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澳大利亞)曉冬
澳大利亞巴登殺妻案(上)
文/(澳大利亞)曉冬
這是一起轟動全澳的兇殺案,故事并不離奇卻一波三折,尤其是案中被害人,有三個可愛小孩子的媽媽,親善美麗的艾莉森 ·巴登 ·克萊無辜慘死,使整個案件從新聞媒體曝光的第一天就吸引了昆士蘭州乃至整個澳洲公眾的極大關注。而其間慢慢被揭開的有關兇手的諸如婚外戀、生意破產的各種狗血劇情更是滿足了新聞媒體和大眾的獵奇心理。案件的審理階段更綿延了四年之久,從地方法院到州高院最后又被堅稱冤枉的被告上訴至澳洲高院,直到去年才終于被高院一紙判決塵埃落定,而判決本身所引發的西方司法體系中沉默權的大討論更給這起已然給澳洲社會帶來深遠影響的案件增添了一絲回味。
受到影響更大的是昆士蘭警察部門。案件的幾次判決都帶給了不僅是辦案警察包括整個昆士蘭警察部萬名警員大起大落的心路歷程。在最終高院的判決出臺后,昆士蘭警察署長致信全體昆州警員,祝賀和褒獎參與辦案警員乃至各行各業對偵破此案有貢獻的專家,并對整個昆州警察部在此案中的杰出表現感到自豪。
筆者是澳洲昆士蘭州警察部犯罪現場鑒證部門的高級警員。參與此案偵辦的不少偵探和犯罪現場調查人員都是筆者的同事和朋友。從他們的口中更是了解到很多不為人知的背后故事,唏噓之情溢于言表,個中艱辛只有親身參與的人才能領會。希望此文能盡最大可能地呈現案件偵破的全貌。
2012年的普普通通的一天,身為妻子和三個小女孩兒媽媽的艾莉森奇怪地失蹤了。她的丈夫杰勒德 ·巴登 ·克萊聲稱她的太太早上出去散步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這本來聽起來與其他失蹤案無異,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隨著案情慢慢打開和展現,這起普通的失蹤案演變成了讓整個社區深深震驚,讓澳洲全體國民感到寒徹骨髓的預謀兇殺案。
布魯克菲爾德是澳大利亞昆士蘭州首府布里斯班城市西邊的一個安靜祥和的社區,開車進入布里斯班市區也就15到20分鐘。社區周邊優質的學校、醫院、商場、俱樂部和游樂場一應俱全,犯罪率非常低,這里對很多家長來說特別適合孩子健康成長。
然而,2012年的4月20日早上,居住在這個恬靜社區里的一個名叫杰勒德 ·巴登 ·克萊的男人撥打了一個電話到“000”緊急情況響應中心,報警說他早起發現他的妻子艾莉森沒在家,他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報案的人杰勒德 ·巴登 ·克萊 43歲,在布魯克菲爾德經營著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他和他的妻子艾莉森在1997年結婚,并在婚后結伴環游世界,然后在2000年安居在布魯克菲爾德,生下了三個可愛的女兒。可以說社區里所有人都認識他們,一家五口在當地社區被尊敬和愛護。

巴登夫婦的婚禮
在布魯克菲爾德這樣的低犯罪率的和諧社區,有人平白無故地失蹤是很罕見的事兒,所以,當地警察很快就來到了他們的家。接到指揮中心任務趕來的是警員阿什和哈蒙德。
昆士蘭每年大概有6500人被報告失蹤,絕大部分人都會在短期內被找到,說實話那時阿什根本沒想到這會是一個十年以來最大的失蹤案。阿什回憶說當時是早上7點半,當他走到報警人家門口的時候看到杰勒德的三個女兒被杰勒德的妹妹奧利維亞帶下來坐上一輛藍色的車子去上學。隨后杰勒德從門前的臺階走下來。阿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杰勒德燙得筆挺的襯衫西褲,而是他右側臉頰上的傷痕。那傷痕非常明顯,似乎是不久前造成的,紅色的痕跡略微突出腫起,由上至下略傾斜,很像是抓痕,由兩道主要的傷痕組成,嘴角和臉頰下側還有更微小的傷痕。
