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修憲公投后往哪走

●本報赴土耳其特派記者　王云松　●本報駐土耳其、德國特約記者　聿普華　青木　●柳直　甄翔

備受歐美關注的土耳其修憲公投在當地時間16日上午7時至下午5時舉行，該公投將決定土耳其現行政治制度是否由議會制（內閣制）改為總統制。這次修憲公投被稱為“可能給土政治制度帶來最徹底變革的歷史性公投”。如果公投通過，土耳其將在2019年總統選舉和議會選舉之后正式實施總統制，現任總統埃爾多安將可以再爭取連任兩屆，直至2029年。對這一公投，支持和反對派在土國內爭論激烈。英國《經濟學家》雜志最新一期的文章稱，“對埃爾多安來說，如公投說‘否意味著沉重的打擊，說“是”則將讓他進一步鞏固權力，讓土耳其滑向獨裁的深淵。”截至北京時間17時零時35分，據土官方安納多盧通訊社報道，在已經統計出的95%選票中，贊成修憲的占51.6%。近兩年來，難民潮、恐怖襲擊、土俄關系危機、未遂軍事政變等給連接歐亞兩大洲的土耳其帶來巨大沖擊，這次公投將把處在十字路口的土耳其帶向何方，牽動著歐亞眾多國家的關注。

土民眾對公投分歧巨大

16日上午7時，土耳其修憲公投首先在土東部和東南部32個省開始進行，包括首都安卡拉和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在內的其他49個省和地區的投票時間為上午8時至下午5時。這次公投將就18項憲法修正條款進行表決，其中最具爭議的條款是將土耳其政體由議會制改為總統制。根據修憲案草案，總統將被賦予實權，可直接任命包括副總統和內閣部長在內的高官，而總理職位將被取消；總統將不再受政黨中立限制，可以繼續擔任政黨主席；而議會基本沒有能力監督總統，或彈劾總統。草案還規定，修憲后總統可連選連任一次，修憲前的任期不計算在內。

埃爾多安自2014年出任總統以來，一直努力推動修憲以實行總統制。今年1月21日，土耳其大國民議會投票表決由執政黨正義與發展黨（簡稱正發黨）提出的憲法修正案，由于支持票未達到修正案可直接生效所需的2/3多數，按規定需通過全民公投決定是否實施修正案。按公投規定，修憲需要至少得到51％土耳其民眾的支持。土耳其下次大選時間為2019年11月，現任總統可參選。如果修憲獲得通過，這意味著已經當了11年總理、5年總統的埃爾多安，還可以再干10年——直到2029年，他也將創下在該國執政26年的紀錄。

根據土耳其最高選舉委員會公布的數字，本次公投的境內注冊選民約為5530萬人，境外注冊選民約為290萬人。境外投票已于本月9日結束。在公投前一天，《環球時報》記者在伊斯坦布爾街頭看到，土各政黨都在密集舉行造勢活動，隨處可見各種支持或反對修憲的廣告橫幅。電視節目中反復播放支持或反對總統制的廣告。支持派和反對派陣營激烈交鋒，火藥味十足。

16日上午8時，《環球時報》記者前往伊斯坦布爾法提赫區的奧塔歐庫魯學校、里塞斯高級中學等三個投票站進行采訪。里塞斯高級中學投票站負責人杰克里亞對記者說：“這一投票站共在15個教室設有15個票箱，每個票箱由4名工作人員負責，他們將核對選民的身份、分發選票并提供相應的投票指導。”杰克里亞拿起一份掛在墻上的名冊說，“每個設有投票箱的教室門前都有這樣的名冊，大概有390至400個名字，這是今天將要來參加投票的合格選民。目前的投票正在順利進行，大家的熱情很高。”

《環球時報》記者注意到，公投所用的選票分為白色和棕色兩個部分，白色上寫有“是”，棕色上寫有“否”，選民填好后將選票放入黃色信封，封口后投入票箱。在這三個投票站，本報記者看到前來投票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有不少老人拄著拐杖或在家人的攙扶下前來投票。在奧塔歐庫魯學校投票點，剛從投票站出來的伊斯梅爾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我投了贊成票。我認為經過修正后的憲法能夠賦予總統更多的權力，這樣在決策過程中能夠更有效率。難民危機、敘利亞局勢和恐怖主義肆虐決定了我們需要一個更加強勢的總統帶領土耳其走出目前的困境，我支持埃爾多安，他是帶領土耳其復興的最佳人選！”

但女性選民朱迪特則堅決反對修改憲法。她說：“目前土耳其的政治體制是國父凱末爾制定的，我是凱末爾的追隨者，我自然不會支持修改憲法，而且我認為埃爾多安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總統，他在將國家引向獨裁。”

