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美國歷史上,20世紀20年代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從一戰結束到大蕭條之前,美國處于新舊交替的歷史十字路口,經濟形勢一片大好,整個國家迅速進入工業化現代社會。在這種大環境下,財富成了當時衡量成功的標準,賺錢成了人們唯一的追求。拜金主義、享樂主義與消費主義開始大行其道,奢華鋪張的揮霍風氣席卷全國。
就在這被后世稱為“喧囂年代”或“爵士時代”的十年間,美國涌現出一批極其優秀的文學大家——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 1896-1940)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菲茨杰拉德生于圣保羅市一個小商人家庭,雖然祖輩財大氣粗,傳到菲茨杰拉德父母這一代早已家道衰落,菲茨杰拉德還得靠親戚資助才能讀上大學。直到其處女作《人間天堂》(This Side of Paradise)在1920年一炮而紅,這位青年作家終于得以擺脫一窮二白的潦倒生活。隨后,以《了不起的蓋茨比》為代表的一系列作品奠定了菲茨杰拉德在美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他成了“爵士時代”的發言人和“迷惘的一代”代表作家之一。
作為菲茨杰拉德最重要的作品,《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處處折射出作家本人的生活經歷及其對“美國夢”的思考與批判。小說以尼克作為第一敘述人,講述了他的鄰居蓋茨比與他的表妹黛西之間令人扼腕的愛情故事:年輕時的蓋茨比是個窮軍官,他愛上了一個名叫黛西的姑娘。后來一戰爆發,蓋茨比被調往歐洲,黛西因此和他分手,與紈绔子弟湯姆結了婚。蓋茨比堅信是金錢改變了黛西,立志要成為富翁。幾年以后,功成名就的蓋茨比在黛西家對面建了一座大宅,揮金如土,夜夜笙歌,一心想挽回失去的愛情,豈料真正的悲劇悄然而至……
本期選段節選出自小說第三章
見招拆招
菲茨杰拉德本人熱愛社交,常年出入各種娛樂場所,其筆下的大都會摩登生活刻畫入微、鮮活傳神,具有非常突出的時代特色。在本期選段中,作家透過尼克的視角對宴會眾人進行群像描寫,各種隱喻與意象令人耳目一新,給讀者展現了當時的上流社會眾生相。其風格幽默細膩,文筆流暢嚴謹,值得大家仔細品讀,多加體會。
參考譯文
大地蹣跚著離開太陽,電燈顯得更亮,此刻樂隊正在奏黃色雞尾酒會音樂,于是大合唱般的人聲又提高了一個音調。笑聲每時每刻都變得越來越容易,毫無節制地傾瀉而出,只要一句笑話就會引起哄然大笑。人群的變化越來越快,忽而隨著新來的客人而增大,忽而分散后立即重新組合;已經有一些人在東飄西蕩——臉皮厚的年輕姑娘在比較穩定不變的人群中間鉆進鉆出,一會兒在片刻的高聲歡騰中成為一群人矚目的中心,一會兒在不斷變化的燈光下穿過變幻不定的面孔、聲音和色彩,得意地揚長而去。
忽然間,在這些到處流連的姑娘中,有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跳出來,她一把抓過一杯雞尾酒,一口干下去壯壯膽子,然后手舞足蹈地跳起舊金山舞,一個人在篷布舞池中間表演了起來。片刻的寂靜過后,樂隊指揮殷勤地為她改變了拍子,隨后突然響起一陣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因為有謠言傳開,說她是吉爾德·格雷在齊格菲歌舞團的替角。晚會正式開始了。
我相信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到蓋茨比家去時,我是少數幾個真正接到請帖的客人之一。人們并不是應邀而來的——他們不請自來。他們坐上汽車,車子把他們送到長島,后來也不知怎的,他們就這樣出現在蓋茨比的門口。到達之后,總會有什么認識蓋茨比的人給他們介紹一下,從此他們的言談行事就像在主題公園一樣入鄉隨俗了。有時候他們從到場到離開根本沒見過蓋茨比,他們懷著一片至誠前來赴會,這一點就可以算是一張入場券了。
我確實是受到邀請的。那個星期六一清早,一個身穿藍綠色制服的司機穿過我的草地,為他主人送來一封措辭非常客氣的請柬,上面寫道:如蒙我光臨當晚他的“小小聚會”,蓋茨比當感到不勝榮幸。他已經看到我幾次,并且早就打算前來拜訪,但由于種種特殊原因未能如愿——落款是杰伊·蓋茨比,筆跡特別神氣。
晚上七點一過,我身穿一套白法蘭絨便裝走到他家的草坪上,很不自在地在一群群我不認識的人中間晃來晃去——雖然偶爾也有一兩張我在區間火車上見過的面孔。我馬上注意到客人中夾雜著不少年輕的英國人,個個衣著整齊,個個一臉貪婪,個個都在低聲下氣地跟殷實富裕的美國人熱情聊天。我敢說他們都在推銷什么——或是債券,或是保險,或是汽車。他們最起碼都揪心地意識到,唾手可得的大筆金錢近在眼前;他們相信只要說上幾句花言巧語,這錢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到場之后就設法去找主人,可是問了兩三個人他在哪里,他們都大為驚異地瞪著我,同時一口咬定他們也不知道他的行蹤,我只好悄悄地向供應雞尾酒的桌子溜過去——在整個花園里,只有這個地方能讓一個單身漢流連一下,而不至于顯得無所事事、行單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