杰勒德對阿什說他的妻子艾莉森早上出去散步,但至今未歸。這很不尋常,因為他知道艾莉森今天上午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地產經紀的會議要參加,按理說這個時候都應該要出發了。杰勒德還告訴警員阿什,他最后看到他妻子是昨晚10點她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后來也許艾莉森是在沙發上看澳式橄欖球比賽睡著了,然后不知道幾點從沙發上睡醒起來出去散步而不知所蹤。阿什問杰勒德他們夫妻關系情況的時候,杰勒德稱他最近有了外遇,但這個情況艾莉森已經知情,因此最近他們夫妻的關系比較緊張。他說艾莉森自從知道了他的外遇之后開始對他不信任,婚姻關系的惡化使兩個人不得不開始接受每周一次的婚姻心理咨詢。

艾莉森的葬禮
當阿什詢問杰勒德他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的時候,杰勒德回答說他起來以后發現妻子不在家,便匆忙洗漱和刮胡子,因為他知道他要給三個女兒準備學校的午餐,還要給她們換衣服又要送她們去上學,匆忙間刮胡子的時候刮傷了自己。
阿什清楚地記得,這個過程當中杰勒德的父親奈杰爾一直在場。杰勒德說他的父親是和妹妹一起過來幫助他尋找艾莉森的。他的父母就住在離杰勒德家不遠的一個鄰近社區,開車過來只要幾分鐘。阿什注意到,每次當杰勒德說到自己的情況時,會在說話時很直率地看著阿什的眼睛,但當說到艾莉森的事情時卻習慣性地看著地上,回避與阿什的目光接觸。
門口停著三輛車,杰勒德父親的銀色霍頓政治家轎車與杰勒德自己的車白色豐田霸道都停在車道上。艾莉森的銀色霍頓科帕奇車頭向外獨自停在房子右側的停車位上。
阿什對房子里樓上和樓下都進行了查看,這是一套杰勒德夫妻倆以每周460澳元租金租住的房子。作為一個地產經紀公司的老板,這樣的房子從里到外都顯得凌亂而寒酸。他特地留意了垃圾桶和紙簍里是否有沾了血的紙巾或血漬之類的東西,但并沒有。這有點兒不合理,阿什心里想,如果刮胡子刮傷了自己,正常人一定會用紙巾擦拭。總之,種種跡象讓阿什覺得這件事并非普通的失蹤案,憑著一個警察的職業敏感,阿什回到車里打電話向警局主管高級警長柯蒂斯說明了他的疑慮,很快柯蒂斯和她安排的增援的警力和探員陸續趕到了。
澳洲的失蹤人口案多如牛毛,每年大約3.5萬宗,差不多每15分鐘就有個人被報警失蹤了。這些失蹤人口的絕大部分人在一個星期之內被找到。當然警方有時會對失蹤人口啟動緊急調查程序,一般來說這種決定依不同情況要在失蹤人口消失后的幾小時、幾天甚至幾個星期之后。但因為杰勒德臉上的傷和當事警察的敏銳嗅覺,本案的緊急調查在警察到場幾分鐘之后就開始了。
當柯蒂斯和警長安德魯一起到了杰勒德的家門口的時候,還沒等安德魯介紹完自己是誰,就被杰勒德神經質地打斷說“我是刮胡子傷的”。安德魯和柯蒂斯面面相覷,傷口的問題可都還沒來得及問呢。
探員開始向杰勒德做更詳細的情況了解。早上6點20分,杰勒德的手機發給了艾莉森第一條短信:“早上好!希望你昨晚睡得不錯。你在哪兒?孩子們還都沒起床呢。愛你的G(杰勒德名字的首字母)。”這是一條頗有禮貌的短信,從一個幾乎從不和妻子同床的丈夫的手機發出的。
