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
中國是一個詩詞的國度,秀麗的山川孕育出詩詞的靈氣,勤勞的百姓培育出詩詞的魂魄。幾千年來,無數文人墨客用他們的如椽之筆為后人描繪了一幅鐘靈毓秀的詩意山河。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我常常困惑,為什么在高度發達的今天,卻再也寫不出古人那樣的美麗文字
中國詩詞中描寫名山大川的極多,人們耳熟能詳的有杜甫的《望岳》、李白的《望廬山瀑布》、蘇軾的《題西林壁》等等,其中的名句諸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等更是婦孺皆知。詩人們在美麗的大地詩意行走,為我們留下了無數浪漫的篇章——我常常困惑,為什么在各方面都高度發達的今天,卻再也寫不出這樣美麗的文字?
中國山水詩的開山鼻祖是南北朝時期的謝靈運。謝靈運出身官宦世家,衣食無憂,有一種貴族子弟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從不掩飾對華美生活的嗜愛。他會玩,也會寫,好繁華,好精舍,好鮮衣,好駿馬,好美景,好華燈……公元422年,謝靈運被貶到荒遠的永嘉擔任太守,這位政治抱負落空的世家子弟寫下了“將窮山海跡,永絕賞心悟”的詩句,走向山水、回歸自我的心跡初露端倪。
永嘉地處浙東南楠溪江畔,風光旖旎。作為一郡太守,謝靈運醉心山水無為而治,天天游蕩于奇山異水間。他的山水基因被這方土地神奇地激活了,在永嘉一年多的時間,是謝靈運山水詩創作的巔峰期,其現存的40余首詩歌,永嘉時期的便有20多首。
在謝靈運逝去幾百年后的唐代,浙東這方神奇的山水又迎來了一個詩歌的春天,“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李白在夢中重溫了當年謝靈運的足跡。
除李白外,還有王勃、杜甫、王維、溫庭筠、杜牧等400多位知名的大詩人在此徜徉,他們留下了1500多首膾炙人口的詩歌,形成了一條史無前例的唐詩之路。
與浙東齊名的另一條唐詩之路是長江三峽。三峽無疑是上天賜給人世間的一件瑰寶,《中國國家地理》執行主編單之薔在文章中曾經這樣寫道:“就美的密集度和對中國人影響的強烈度而言,三峽是獨一無二的。因此有人說,在中國要找一個最值得一去的地方,那必然是三峽。”
提起三峽,我們能夠憶起的第一首詩一定是李白的《早發白帝城》:“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公元759年春,李白因永王璘案流放夜郎(今貴州一帶),取道四川赴貶地,行至白帝城忽聞赦書,驚喜交加,隨即放舟東下江陵(今湖北荊州)——今讀此詩,詩人當時那種喜悅暢快的心情仍能撲面而來。
三峽是幸運的,上蒼不僅將世間絕美的景色集中于此,更將最天才的詩人賜給了這塊土地。據單之薔統計,在《唐詩三百首》中,描寫長江的有54首,而描繪三峽的就有12首,由此可見三峽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詩詞是情感的產物,與其他藝術形式相比,詩詞更注重情感的流露
美學家朱光潛舉例說,看見一個年輕姑娘,敘事只需說“我看見一位年輕姑娘”,而說理則需說“她年輕所以漂亮”,但如果你一見就愛上了她,就需要一種纏綿不盡的形式來表現,朱光潛以古詩《華山畿》為例,表示應該這樣說:“奈何許!天下人何限?慊慊只為汝!”
朱光潛的舉例很簡單,他的意思是詩詞最擅長表現人的情感。
唐詩中描述情感的作品也不在少數,其中以王維的《相思》最為知名:“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今天《相思》已成為男女之間的情詩,紅豆也成了愛情的象征。不過這首詩還有一題為《江上贈李龜年》,可見詩中抒發的原本是思念朋友之情,與今天的理解有異。
李龜年是唐玄宗時期著名的宮廷樂工,與王維、杜甫等人也非常熟悉,常在歧王李范和秘書監崔滌的府里相會。天寶之亂后,唐王朝從繁榮昌盛的頂峰跌至谷底,杜甫輾轉漂泊到潭州(今湖南長沙),“疏布纏枯骨,奔走苦不暖”,晚景極為凄涼。而此時李龜年也流落江南,經常演唱王維的《相思》曲,據《明皇雜錄》記載:“每逢良辰勝景,(李龜年)為人歌數闕,座中聞之,莫不掩泣罷酒。”這對故交在這種情景下相見,杜甫感慨萬端,寫下了這首《江南逢李龜年》:“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吟詠清明的詩詞不勝枚舉,但流傳最廣的當屬杜牧的《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杜牧的這一經典之作運用白描手法,為我們勾勒出一幅動人的清明春景圖,也為這個傳統節日注入了豐富的文化內涵。這也是中國詩詞“情動于中而形于言”的典型作品。
(摘自2017年2月16日《海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