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精神廢墟上的詩人

陳思學

摘 要：1945年，對于德國這個國家來說是意義特殊的一年，因為這一年納粹德國戰敗了，二戰也終于結束了。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則正好出生在這個國家最絕望，蕭條的氣氛中。這是德意志民族歷史上最黑暗的時代。

關鍵詞：浪漫主義；德國；安塞姆.基弗

中圖分類號：J209.5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08-0089-01

1945年，對于德國這個國家來說是意義特殊的一年，因為這一年納粹德國戰敗了，二戰也終于結束了。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則正好出生在這個國家最絕望，蕭條的氣氛中。這是德意志民族歷史上最黑暗的時代。在同年3月，德國西南的邊陲小城多瑙艾辛根已經是一片廢墟，在它的北方，同盟國軍隊正在跨越萊茵河，向柏林進軍。伴隨著轟鳴的炸彈聲，基弗出生在醫院的地窖中。在同盟國空軍的鷹翼陰影之下，不僅僅他出生的小城，整個德國幾乎就是一片滿目瘡痍的大廢墟。戰爭結束后，饑荒、瘟疫相伴而來，數億立方米的廢墟、尸體、砂礫，戰敗國內心的復雜情緒，被摧毀的信仰，以及政治家們的那些沒有被兌現的許諾，整整一代人的德國人內心也成為了廢墟。基弗就是成長生活在戰敗德國凄慘歷史環境下。

祖國的領土也因為戰爭的失敗被硬生生的分為了兩部份，分別成為了美國和前蘇聯的殖民地，而東德西德之間的隔閡不單單是在空間上出于柏林墻的存在，更是兩者之間意識形態的上的差距。美國殖民地西德是走的是資本主義路線，而前蘇聯的東德則走社會主義路線。安塞姆.基弗就出生和成長在國家戰敗，分裂的時期，這也是為什么他的作品常帶著一股引導人們去思考“究竟為何而戰？”的企圖，同時也殷切地期盼能夠借此喚起大眾的集體記憶和民主性。

基弗作為德國新表現主義代表人物之一，同時也被認為是德國當代最重要的藝術家。在20世紀70年代，曾師從德國當代最有影響力的前衛藝術家約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他的作品常以圣經，北歐神話，瓦格納的音樂和對納粹的諷刺為主題，并大量使用稻草，灰土，蟲膠，模型，照片，版畫，沙子以及鉛鐵等金屬元素。在基弗的創作中，對于材料的選擇從來不受限制，甚至曾將一艘直升機的螺旋槳拆卸后作為作品的一部分。這些作品所呈現的灰暗多金屬色，也許乍看之下會感到壓抑和不適，卻也是一個藝術家面對過歷史傷痛后的真實產物。安塞姆.基弗正是用這種回溯歷史的精神，安撫了在這段時間中受傷的心靈。

但無論安塞姆.基弗的藝術采取何種形式，如繪畫，行為，攝影，綜合材料，裝置還是雕塑，它們都滲透著對歷史及文化的反省和思考。他的作品充滿張力，震撼人心。充滿強烈而憂郁的美感以及德國的歷史。他的作品正是他借以傳達“我所感受到的人類世界”的媒介。滄桑，灰暗，坎坷，荒涼是基弗作品的特點，著名猶太詩人保羅.策蘭的詩歌對安塞姆.基弗作品主題的表現影響巨大，他通常會以策蘭的詩歌為作品命名或是作為展覽主題。因此基弗也被譽為“德國精神廢墟上的詩人”或者是“第三帝國廢墟上的詩人”。

戰后的德國，反思和贖罪幾乎是每一個公民的心愿。基弗的創作則是來源于對二戰和德國歷史的反思和追問，作品中往往表現出一種破敗的，空曠的蒼涼之感，也對德國那一段黑暗時期的徹底批判。但當看到他的作品時，不難發現，簡單生硬的文字是絕對無法描述作品所表達的那種復雜情緒的。的確，基弗確實通過他的作品描繪了許多被納粹劫掠過后的廢墟，但這并不是簡單的對納粹德國的一種形式主義的批判，而是對人類本身基因里保存的那份殘忍的一種揭示，而且帶著幾分憐憫和無奈。

當我們要追溯納粹的起源，或許我們就不得不說說浪漫主義。浪漫主義是十九世紀末葉出現的一種反啟蒙主義，反文藝復興，反科學主義，以及反工業化和反現代化的思潮。在思想上，浪漫主義唯恐現代化過程把傳統社會分解為孤立的個人，認為追求物質文明會導致精神的庸俗化，而產業革命所引起的社會動亂更會使人的尊嚴，地位和認同基礎受到破壞。因此，著重突出自然奔放的，純凈優美的，充滿感性又富于激情的，豪邁又果斷的，具有地方，民族和集體色彩的世界觀和藝術表現手法。同時，浪漫主義還認為傳統天主教，新教教會無力于防止社會的墮落，因此寄希望于建立一個“世界性的由德意志人領導的基督教帝國”，以期在即將來臨的末日決戰中建立一個優秀民族取得統治地位的新世界。

浪漫主義的代表人物（康德，費希特，尼采，黑格爾，華格納等）均視民族為歷史發展的主體，其歸屬性和優劣與否，則由血緣關系，歷史背景和文化認同這些因素來決定。在他們看來，包括北歐諾曼人，英國人在內的日耳曼民族，既是雅利安民族中，又是全世界范圍內最受圣靈恩寵，最具智慧，最健康，最完美，最有組織能力，最具同類性的民族。他們既不像斯拉夫，亞非民族那么愚昧和落后，又不像西南歐拉丁民族那么腐化，墮落和混雜。因此唯有以德意志為核心的日耳曼民族具有引導全人類擺脫世界末日厄運的能力。然而為達到此目的，日耳曼民族必須排斥他民族的影響，維持本民族的純凈。最初，德意志浪漫主義的傳播僅僅局限在文化，藝術界。十九世紀末葉起，卻漸為政治家所利用。他們一方面斷章取義地曲解達爾文的進化論，提出了一套種族主義論，一方面又結合了普魯士軍國主義思想，基督教的反猶文化和救世思想，由是編織成二十世紀初的德意志民族主義思潮。此時唯一尚缺欠的，便是一個具有果斷意志的領袖，和足以將各種神話付諸實施的流水作業行政機器，以及一個龐大的軍事力量。而希特勒的納粹德國剛好具備了這一切條件。

正是這些條件，不可避免的將德國浪漫主義引向了罪惡的深淵，納粹時期的德國藝術表現出來的無與倫比的感染力被印上了恐怖和罪惡的標簽。隨著二戰的結束，德國的浪漫主義稱為了國家災難和恥辱的原罪，但通過基弗的藝術作品，不難發現，在這位德國藝術家手中，那種粗糙，奔放，恢宏的藝術語言所構建的正是德國浪漫主義情懷新的希望。他用凌亂的，破碎的各種廢棄物創作出了深沉的繪畫，像一位沉默的守護者，默默的守護在德國浪漫主義的廢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