20分鐘以后杰勒德使用了一個叫“找我的朋友”的手機App,這是艾莉森為了找她到處游走的丈夫而強烈建議他裝的一種GPS定位功能軟件。再后來杰勒德的手機又發了下一條短信:“Al(艾莉森名字縮寫),我有點擔心了,你在哪兒?手機App也不告訴我。有兩個閨女已經起床了。我已經換好衣服,正要去給孩子們準備午餐盒,回我短信或者打我電話!愛你的G”。這條短信發出的時間是6點41分。這之后杰勒德說他給他的父親打了電話,父親帶著他的妹妹趕了過來,而他自己則開著艾莉森的車出去轉了一圈兒,然后回家來報了警。
這次輪到趕來的便衣探員向杰勒德了解情況了。當詢問他關于夫妻關系等問題時,他稱他們的夫妻關系還是很好的,外遇的事情已經得到了諒解成了過去。此外,他還承認他的公司的財務狀況出了一些問題,但回答至此杰勒德開始變得煩躁不安,抱怨為什么問過他的問題還要再問一遍,因為他已經把全世界的問題都回答過了,他只想讓警察放過他,好讓他出去好好地找他的妻子。而后他便不再合作,拒絕回答警方的問題,完全與早上剛剛看到警察時配合的態度判若兩人。
探員請杰勒德回警局錄一下口供,他表現出很猶豫,但最后還是答應了。從他的家開車到警察局大概只要十分鐘時間,但顯然這十分鐘里杰勒德的某種思考讓他改變了主意。到了警局以后杰勒德稱他要先見他的律師,這讓探員心里冒火,但只是告訴他,他堅持這樣做看起來對他并不利。但還是讓他給律師打了電話,之后他還給一個叫托妮的女人打了電話。事后警方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杰勒德婚外情的對象托妮 ·麥克休。
托妮此時就在艾莉森本打算要去參加的昆士蘭州地產研討會上,所以當杰勒德問她是否見到了他的妻子時,托妮很吃驚。杰勒德告訴她艾莉森失蹤了,托妮問杰勒德他們吵架了嗎,杰勒德說什么都沒有發生,并囑咐托妮說這段時間最好保持低調。
杰勒德錄了口供回了家,直到這時杰勒德才給艾莉森的父母打了電話。
柯蒂斯指揮警員在杰勒德家附近的一個俱樂部建立了臨時指揮中心,警察加上鄰居、社區志愿者組成的搜索隊伍開始在杰勒德家周邊區域進行大范圍的搜索工作。消息傳播得很快,所有認識艾莉森的鄰居都開始深深為艾莉森的安全憂慮起來。認識艾莉森的和不認識她的人都積極自愿加入到了規模越來越大的搜尋工作中。
艾莉森自小學習成績優異,畢業于昆士蘭最好的私立女子學校。她喜愛并擅長芭蕾舞,在父親杰弗里和母親波琳傾心培養下,艾莉森成長為一個才華出眾、性格溫柔善良的漂亮女子。她特別熱衷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曾作為昆士蘭小姐為脊髓灰質炎組織募集善款。艾莉森喜歡旅游,作為交換生去丹麥學習了一年,并走遍歐洲大地。她特別愛笑,受了傷害也自己默默隱藏,從不當著眾人發脾氣。在她工作過的公司和機構中,她總是會憑自己的聰明和親善開朗的性格很快成為領袖。但她并沒有把自己的人生潛力發揮出來,在她自己的事業通向成功的頂峰時,她卻放棄了所有和一個地產經紀人結了婚,那時的她也許認為女人需要的是一個愛她的丈夫、可愛的孩子和一個溫暖的家。然而婚姻并沒有給她帶來她想要的快樂。他們的婚姻生活出現了很多問題,艾莉森慢慢從一個快樂自信的女人變成了憂心忡忡的拼命想要挽回婚姻,極力保護孩子的憔悴母親。
各種渠道的搜尋工作全方位地展開,警方開始通過電視報紙和各種電子媒體向公眾尋求幫助。艾莉森年邁的父母通過警方的新聞發布會強忍著瀕臨崩潰的情緒向社會求助尋找艾莉森,但才幾句話就數度失聲。
