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健
奶奶以91歲高齡離開我們27年了。她在我心中依然活著。
作為長子長孫的我,和奶奶的親密接觸最多了,更多地享受到了她的疼愛。
母親,我們泰安人叫“娘”。娘生我時只有19歲,奶奶怕娘年輕睡覺太沉,又怕翻身時把我壓死,夜里就經常去看看我。那時可是寒冬臘月啊!又不在一個房子里住。
年歲稍長,催眠曲、講故事就是奶奶的任務了。催眠曲是這樣唱的:“噢,噢,娃娃睡,蓋花被;娃娃醒,吃油餅;娃娃不睡,打棒槌……”一到“打棒槌”三個字,我的屁股就會被加重拍三下。等我有了兒女、孫輩后,我有時也就如此照辦了。
小的時候,時有小病,奶奶的辦法很簡單也挺管用。有時肚子疼,奶奶一邊揉,一邊唱:“肚子疼,找老營,老營不在家,找老八,老八磨刀子割你的小腰子。”如此反復多遍甚至十幾遍,果然就慢慢地不疼了。
再稍長,奶奶就教我們背唐詩:“春眠不覺曉……”“兩個黃鸝鳴翠柳……”“朝辭白帝彩云間……”等等。又經常看到爺爺用抑揚頓挫的聲調、搖頭晃腦地吟詩頌詞。至今70余年,仍牢記在心如昨日般清晰。奶奶還經常說,“背熟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謅”,“之乎者也伊焉哉,安排停當是秀才”,使我們對學文再也不怕了。
十一二歲時讀《紅樓夢》,對其中復雜的親緣關系弄不清楚,奶奶說:“比如說,你是賈寶玉,我就是賈母,你娘就是王夫人,你爸爸就是賈政……”她還常給我們背誦、講解“賈不賈白玉為堂金作馬”還有“好了歌”等。奶奶講了之后再讀《紅樓夢》,其中的關系就很清晰了。
奶奶的樂觀精神伴隨了她一生,她“窮日子窮過,富日子富過。富不驕奢,窮不失骨氣”,永遠保持她特有的“貴族精神”。奶奶的樂觀傳給我們,不管家里家外出現什么事、遇到什么不幸,她總是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少年時代,只要和奶奶在一起就很有安全感,什么都不怕了。有時做噩夢嚇醒后先叫“奶奶”,娘對此還不太理解。正如父親所說:“吾母天生樂觀,歷經苦難,不改其樂,乃罕見之性格也。”
奶奶民國時畢業于濟南女子師范學校,歷任泰安縣立女子小學校長,女師講習班和私立建華女中教師。奶奶思想開放、進取,是第一批拒不裹腳的女子。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她支持七個子女參加革命,投奔共產黨,只留下年幼的小叔和小姑。
奶奶一生喜讀書,還有繪畫天賦,在上學時曾有作品被選送到日本參展。我的一點繪畫天賦,成就了我一生的事業,前半生做設計、老年后習書畫,很可能是遺傳了奶奶的基因。謝謝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