土30多萬軍警護衛公投

伊斯梅爾和朱迪特的觀點代表了土國內目前對修憲的“分裂”。土耳其當地官方阿納多盧通訊社16日稱，在當天的投票中，有兩個家庭在土耳其東南部的迪亞巴克爾一處投票站外發生爭吵，最終導致2人死亡，一人受傷，另有兩人被拘留。土耳其Dogan新聞社稱，這場爭吵始于雙方“政治意見的分歧”。

路透社稱，本次公投導致土國內嚴重分裂。支持者稱擴大總統權力有利于國家有效應對當前政治和安全挑戰，避免出現過去各黨派組建聯合政府導致政局不穩的情況。反對派則認為埃爾多安此舉將把國家進一步推向專制主義。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引述一名支持者的話稱：“修憲對我們的國家、民族、孩子來說，都是好事。國家將不用每隔6到8個月就來一次選舉，那些政治聯盟和政變行動可以消停了。”而一名反對者則稱：“在現行的議會制下，我們尚且沒有言論自由，甚至許多議員都遭到逮捕。如果將所有權力集于一身，我們就更看不到未來了。”據報道，去年7月土發生未遂政變后，已有約4萬人被捕，12萬人被解職。

俄衛星新聞網稱，土主要反對黨“共和人民黨”副主席阿克思安格15日稱，“這場公投使國家進入社會緊張狀況。人民意見相左，在各個團體間，在各個領域，到處都在激烈爭論。社會緊張而且分裂。在兩個陣營中都有人準備在失敗的情況下走上街頭，因此任何結果都是引發騷亂的潛在危險，進而發展成全國性的大麻煩。”

由于土耳其安全局勢并不穩定，為了保障此次公投的順利進行，土內政部長索伊盧日前宣布，內政部將派出約25萬名警察和13萬名憲兵，還有6000陸軍士兵隨時待命，加上地方的安全志愿者，土耳其全國共有46萬人參與確保此次投票的安全，相當于土耳其全國人口的0.57%。土耳其警方15日還宣布在伊斯坦布爾拘捕49名疑似極端組織成員。土警方稱，這些人與今年1月制造伊斯坦布爾“雷納”夜總會恐怖襲擊案的極端組織有聯系。

《環球時報》記者在外國使館集中的伊斯坦布爾獨立大街看到，除了日常負責巡邏的警察外，還有荷槍實彈的特警及警車，以應對隨時可能的突發狀況。伊斯坦布爾上空頻繁響起警用直升機的轟鳴聲。中國駐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總領館15日再次發布安全提示，提醒中國公民在土耳其舉行修憲公投前后注意自身安全，提高安全防范意識。

“土耳其離歐盟越來越遠”

這次公投也導致土耳其與西方盟友關系日益緊張。埃爾多安政府高官為公投造勢期間，德國、荷蘭等歐盟國家紛紛拒絕土政客入境搞宣傳。埃爾多安為此曾怒斥炮轟德國、荷蘭等歐洲國家領導人是“納粹殘余”，“歐盟已除下他們的面具，原形畢露……這是中世紀的歐洲，與土耳其及伊斯蘭教對立。”埃爾多安甚至放言在修憲公投后，再舉行一場公投來決定是否繼續加入歐盟的進程。

法國國際廣播電臺稱，在土耳其公投前，該國與歐洲一些國家的關系就已經出現了罕見的摩擦。上世紀60年代起，土耳其開始漫長的“入歐”之路。雖然曾出臺數千項改革計劃向“歐盟標準”看齊，但歐盟內部一直無法達成共識。在這種局勢下，土耳其與歐洲國家的關系出現緊張。報道稱，土耳其是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地理因素使得土耳其人遍布歐洲。歐洲不少國家實行多重國籍制度，擁有土耳其籍的民眾數量非常龐大。文章稱，土耳其修憲公投，其結果不僅對土耳其至關重要，對中東、歐洲地區都將產生重大影響。

俄羅斯《消息報》稱，如果土修憲公投過關，將使埃爾多安成為土真正的“超級總統”，但同時也將將造成土耳其與歐洲的分裂。“土耳其離歐盟越來越遠”，德國新聞電視臺16日稱，不管投票結果怎樣，土耳其與歐盟的關系將惡化。歐盟不會與一個獨攬大權的總統建立緊密關系。土耳其加入歐盟也不再有可能。不過，文章也擔憂，這樣一來，土耳其可能因此撕毀與歐盟簽訂的難民協議。這對歐盟也是一個新的危機。未來，土耳其會加大對歐盟的施壓。歐盟手中的牌并不多。德國《柏林日報》16日引述前歐盟駐土耳其大使皮耶里尼的話稱，土耳其與歐盟的關系“已如一條被破壞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