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兩與五百萬

王國華

清朝時揚州有一市民，人稱二狗子。他和妻子一貧如洗，四處借貸，眼看就要過年了，猙獰債主已經數次登門，放下狠話不還錢就索命。二人沒錢還貸，商量后決定還是自行了斷以免受辱。丈夫出門自殺，妻子留在家里。

二狗子選擇的地點為西北郊大明寺內的平山堂，此處僻靜無人，適合上吊。二狗子在夜色中一路奔走，終于到達目的地，隔著門縫看去，卻見堂內已有數人。其中一個一看就是大人物，道貌岸然地坐在中間，不緊不慢地享受著山珍美味。十多個仆人圍在他身邊，布菜添酒，面無表情。半天后，貴人問，到三更了吧？答，到了。說，你們都退下去吧。眾仆人排成一排，低頭彎腰，從后門魚貫而出。

只見那位貴人走向房梁上搭著的一根彩繩，把腦袋套進去，然后猛然一蹬腳下的凳子……媽呀，這是要上吊哦！二狗子噌一下躥進去，抱住貴人說，你這是怎么了？這么有錢的人也自殺，沒天理啊！貴人被救下來，問道，你是哪位？為什么到這里來？二狗子答，我也是來自殺的，可是你搶了我的先，而且方式還一樣哩。貴人問，你為何自殺？答曰，債務逼的唄，要不大過年的誰跑這里來。貴人問，多少錢能讓你免死？答曰，我欠了二十兩銀子，加上利息，不到三十兩。貴人說，你不用死了，我給你。說完向后門大喊，來人，拿三十兩銀子！敢情仆人們都沒走，在外邊擎等著主人自殺呢！聽見屋里喊，馬上跑進來把銀子遞給二狗子。

二狗子感激涕零，問貴人，你為什么要尋死？貴人答，其實我也是債務逼的。我本是揚州有名的商人某某某，你聽說過吧？二狗子連連點頭。貴人接著說，我欠人一百萬兩銀子，約定今天還清，若還不上就以命相抵。

二狗子一聽，頓時氣餒。他說，您這三十兩銀子救了我全家，大恩大德我銘記在心。但我實在也幫不上你什么忙。不過我家中還有幾棵芹菜，我想取來獻給你，表達對你的敬意。麻煩你稍等一會兒，若是我的心意沒到你就死了，我會一輩子心中不安。

貴人想了想說，你去吧，我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二狗子一溜小跑回到家，老婆問，你怎么沒死？二狗子答，這回不用死了，遇到貴人給了我三十兩銀子，咱這個年算是過去了。不過，我得趕緊報答一下貴人。家中那一把芹菜呢？老婆說，舍不得吃，埋在了后院。二狗子扛著鐵鍬來到后院。一鍬下去，清脆的當啷一聲，再一鍬，又是一聲。舉燈細看，地下有一口大缸。掀開大缸的蓋子，竟然都是閃閃發亮的金子。兩人都驚呆了，粗略地算了算，至少價值百萬兩銀子。

二狗子氣喘吁吁地往回跑，見到貴人第一句話就是，貴人啊，你別死了，我來幫你。貴人嘆了口氣說，唉，你可真能逗苦惱人的笑，三十兩銀子都要逼死你，你還能幫我湊出一百萬兩？二狗子說，啥也別講了，你跟我回家去看看。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二狗子家，來到后院那口大缸跟前，細細清點其中的金子，竟值五百萬兩銀子之多。

二狗子慨然拿出金子幫貴人還債，剩下的與貴人合股經商。經過數年經營，富冠一鄉。

所謂天不絕人，所謂因因果果，所謂善惡有報，大概都是這么個意思吧。

（摘自《證券時報》 圖/胡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