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新規

□戴 希

警署新規

□戴 希

在那個錢可降魔、錢可通神的國度，人人挖空心思、不擇手段地撈錢的現象是很好理解的。譬如買官賣官、坑蒙拐騙、制假販假甚至殺人越貨等等，都習以為常。

作為強勢部門，卡爾維諾警署更不例外。這家警署撈錢的方式五花八門，但署長讓·普拉茨最有興趣、最看重的還是抓嫖。

在那座城市，各類休閑中心多如牛毛，休閑中心里賣淫嫖娼者眾多。賣淫者大多是釣餌，受警署暗中保護和慫恿。嫖娼者才是大魚，只要能捕到，警署一威脅要拘留他半個月，還要通告其家屬，嫖客慌了，必定要給錢，給了錢也不敢討發票。這么做的好處，當然是所有從嫖客那里撈到的油水，警署都可以放心大膽地吞進肚里，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隱患。

撈錢易如反掌，財源滾滾而來，卡爾維諾警署每天都充滿喜慶的氛圍。但讓·普拉茨署長仍不滿足，他是獅子大開口，而且口越開越大。

還有沒有新的、更快更好的撈錢方法？讓·普拉茨署長開始深思這個問題。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好法子有了，那就是讓部分賣淫小姐，站在街頭巷尾隨意指認嫖客。光天化日之下，賣淫女把手指向誰，警察們就徑直抓捕誰。抓到后帶到警署審訊，90%以上的男人都會嘴硬，死不認賬。不認賬不要緊，上刑，往死里打，打得他血流如注，打得他皮開肉綻。被打者受不了了，肯定屈打成招，交完罰金走人，走后還得若無其事，三緘其口。要不，本沒嫖娼卻成了嫖客，家里的女人知道了還要鬧，天翻地覆收不了場。

自然，警署所有警察都愛戴、謳歌他們的好署長，原因很簡單，有了署長的英明領導，他們無須勞心勞神，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一夜暴富，而且這暴富之路還越走越寬、越走越長。

署長更是得意揚揚。暴富后干啥？養一大堆情婦尋歡作樂，買一大片別墅永享榮華富貴。戴金表，坐豪車，吃山珍海味，玩聲色犬馬……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日子過得繽紛多彩、令人垂涎。

這天，賣淫女照例站在街頭巷尾開始指認，警察們又邁步大街小巷實施抓捕，工作依然精彩，生意依然興隆。

只是，根據賣淫女南北東西的指點，警察們抓到了一個老嫖客。這個老嫖客非但不低頭認罪，反而一對鼻孔朝天。斥警察冤枉好人，惡有惡報，叫他們立馬放人，賠禮道歉。不然，問題嚴重，后果自負！

可警察誰又是嚇大的？他們偏不信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嫖客拖到了警署。

審訊開始，老嫖客居然聲稱他是讓·普拉茨署長他爹！

“嘖嘖，署長他爹也會嫖？”有警察狠狠地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趕緊閉上你的臭嘴，不然，你的死期將至！”

“你也太聰明、太猖狂了，我們會這么好蒙？”

另一個警察奸笑。

“上刑吧，不讓這老東西受點皮肉之苦，他不會老實交代！”副署長佐佐·羅密歐大聲喝令。

老嫖客暴跳如雷：“都他媽瞎了眼嗎？不信，就把你們署長喊來看看！”

“嘿嘿，這頭老驢，喊就喊！”佐佐·羅密歐揮手。

很快，讓·普拉茨署長不緊不慢、不以為意地走進審訊室。可剛一進門，他便慌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老嫖客就啪啪扇了他兩記響亮的耳光。“白眼狼，連你老爹都不認啦？”老嫖客大罵。

讓·普拉茨被兩記響亮的耳光扇醒，扇醒后就火冒三丈，揪住佐佐·羅密歐的衣領，也啪啪扇了他兩記響亮的耳光。“昏了頭啦你？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找死啊！”讓·普拉茨怒吼。

教訓完佐佐·羅密歐，讓·普拉茨趕緊撲通一聲跪在老爹面前，好話一籮筐，求他大人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

陰差陽錯，其實，這次讓·普拉茨他爹還真的嫖了娼，從一家休閑中心剛嫖完出來的。只是，他壓根兒不會承認，警署也壓根兒不敢再審。

讓·普拉茨的老爹很快被釋放了，卡爾維諾警署還給了他滿意的經濟賠償。

“署長，這街頭巷尾指認抓嫖的辦法以后還能用嗎？”佐佐·羅密歐心有余悸。

“怎么不能用？”讓·普拉茨反問，“難道我們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可是，如果以后……”佐佐·羅密歐聲音弱弱的。

“沒有如果！”讓·普拉茨斬釘截鐵。

此后，卡爾維諾警署很快出臺新規。凡自稱警署官員或警員直系親屬的嫖客，抓到了一律先讓警署官員或警員當面確認。如果真是，立馬放人，并按官員或警員的行政級別，以國家賠償之方式賠償其經濟損失，行政級別越高，賠償金額越大；反之，則一律往死里打，打得他遍體鱗傷，打得他哭爹喊娘，打得他自認嫖娼行為并加重處罰……

新規出臺后，警署里像過大節一般喜慶，沒有人不夸讓·普拉茨署長偉大，沒有人不發誓要為警署的富裕而拼搏。

（原載《天津文學》2016年第9 期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