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求學路

何定琴

我出生在陜南山村，我的小學時代是在山頂上的小學校度過的：土坯房，有兩個茅廁，黃泥的土操場有一個孤單的籃球架。一年級時我七歲，班里最大的女生有十四歲的。珍姐姐十六歲，上四年級，沒娘，會做飯，會納鞋底，剪很多“鞋樣子”，就是學習吃力，考試經常是一二十分。有一次珍姐姐讓我掀開肚皮吸氣呼氣，她又看又摸地研究了好一陣子，最后總結出我吸氣時肚皮上的褶皺有三個（她的只有兩個），因此我比她聰明，經常考100分。對她的研究成果我深信不疑。

二年級時我代表學校去公社參加競賽，公社很遠很遠，我平生第一次出遠門，我得了二等獎，獎品是一個鐵皮文具盒和一支鉛筆。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文具盒這種美好的東西，并且能夠通過答卷掙到它，太幸福了。

小學畢業時，我以公社聯考第二的成績進入離家二三十里的新壩中學。新壩中學是先前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我們的教室在二樓，全實木的樓板和梁柱，只是光線較暗。我剛上初中時穿的衣服都是媽媽的，記得有一件藍咔嘰制服，有兩個明兜，褲子是軍綠色的，也不知哪兒來的，穿了好幾年了，人長褲子不長，挑得老高。

從我家到外婆家有十幾里路，從外婆家到新壩中學也有十幾里路，外婆家就在我家與學校的中點線上。每個上學的日子都是一場冒險。早上從外婆家去學校的時候，由于沒有時鐘，我單憑感覺看天，免不了常常被后半夜的月姑娘欺騙：出門時天色還微亮，誰知越走越黑，才知道錯把月色當作天色了。外婆家附近有兩個小煤窯，其中一個據說坑道有七八里深，無論冬夏，洞口的風都凄涼無比，聽說還死過一個被逼婚的女孩兒，因此那陰魂總在里面呻吟。

學校有學生住宿的地方，那就是在我們教室隔壁的樓板上打地鋪，自己帶被子、糧食和菜，每周交五毛錢的熟食費。我家沒有多余的被子，也交不起這錢，只好住在外婆家走讀。讀完初一，我的小學同學就嫁人的嫁人，輟學的輟學了。好不容易挽留了一個上學放學能與我同路走過小煤窯的人，我百般討好遷就，山盟海誓拉鉤了許多回，最終不到兩個月她也不念了，這對我打擊很大。不過家里反復權衡的結果是 ：我還要繼續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