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瓊
我漸漸明白我詩歌的痛苦來源于自身
你沒有我描述的迷茫與絕望 你已習慣
上班 加班 睡覺 發工資 寄錢回家
一年或者兩年回一次故鄉 你像發條
習慣鐘的節奏 來自外省的鄉村
沒有面對城市的茫然 沒有感受暫住證
帶來的屈辱 沒有想過在城市里落腳
對這些有點遙遠的事物 你不思考
也不反抗 你習慣“政府規定的
大家都要辦” 它們就沒有錯
這么多年 盡管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你無法理解我的憤怒 我也無法讀懂
你的忍氣吞聲“夢想是最偉大的權利”
我們針鋒相對“為什么要做不合實際的夢”
面對來自鄉村的現實 我顯得如此
徒勞與無力 有時有不合適宜的孤獨
“生活的本身就是過日子” 你如此安慰我
我們談論服飾 天氣 遙遠的四川
或者漫不經心地談論工廠里的升職
次品 鄰近工廠的工資……生活
它習以為常地重復一天二十四小時
每小時六十分鐘 就像人生 無非是
做事(打工或者種田)結婚 生子
養育小孩 像父母一樣老去 一生中
沒有所謂失敗 也就沒有勝利 只剩下
活著 你用簡單瓦解無盡的繁復
平淡或者純凈的生活 我想起這些詞
然后是你的微笑 其實你也慢慢
失去了平靜 擔心丈夫會不會
隔得太遠而出軌 擔心遠在故鄉的
孩子越來越不聽話 負擔越來越重
壓得你有些疲憊 有時你坐在窗口
沉默 孤獨 有些憂郁 但是
這樣的瞬間 無人關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