從大規模的搜索工作之初人們就發現杰勒德的怪異表現。通常說一個正常的男人如果妻子忽然失蹤了,不管他是否深愛著她,作為丈夫應該心急如焚,積極去尋找,配合警方和媒體做各種努力。然而杰勒德從一開始就躲開眾人,從沒有參加過任何聯合搜索的行動。更奇怪的是杰勒德不僅沒有在家附近區域尋找,反而帶著三個女兒搬到了他的父親家。只有在媒體把他堵在了他父親家的門口時,他才走到攝像機面前,聲音哽咽地說請媒體不要侵犯他的隱私,他正在竭盡全力照顧著三個年幼的女兒,他信任警方,希望他的妻子能夠盡快回家……然而杰勒德的身體語言與他所說的話并不很和諧,他一直低頭看著腳下,回避視線接觸,哽咽的聲音很不自然,盡管他的妹妹奧利維亞一直站在他身邊表示對他的支持,他還是顯得很緊張。

杰勒德身上的傷痕

杰勒德手掌上的傷痕
杰勒德一直沒有參與搜索艾莉森的任何努力,那他都在忙些什么呢?后來的調查警方了解到,他在忙著看醫生。第二天早上8點半,他匆忙來到凱迪斯醫生的診所,想讓她看看他臉上的傷痕,他說因為早上過于匆忙,用一個舊的刮胡刀刮臉的時候刮傷了臉頰。他顯得很焦躁,反復地重復,對醫生說了三遍臉上的刮痕是刮胡子造成的。他說臉上的這三道刮痕就是向下刮的動作造成的,這種說法讓醫生很懷疑。凱迪斯醫生說根據傷痕之間的距離和大小看這不太可能,他急忙說他當時太著急了。他去看醫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他告訴凱迪斯醫生他想把他的傷痕以及傷痕是刮胡刀造成的原因讓醫生記錄在案,以方便警方接下來的調查。他說這是警方讓他這么做的,但其實這是個謊話,警方還沒有對他說過這些話,就他的傷痕的性質來說警方要做的檢驗要復雜得多。
接下來的對話也很有趣。杰勒德保持著友好和禮貌的態度,似乎想以此得到醫生的同情,說“不知你知不知道我的太太現在失蹤呢”,凱迪斯醫生表示不知情,接著杰勒德又堅持讓醫生寫下他臉頰上的傷是由刮胡刀造成的,醫生再一次拒絕了。杰勒德開始用另一種語調和醫生聊天,問醫生住在哪里。凱迪斯告訴他她住得離診所很遠,她倒是希望能住得近一點,杰勒德馬上表示作為一個成功的地產經紀人他完全可以幫忙。杰勒德從錢夾里拿出一張名片,輕輕地放在了女醫生的辦公桌上。

警察封鎖棄尸現場
當天下午,犯罪現場調查的警員在給杰勒德拍照的時候發現原來他不只是臉上有抓痕,更多的傷痕在他的身上。他解釋說他的脖子后面的抓痕是因為送孩子上學的時候一個從樹上掉下來的毛毛蟲剛好掉到了他的脖子上,傷是他自己拼命抓那個毛毛蟲導致的。胸部的刮擦痕跡是他自己的手抓的,還反問警察難道看不出這是自己抓的嗎。至于手掌上的傷痕那是前天幫助朋友換車庫的燈泡造成的。
當天下午4點他又去看了醫生,這次他換了一家診所。雷努醫生很認真地觀察了他臉上和身上的傷痕,然后看著他反復地演示如何刮胡子和如何抓自己的胸部……
第二天,探長卡梅倫打電話告訴他,已經申請了法庭勘察令,要杰勒德回到警局接受全面的身體傷痕查驗。因為杰勒德自己的車已經被警方拉走了,他借了一輛朋友的藍色四驅車開往警局。就在離警局不遠的購物中心外,他的車撞向了公交車站隔離墩。杰勒德受了輕傷,被救護車送到了布里斯班皇家醫院。警方極度懷疑他此舉是為了掩飾他身上的舊傷。此時是4月22號,他報告他妻子失蹤的第三天。
其實讓我們開誠布公地說吧,其實在警方內部從一開始就把杰勒德視做第一嫌疑人。但在調查中的案件,這樣的懷疑絕不可能對媒體和大眾透露。杰勒德其實也受過良好教育,有著成功商人的氣質。他在當地社區很受尊重,朋友不少,包括政商界的不少大人物。杰勒德從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如果把這樣的人列為潛在的兇殺案嫌疑人,沒有足夠分量的證據積累是不可以輕易就把話挑明的。
