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洋芋(外一篇)

提高,但是心中對洋芋的偏愛一點沒減少。走在大街上,聞到或者看到推車的小販賣的那熱氣騰騰的開口洋芋,嘴饞得口水在舌根上直打轉,我垂涎欲滴,想吃,但老婆不肯,說他們煮洋芋的那鋁盆不干凈,回家弄個干凈的吃。但家中小鍋煮出的哪有攤販們大洋芋的香味?有一年冬天,我走到一個汽車站,看到那白紗布蓋著的熱氣升騰的煮洋芋實在太好了,非要吃,老婆拗不過只好同意了。我雙手捧著熱洋芋說:“老婆,大街上我穿這身筆直的西裝行頭,捧個熱洋芋吃不太協調、雅觀了,你用身子擋擋我。”老婆咬著嘴唇笑嘻嘻地用身體堵著,我在車站墻角邊大口大口地吃著,好像又找到了在農村吃洋芋時的那種感覺,吃好了擦一把嘴,拉著仍有點嘲笑我的老婆匆匆離去。
在今天這個精彩紛呈、變化多端的世界里,洋芋的叫法也如同丫頭、姑娘、美女、靚妹叫法一樣在變,如土豆、山藥豆、馬鈴薯、地面包、地蛋、薯仔、“全球通”。洋芋的做法也已精細多變了,它已成了餐桌上的“百搭菜”,人們通過煮、炸、燒、烤等做出炸洋芋片、烤洋芋蛋、煮洋芋蛋、炒洋芋絲,還有與其他菜面搭配做出的洋芋梭梭、洋芋叉叉、洋芋糅糅、洋芋攪團、洋芋披薩等等,真是把洋芋吃干榨盡了。隴南的砸洋芋就別具一格,將煮熟的洋芋去皮后放在石臼中用木錘反復猛砸,把個洋芋砸成了黏稠漿糊樣,鏟一塊放在碗里,加些香醋、辣椒、食鹽、胡椒之類的來吃,盡管我對此口味有點不適應,但看到大清早那街上小攤邊食客絡繹不絕,人們一碗美味砸洋芋下肚后,打著醇香的飽嗝踏踏實實去上班的樣子也蠻有趣的。
定西地區是我的第二個故鄉,我在那里度過了四個春秋,是百姓的雜麥、洋芋養哺了我。閑暇之余,我愛上網,從圖冊網頁中空中俯瞰養哺過我的漳縣山川大地,看著那熟悉的鄉村公路、地名、河流、山川,還有我們的村莊、村校,心中總是感情激蕩,激動萬分。有一次,從網上看到甘肅2013年洋芋種植面積達68.97萬公頃,產量為1223萬噸,面積和產量在全國各省中名列第二,而定西年產量達500萬噸以上,幾乎撐起了甘肅洋芋產量的“半壁江山”,且在全國地級市中排名第一,其產業更是為定西的GDP做出了16%的貢獻。這些數字讓我很吃驚,曾經貧瘠、“苦甲天下”的家鄉“反彈琵琶伎樂天”,通過“洋芋開花賽牡丹”的大膽思維,發揮優勢,拓展出了一片新天地。我想,家鄉勤勞善良、醇厚樸實的鄉親們一定會長久保持住這個產業品牌。每年收獲的季節,洋芋的“群山”、洋芋的“大海”的場景一定又會在定西大地上再現。
黃河鐵橋夜話

蘭州的歷史非常悠久,在秦朝時,就被設定為金城郡了。之后的大漢王朝,面對北方強大的匈奴帝國,進行了數年曠日持久的戰爭。蘭州是西北的地域樞紐中心,作為打通西域絲綢之路咽喉、戰勝匈奴的前線橋頭堡,備受朝廷重視。漢將李息領命任金城郡王,擔負著駐守蘭州、確保絲綢之路要暢通無阻以及大將軍霍去病西征的后勤糧餉輜重補給重任。當時,從蘭州西進必須渡黃河,漢軍將士們靠建造木船的辦法,在西固河口舟船上鋪設木板,架設成浮橋,保證暢通。
在蘭州黃河渡口上架設木質浮橋,保證軍民交通暢通的辦法延續了多年,但伴隨著朝廷更替和連年的戰爭,蘭州渡口的浮橋渡口數次更換,建的浮橋也在天災人禍中數次拆了又建、建了又毀。直到明朝的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衛國公鄧愈在蘭州市城關區搭設了一座堅固結實的黃河木板舟船浮橋,供大軍渡過黃河天險,征伐殘敵,收復失地,這座橋被命名為鎮遠橋。當時的蘭州畫匠用墨筆精心繪制,流傳下了鎮遠橋的雄姿,但見波濤洶涌的河面上,二十多個木船跨河弧形擺開,船上搭載平整的木板,木板邊上還有木樁繩索護欄,而栓綁牽拉固定浮橋的是兩岸四根鑄鐵將軍柱。歷經六百多年,這座鎮遠浮橋多次因河水泛濫而沖垮飄逝,后又多次原址重新搭建鋪設,保證軍民車馬人員往來交通的暢通。
