、針醫生,雖未成丁,亦依丁例。”即學生的公糧是以丁男為標準。按唐制:丁男在政府服役,每天給米二升,鹽二勺五撮。那么,國子監的學生也是以此為標準。但在顯慶二年之前,管理混亂。若有學生及第出監,則常將房子轉給沾親帶故之人,而按規定應該分房之人,卻無房。針對此種情況,祭酒韋干度奏請,學生及第出監所空之房,由國子監統一管理,新入館之人,先要參加考試,考試合格后給房,管理走向正規。政府為了鼓勵學生努力學習,提高學習的積極性,對考試不及格的學生進行 “停公繕”的處罰,為了不致挨餓,學生不得不努力學習。 《唐會要》卷66《東都國子監》言: “其禮部所補生,到日,亦請準格帖試,然后給廚役。每日一度,試經一年,等第不進者,停廚。庶以上功,示其激勸。”雖不言律生,但此為六學總例,也適用于律學生。
1.律學生的課程設置
唐代對全國各學的學生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儒學教育深入到中央和地方各級學校中。永徽二年,將 《五經正義》頒行天下, “令國子監各學,州縣經學及天下習儒者共習之”。?另據 《唐令拾遺》卷10《學令》記載, 《孝經》和 《論語》為各學必學科目。各學學習 《孝經》和 《論語》,說明唐代統治者十分重視學生的思想教育,將儒學教育思想進行貫徹,并且將道德教育制度化,這反映了統治者的價值取向。此雖未專言律學,但律學隸屬于國子監,自然也遵守此規定。
律學生入館后,所學習的本專業內容,與當時的科舉考試緊密相關。律學館教師為了使自己的學生在科試中順利通過,所以考核、考試的內容,也是學習的主要內容,因為這有利于提高學生的入仕比例,從而教師在考核中取得好的評價。對于律館學生所學專業內容, 《新唐書》卷48《百官志三》載: “律、令為顓業,兼習格、式、法例。”律學館生以學習律、令為主,這是其專業必修課,他們還學格、式和判例,為選修課。 《唐律疏議》的修訂,和律學教育、明法科考試,緊密相關。 《唐會要》卷39《定格令》載: “(永徽)三年五月,詔律學未有定疏,每年所舉明法,遂無憑準,宜廣召解律人修義疏奏聞,仍使中書門下監定參撰, 《律疏》成,三十卷。”當然,律學生所學之律,以當時所頒布的為準,比如在永徽年間,以 《永徽律》為教材,而不是以 《貞觀律》為標準。唐政府為了擴大學生的知識面,還采取了不少措施。 《冊府元龜》卷640《貢舉部·條制第二》記載: “(天寶十一年)凡眾科有能兼學,則加超獎,不在常限。”這是對各科學員所說,當然也包括律館生員。對兼學的褒獎,因資料闕如,不太清楚,但賴明法科科舉考試可知其大概。 《宋本冊府元龜》卷640《貢舉部·條制二》言 “明法舉人,有能兼習一小經,帖、義通者,依明經例處分。”?明法兼習一小經,且帖、義俱通即可按明經例處分,這是對明法科考試考生兼習的鼓勵。對于小經, 《唐六典》卷4《禮部侍郎》有載: “凡正經有九: 《禮記》 《左傳》 《春秋》為大經, 《毛詩》 《周禮》 《儀禮》為中經, 《周易》 《尚書》 《公羊春秋》 《谷梁春秋》為小經。”那么,明法兼習一小經,則需要學習 《周易》、 《尚書》、 《公羊春秋》、 《谷梁春秋》中的一經。政府的這種鼓勵,為學生的學習提供了導向,律生在律館極有可能也學習某一小經,為將來參加科考作準備。
2.律學生的考試制度
(1)律學生的考試。律學生的考試,主要有旬試、月試、歲試和畢業試。旬試就是試一旬所學的內容。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記載: “旬給假一日。前假,博士考試,讀者千言試一帖,帖三言,講者二千言問大義一條,總三條通二為第,不及者有罰。歲終,通一年之業,口問大義十條,通八為上,六為中,五為下。”這是國子學的一般情況,雖未專言律學,但根據 《唐六典》卷21《律學博士》條載: “(律學館生)束修之禮、督課、試舉,如三館博士之法。”則知律學生也適用于這一通例。旬試是一種常規考試,每旬進行一次考試。按照唐代學假制度,官學學生一旬放假一日。放假前一日考試,由律學博士主持,考核內容為本旬所學的內容。考試涉及 “讀帖”和 “講義”。 “讀帖”一項,書籍中甚少言及。各學的考試,通常為 “帖經”,就是用紙貼上幾個字,然后讓考生將被貼的字補出來。而 “讀帖”是讀出所缺的字,而不是寫出來。因為這只是平時的一般考試,不是非常嚴格。關于 “講義”,就是口頭回答經文大義的提問。旬試制度在中唐后曾一度停廢,文宗大和五年(831年)依國子祭酒裴通奏請而又復行。旬試這種經常性的考試,表明在教學上特別重視復習和鞏固,但此種考核,更多的偏重記憶和背誦。每旬經常性的考試,教師和學生緊張,旬試成了一種負擔,雖然規定旬試不合格者受處分,時間一久,學生和教師越來越不重視旬試。
月試就是試一月所學的內容。根據元和年國子祭酒馮沉之奏: “其禮部所補學生,到日亦請準格帖試,然后給廚。后每月一度試。經年等第不進者,停廚。”?月試在元和時期可能是一種常規考試。
歲試,為年終考試,考核學生一年的學習情況。歲試不僅考核一年所學課程,而且還是學生升級和留級的依據。歲試為口頭回答所提問題。據《新唐書》卷34《選舉志上》記載: “歲終,通一年之業,口問大義十條,通八為上,六為中,五為下。”如學生三次歲試列為下等,延長在學時期六年仍不及格者,則受黜學罷歸的處罰。如果考試合格,則升上一年級。