媒體開始緊盯著杰勒德和他的家人的一舉一動,種種反常的行為被攝像機一一記錄下來。比如杰勒德從不配合媒體的詢問,躲閃,逃避,甚至有時從家門出來,裝作若無其事但突然跳進一旁緩緩開來的車子里風馳電掣地走掉,一看就是早設計好用以掩人耳目的把戲。他的家人也同樣拒絕媒體,總以一臉陰郁和敵意示人。作為一個家庭成員失蹤的受害者家庭,這樣的表現非常令人難以理解。
在艾莉森失蹤的第十一天,她的尸體被找到了。
她就躺在離家13公里遠的一條叫科霍羅河的泥濘岸邊。這個三個孩子的媽媽臉部朝下,半側臥的姿勢浸在泥水里。她的胳膊糾纏在她的外套里,外套又上翻起來纏在她的脖子上。
4月30號早上,獨木舟劃槳愛好者達爾里劃著他的獨木舟從科霍羅橋底經過的時候,瞥見了看似尸體的東西。他并沒有靠近,而是慌張地劃開并盡快返回到家中,然后才撥打報警電話。艾莉森終于不再孤獨地躺在那里,很快,大批警察、消防隊和犯罪現場調查人員進駐并封鎖了整個區域。案件從這一刻正式從失蹤案調查轉為兇殺案調查。
尸體被起重機掛著的擔架小心翼翼地慢慢提升上來,輕輕送上橋面。接著又馬上被送到昆士蘭州尸檢中心,DNA鑒定馬上進行,以確定她就是大家焦急尋找的艾莉森。其實警察已經完全確信了,因為年齡、尸體腐爛程度基本符合,還有就是她穿著艾莉森失蹤的時候穿的衣服。
尸檢醫生南森打開了裝著艾莉森尸體的尸袋,把她凌亂長發中夾雜的幾種不同的植物取出來,還有指甲中的污漬等。艾莉森無名指上的戒指也被摘了下來,上邊的刻字清晰可見“G & A,23/8/97”(表示夫妻二人的名字首字母及結婚紀念日)。
尸體其實已經高度腐爛了。腐爛到了不管她被害時身上受了什么外傷都已經很難辨別了,是否受過外表傷或軟組織挫傷已經無從知曉。當然整個身體有的部位腐爛情況很嚴重,有的部位情況稍好一些。可以確定的是,艾莉森沒有骨折,如果她被人從14米高的橋上扔下去,在陸地上著陸的話骨折幾乎是必然的,這說明她是被拋進水里的,事后調查證明了這條河潮汐起伏確實不小。她的咽喉軟骨沒有傷,這說明艾莉森不是被掐死的。最后米恩醫生在尸檢報告上給出的結論是,由于尸體的腐爛程度,死亡原因無法確定。
杰勒德在這期間似乎并不想浪費時間。在科霍羅河大橋下發現的尸體還根本沒有確定身份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向保險公司要求理賠了,這是一份價值一百萬澳元的保險金合同。但是他尚沒辦法拿到這筆錢,因為保險公司需要艾莉森的死亡證明。杰勒德第二個電話馬上打給州死因庭辦公室,要求他們協助給艾莉森開一張死亡證明,但這顯然也不可能,因為艾莉森的尸體還沒有正式確認被發現。杰勒德無功而返,但領取保險金的那種急不可耐的心情卻一覽無余。

杰勒德和托妮
艾莉森的葬禮在5月11號舉行。她的棺木由盛開的鮮花包圍,除了警方沒人知道她的棺木里藏著警方安裝的監聽器。警方本是寄希望杰勒德能在最后陪伴妻子的時候做出懺悔,至少說一句抱歉。然而,那天他和三個孩子姍姍來遲,并沒有和艾莉森獨處。不過杰勒德摟著三個女兒,眼含熱淚凄楚地站在靈車邊的畫面反復在電視上播出,令人動容。
至此其實負責調查這起兇殺案的偵探們早就發現了不管從殺人動機還是間接證據都指向了杰勒德。但要成功地檢控他,還需要更堅實更細致的證據。
警方已經將艾莉森開的那輛只開了八個星期的霍頓轎車拖到了犯罪現場勘查部門做進一步的專業鑒定。技術人員在車的后備廂尾部發現了一滴血,位置很隱蔽,需要翻起車子的第三排座椅才能看到。顯然是順著車的側壁板流進那個縫隙里的,很難被發現,也許就因為這樣這滴血才沒有被清洗掉。經過DNA鑒定證實那就是艾莉森的血。