歷史走到了清朝同治年間(公元1874年),清王朝的主戰派、陜甘總督左宗棠奉命揮師大西北,平定新疆阿枯達叛亂,上萬清軍途徑蘭州過黃河時短暫受阻,左宗棠深為憂愁。佇立在滔滔的天險黃河邊,他果斷提議,在白塔山下修建一座鐵橋,使天塹永久變通途。在今天看來,左宗棠這種戰略眼光、這種首次在5464公里的黃河上架起一座鐵橋的設想,是無比超前和英明的。只可惜,在與西洋商人洽談中,對方要價多達60萬兩雪花白銀,左宗棠因索價太高、無力償付而扼腕長嘆,只能作罷。
西方列強的炮火打開了中國的大門,也給立志報效朝廷的洋務派們推行“新政”、存古納新創造了機遇。到清朝光緒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時,新上任的陜甘總督升允完成了三十年前左宗棠的心結。他認準蘭州是扼控大西北、大西南的重要樞紐咽喉,一旦建成一座堅固穩定的黃河鐵橋,蘭州坐中四聯、襟帶萬里的位置將更為突顯,于是,升允總督借清王朝變法推行新政之機,與蘭州道甘肅洋務總辦彭英甲共同謀劃,請前來大西北游玩的友人、德國駐天津泰來洋行經理喀佑斯現場查看商談后,僅以16.5萬兩白銀簽訂了承包協議,決定共同修建黃河鐵橋。
當時的西方已經進入工業化發達時代,修造鐵橋的鋼鐵構件、水泥及各種器材、機具,基本上全部從德國購置裝船。從德國出發,貨船南下經過大西洋,繞過南非好望角再北上,橫渡印度洋進入馬六甲海峽,之后繼續北上至天津港卸貨。走完漫長海運后,貨物由鐵路經北京運往鄭州卸貨。而從蘭州出發的馬車隊,千里迢迢趕赴鄭州裝車后分36批用馬車運回蘭州。清政府耗資白銀13.5萬兩,1907年9月從鄭州運起,到1908年6月,耗時近十個月,終于運回這些洋貨。試想當時清王朝的“國道”土路上,崇山峻嶺中,冰天雪地里,幾百人的馬車運輸大隊,運送這批德國造的洋貨是何等的艱難辛苦啊,但鐵橋的建設在一種信念的支撐下,其設計、購置、運輸都非常快,建設速度也快得驚人,1908年4月10日開工,1909年8月就竣工通車。陜甘總督升允親自書寫“黃河第一橋”高懸在兩岸橋門牌坊上。從此,軍旅商埠和黎民百姓再也不為渡河犯愁了。鐵橋如新生兒一樣,備受蘭州人民的呵護和熱愛。
憶往昔,崢嶸歲月。這座百年鐵橋如同蘭州人的命運一樣,經歷了坎坷艱難的歷史歲月。抗日戰爭時期,蘭州作為大后方,負責蘇聯援華物資的集中運送。從萬里之遙的蘇聯運來的抗戰物資、武器,就是經過這座大橋運進蘭州城內,之后又疏運至各個抗戰前線的。日本侵略者五年中多次派飛機企圖炸毀這條生命線,但架設在皋蘭山和白塔山上的高射槍迎頭痛擊,保護了鐵橋。1949年8月,在蘭州戰役中,國民黨敗軍在解放軍追擊下慌忙通過鐵橋由南岸向北逃。解放軍圍堵住潰軍,槍炮擊中了過橋的兩輛國民黨軍車,車上的彈藥轟隆爆炸,烈火燒毀了鐵橋的木橋面和縱梁,敗軍數千人跳入波濤滾滾的黃河中逃命,絕大部分被淹死河中。戰后,解放軍組織幾百人連夜搶修,保證了短期內鐵橋恢復暢通。
如今,這座百年鐵橋如有了生命一樣,被蘭州市民長久地欣賞、贊頌、愛撫,它與對面山上的白塔相映成趣、交相輝映,成為蘭州人心中抹不去的永久記憶;它被國務院列為國家級文物,成為蘭州的標志,成為來蘭的中外游客必觀之景。今天,它的歷史價值、文物價值和觀賞價值,已遠遠超過了它的交通價值,如今,在黃河上已新修了好幾座大橋,但蘭州人感情依舊,它仍是最能引起人們注目回味的一座橋。
一百多年了,這座鐵橋迎接著無數風吹日曬,洪峰驚濤,超齡服役,默默地承載著過往的人們和物資。人們在驚嘆當年德國人造橋工藝和技術質量水平的同時,也在反思今天發生的一些豆腐渣建筑工程和塌橋事件,難道我們不能從眼前的鐵橋中反思自己缺少了什么嗎?精細、耐用、厚實曾是中國工匠的代名詞,留存的皇宮建筑、古塔古樓更是無聲的見證,特別是趙州橋已屹立了一千六百多年了,而今天我們有些人好像缺失了這種工匠精神。
(編輯:魏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