畢業試在應修課程成績合格后舉行,是一種科舉考試的考前模擬練習,也是學生取得參加科舉考試資格的畢業考試。 《唐六典》卷21《國子監》記載: “丞掌判監事。凡六學生每歲有業成上于監者,以其業與司業、祭酒試之……其明法、明書、算亦各試其所習業。登第者,白祭酒,上于尚書禮部。”學業已成者通過國子監主持的考試,考試及格者,由國子監上書禮部,取得尚書省禮部主持的科舉考試的資格,成為應科舉之 “生徒”。
(2)律學考試和明法科考試的關系。唐代學校教育所學的內容和科舉所考內容具有緊密相關性。教育的目的是培養人才,科舉是選拔優秀人才,這也說明了唐代統治者 “取士”和 “養士”制度的結合。對律學教育和明法科而言,是養士教育和取士方法的統一。唐代律學館律生的學習內容是 “(律學館生)律、令為顓業,兼習格、式、法例。”?,而明法科考試的內容為 “凡明法,試律、令,取識達義理,問無疑滯者,為通。注云: ‘所試律、令,凡每部試十帖,策試十條,律七條,令三條。’”。?律學生的學習,大多不是為了將來怎樣用,而是為了參加科考。本為實用的學科,也日漸僵化。大多數學生不求甚解,只求能記誦,以便能讀帖,但不能真正的理解法意。并且科試取人甚少,所以讀書人不愿應明法舉。 《續資治通鑒長編》卷223載: “唐有律學,在六學之一,后來縉紳多恥此學。明法一科,又徒能誦其文而已,亦罕通法意。”?
綜上所述,唐代律學教育對法律人才的培養,為唐朝法令更好地貫徹實施、律令體制的有序運作提供了人才上的保障。
注釋:
① 主要成果有陳璽: 《唐代律學教育與明法考試》,《西南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湯能松等編著: 《探索的軌跡——中國法學教育發展史略》,法律出版社1995年版等。
② 《舊唐書》卷3《太宗紀下》載: “(貞觀)六年春二月戊子,初置律學。”言 “初置”,此言有誤,據 《新唐書》卷48《百官志三》言: “(律學)武德初,隸國子監。”則知貞觀六年春二月復置律學。
③ 《唐會要》卷66《廣文館》曰: “顯慶元年十二月十九日,尚書左仆射于志寧奏置。” (四庫全書本)
④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載: “龍朔二年,律學隸詳刑。” 《舊唐書》卷4《高宗本紀上》言: “龍朔三年春二月庚戌,律學隸詳刑寺。”一為 “龍朔二年”,一為 “龍朔三年”,今從 《舊唐書》。
⑤ 即大理寺,龍朔二年更現名。
⑥ 開元年間編制的行政法典 《唐六典》卷21《律學博士》載: “隋大理寺官屬有律博士八人,正九品上。皇朝省置一人,移屬國學。”陳仲夫點校: 《唐六典》,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561—562頁。
⑦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言: “(元和二年)(西京)律館二十人, (東都)律館十人。”
⑧? 陳青之: 《中國教育史》,東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148、146頁。
⑨ 長孫無忌: 《唐律疏議·進律疏表》,四庫全書本。
⑩ 周紹良主編: 《唐代墓志匯編》 “萬歲通天〇〇四”,上海古籍出版1992年版,第891頁。
?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
? 皇甫文備、張沘、騫宴、潘智20歲及第,而車孚17歲、盧醫王18歲、張騭19歲、王植23歲及第。資料分別來源為: 《唐代墓志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034—1035、1591頁;吳綱主編: 《全唐文補遺》(第2輯),三秦出版社1995年版,第23頁; 《全唐文補遺》 (第8輯)三秦出版社2005年版,第379頁;張昉編: 《千唐志齋藏志》,文物出版社1983年版,第880頁等。
? 《舊唐書》卷44《職官志三》。
??《新唐書》卷48《百官志三》。
? 《新唐書》卷48《百官志三》,但 《新唐書》卷44《選舉志上》言: “元和二年,西京律館二十人,東都律館十人。”
? 仁井田陞: 《唐令拾遺》,粟勁、霍存福等譯,長春出版社1989年版,第661頁。
? 《唐會要》卷35《學校》條規定略同。
? 《唐六典》卷21《國子監主簿》記載亦同。
? 劉俊文點校: 《唐律疏議》卷1《名例》,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6頁。
??《冊府元龜》卷641《學校部》。
? 《唐會要》卷76《明法科》記載: “貞元二年六月勅:明法舉人,有能兼習一經,小帖義通者,依明法例處分。”明本 《冊府元龜》 (四庫本)同條的記載為 “其明法舉人,有能兼習一經,小帖義通者,依明經例處分。”兩處的 “小帖義通者”不通, “小”字衍,為 “兼習一經”的錯寫,應為 “兼習一小經”。 《唐會要》的 “依明法例處分”誤寫,為明本和宋本 《冊府元龜》證之。 《宋本冊府元龜》,中華書局1989年版。
? 《唐六典》卷4《禮部侍郎》。
? 《續資治通鑒長編》卷223“神宗熙寧四年五月丙申”條 (四庫全書本)。
(責任編輯 張衛東)
K242
A
(2017)08-0083-06
李守良,蘭州大學法學院講師,甘肅蘭州,7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