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緣

雁子

晚冬，穿過麻池鎮和若干個村子，走上了一條曲徑通幽的黃河景觀大道。沉睡的冰凌正被春喚醒，我仿似身在其中，在向東奔跑的行程中尋找歸宿。

初 心

黃河距今已有115萬年，對于渺小的人類來說萬年時間是一個久遠和充滿神妙莫測的時空概念，如果世間有輪回，人在萬年之中興許也經歷了各種角色的變換，嘗盡了人生百味，而對于黃河，它還是一個年輕人。

黃河的“幾”字形，是預示著人生轉折又或是回答站在黃河邊的人所產生的各種疑問。生活固然會循規蹈矩，但每一季的過程因風云變化而顯得無常，最終都會完成生命之旅，正如文人墨客們對一草一木、一丘一壑、一山一水中所抒發的真情實感中依托和依戀。

冬日的黃河在白霧般的風雪中顯出無盡的滄桑，枯黃的蘆花借助風的手互相蹭著頭，用沙沙的聲音與站在黃河邊上的人對話，你會聽到純凈、悠遠、闃寂的傾訴，此時你是真實的，即便你已經習慣了用偽裝接人待物，習慣了在責任面前說一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習慣了用欲望駕馭生活。在蘆花前，你會放棄這些習慣，找到初心，在荒蕪的冬野里種下一粒誠實的草籽。

還未得到春撫慰的黃河，貌似毫無生機，但河底已潮流涌動，為了到達圣地，它會完成神的使命，從圣潔的青海雅拉達澤峰啟程，為途經干涸的大地注入活力和生機，它留下上億噸的泥沙形成了沖積平原，為綠色植被提供了營養，為駐足在黃河邊的人們，守護著家園。就在一處空曠的凍河上，有一人垂釣。一個凳子，一頂帳篷，一根魚竿和一份耐得住寂寞的心，足以享受黃河的饋贈。風掀起了冰面上的碎雪，如綿絲一般在空中飄搖，講述著很久以前的故事。

浮躁和安寧

第一次看到候鳥是在黃河大橋以東的河域上，這也是通過一位愛好攝影的同事在微信圈里轉發圖片發現的。每年三月到四月初就會有大雁、天鵝、野鴨等候鳥途徑包頭境內的黃河短暫休息。對于攝影愛好者來說這是一次鏡頭的機緣，對于文學愛好者來說，這是一次眼中的著作，對于熱愛生活的人來說，這是一次有趣的出行。

我行車至黃河邊時，景觀道已成為停車場，密集的人群幾乎都是通過不同的微信圈而來，他們希望拍些精美的照片，也在圈里曬一曬閑暇生活是有品位的。然而候鳥對人們的熱情表現出極大疏遠，它們飛到距離景觀道50米以外的河面上，用肉眼望去只能看到許多移動的小點。人們舉著各種品牌的手機，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到處搖晃，如同在找信號源。我心里有些自喜，因為我拿著單反相機，最遠距離可撲捕到40米左右的圖像，我找到了一處離河邊比較近的拍攝地點，將鏡頭拉近，看到無數只白如雪的天鵝正棲息在河面上，那彎曲細長的脖頸顯示了天鵝高雅氣質，不知是哪只天鵝調皮，激起了十幾只天鵝離開水面，展翅飛翔，我用鏡頭抓拍到四只天鵝起飛的場景，聯想到芭蕾舞的經典之作《四小天鵝》應屬原創。我被天鵝雍容高貴的氣質所驚嘆，不由地連說，太美了！太美了！驚嘆之聲引來了旁人羨慕的眼光，有一個帶孩子的媽媽問，能不能看看照片，我把四小天鵝并排起飛和兩只天鵝在河里嬉戲的片子給她看，她高興地問我，能不能用手機拍下來。從相機的顯示屏上翻拍照片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我對這位有想象力的母親說，想法好但行不通，不如讓你的孩子用相機看。孩子的媽媽則說，我想發在微信里。這位媽媽不是為孩子，也不是為候鳥，更不是為拍照，而是因微信。智能手機已取代了我們的感情和生活，即便微信圈里總會發一些心靈雞湯或調整心態的理念和不做低頭族的誓言，然，事實證明，生活中越是強調什么就缺失什么，浮躁、漠視越演越重。如今人們出門可以不帶書、不帶錢包但不能不帶手機，離開手機就會心神不寧。黃河兩岸中的人與候鳥，一處是寧靜，一處是焦躁。

風從眼前吹過，金色的蘆葦蕩起了一層層波瀾，大雁擦著蘆葦低空翱翔，不是因為它飛不高，而是它找到了樂趣所在。候鳥們冬去春歸，一代代沿襲了古老的傳統，一代代生生不息地繁衍生存，不管時代是如何迅猛發展，它們總能找到生活的安息之所。在景觀大道的多晶硅太陽能板后面有一個麻雀窩，它的位置優勢要比枯枝上筑窩安全且遮風擋雨。我拍下了鳥窩的照片，想發在微信圈里展示我的發現，但轉念一想，聰明的麻雀媽媽一定不希望人類發現它的秘密。大自然能給人以安靜，同時也希望得到安寧。

云的思索

包頭的云總在沙塵天氣后出現，仿佛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的摩擦才能形態百變出現在湛藍天空上。去黃河邊看云正是修養身心的好方法，仰望天空，風趕著云朵，追逐嬉戲，多情的云兒拉長了身子，如遙遠銀河從深邃的宇宙中走出來，愛美的云兒一朵朵地跑在天際邊，顯示出它們的與眾不同，調皮的云兒有很多表情，你可以把它看作可愛的臉、慈祥的臉、嚴肅的臉或是威嚴的臉，原因取決于你的內心在想些什么，這是云兒在告訴我們，境由心生的道理。云兒除了有柔美的一面之外，它還有剛強的一面，當一朵朵白云紛紛聚在一起時，如重巒疊嶂的大山聳立在眼前。山的紋理需要百年以上的修煉，而云的紋理就是在一點一滴中形成，有淺有深地勾勒出山長水遠的形態。淺色的云，發白發亮，像圣潔的哈達。深色的云，如蒙上一層黑色的薄紗，給人以不可侵犯的視覺。但越是不可侵犯越想多瞅幾眼，只因有好奇尚異之心。

在不遠處我看到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她坐在河邊，雙手掬住膝蓋，望著天邊的云。如果她是學生，是否在祈禱高考的心愿？如果她在戀愛，是否正思念遠方的他？如果她是一個上班族，是否在醒悟職場中的得與失？當惆悵縈繞于心時，讓河邊清爽的風喚醒內心堅強的自己，尋求安穩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