警方還聘請了各個方面的醫學專家來對杰勒德的臉部傷痕的照片進行分析,確定可能造成傷痕的成因。照片還被送到英國重大有組織犯罪機構尋求意見,大部分專家都認為這個傷痕由刮胡刀造成的可能性非常小,最有可能的是指甲的抓痕。另外警方還居然請了一位毛毛蟲專家鑒定杰勒德脖子后面的刮擦痕,結論是沒有哪一種毛毛蟲會導致如此的痕跡。
警方的情報技術專家分析了杰勒德的手機和電腦。調查之初杰勒德曾說他從晚上10點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6點。對他的iphone的分析得出結論有人曾在凌晨1點48分把這部iphone插到充電器上。進一步的挖掘發現了手機里有大量他和情婦托妮之間的露骨調情短信。
然而調查的路并不順利,各種嘗試的過程中偵探們不是沒犯過錯誤。調查初期技術專家在使用軟件分析過杰勒德的iphone以后告訴偵探們他的手機在19號午夜12點半使用Facetime與他的父親通過視頻。探員們立刻激動了,這太重要了,什么人會在午夜以后跟自己的父親視頻呢?況且他還跟警察撒謊說那時他在熟睡。探員撲到奈杰爾家里讓兩位老人馬上交出所有的“蘋果產品”,老太太后來一直跟朋友笑說她當時拿給了探員一個水果盆。便衣說他愣了好半天回不過神兒來,這是“apple products”嗎?
后來技術人員發現這是一個軟件錯誤,事實上奈杰爾并沒有蘋果手機,杰勒德的iphone也是舊版本,根本無法Facetime。
這時一個植被專家的調查帶來了一個突破性的進展,昆士蘭著名的植物學家戈登博士仔細分析了警方交給他的從艾莉森頭發里提取的植物葉子,發現一共六種植物,其中兩種可以在發現艾莉森尸體的河渠岸邊找到,而全部六種都可以在杰勒德的院子花園里找到,很多就種在后院的遮陽棚以及艾莉森的霍頓轎車停車的車道旁。對偵探們而言,這其實已經把艾莉森最后時刻在自己家的移動路徑畫得七七八八了,她曾被拖行到自己車的旁邊。
在這個案子里探員們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勢必窮盡所有調查可能性和渠道的精神真的令人感動。他們甚至把杰勒德家院子里的植物拿到南澳州找到了研究植物DNA的專家,希望能和艾莉森頭發里的殘留葉子作比對。西澳州的醫學專家也被找來協助分析是否能排除艾莉森被淹死的可能性。新洲的臥龍崗的昆蟲專家被找來分析艾莉森體內的尸蟲是否能幫助判定尸體到底是什么時候被拋入水中的。
從杰勒德家到科霍羅河的一條必經之路上有一個轉盤,附近的監控錄像顯示一輛非常類似艾莉森的霍頓轎車在艾莉森失蹤的當晚經過,但可惜監控的畫質不夠清晰,探員們看不清車牌。他們就找了一輛和艾莉森的車一模一樣的車反復在那條道路上開,期望能在監控錄像中呈現完全一樣的圖像,以倒推出當時監控里就是這款車的結論。探員們還在半夜在那條路上攔截車輛,向過路的司機打聽是否記得19號晚上看過一輛霍頓牌車子經過,警方的行動在新聞上播出后,杰勒德焦躁地向他的幾個在政府就職位的朋友打聽,是否那個轉盤附近有監控錄像。
警方派出的會計專家在杰勒德的地產經紀公司查賬以后證實,杰勒德已經欠債一百萬澳元。為了維持公司運轉,他先向朋友借了27.5萬澳元,他的經紀公司總部老板借了7.5萬澳元,他的信用卡透支了4.5萬澳元,他還欠他的生意伙伴29萬澳元,必須在六月之前還清。其實他的父母還借給他5.8萬澳元,但當警方找到他們時他們矢口否認,也拒絕查賬。總之杰勒德所有的虧空加起來一共97萬余澳元,如果艾莉森的一百萬保險金到賬的話,那就可以全部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