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于易銘

像七彩泡沫，美麗卻易碎，轉瞬即逝。

幼年時，你我倆人手拉手一路蹦跳到柜臺前。伸出稚嫩的小手，緊緊攥著幾枚硬幣，抬起黑亮透光的雙眼，期盼著換取商店阿姨手里典藏的七彩糖果。榆樹開滿了潔白的小花，只有微風掠過，吹起的朵朵小花在空中旋轉著，飄落在綠草地上，落在你我身上。我倆急切卻小心的輕輕剝開那甜蜜糖果外的彩色糖紙，一點一點，再相視一笑，一整顆糖果便被扔進嘴里，甜滋滋的蜜汁一經舌尖傳至喉間，就被逗得咯咯直笑。陽光灑滿大地，用彩色透明糖紙對著太陽，映射下來的是變幻多彩的光，射入眼中的是爛漫的顏色。我低下頭，一棵接一棵的幼苗從濕潤的泥土中探出腦袋，面對這個新奇的世界，迎著清風輕輕搖曳，享受一天中最舒適的時光。

那時，我倆還不知何為遠方。

少年時，你我倆人相約來到海邊。蔚藍的海水，藍中透綠，溫暖的沙子軟軟的觸碰著腳心，舒適而滿足。你我光著腳丫子在金色沙灘上奔跑，你歡呼著跑在前面，烏亮的秀麗發絲任海風吹拂飄揚，但誰會在意風的戲弄？我倆邁起笨拙可愛的步子，腳下是一串串清晰的印跡。一群潔白海鷗盤旋著、歡呼著，我倆盡情追逐幾只離群的飛鳥，不知疲憊。突然你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激動地指著遠處徐徐射出金光的海平線，說：“我長大以后一定要到海的那邊！”望進你的眼里，清澈當中是堅定，濕潤之中是憧憬。我不由得一驚，感嘆于你的向往，卻擔心你前路的荊棘滿地。只好順著你的目光看向遠方，做出贊同的姿態。那一刻水天相接的輪廓逐漸模糊，茫茫大海上呈現出無邊無際的波瀾，我嗅到了淺淺的腥氣與咸澀味道。

那時，我倆第一次望向遠方。

青年時，你已經踏上了去往遠方的征途。翻開昔日泛黃合照，眼前這個模樣，感覺是如此熟悉，卻又無法觸及。似乎我還是曾經的我，而你卻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你了。只留下我在原地徘徊，而你卻依然堅定且緩慢的向前，不愿回首。不知是怕前路茫茫迷失方向，亦或是怕見到曾為密友的我？當我再次站在海邊，遙望那一抹微藍，聽海浪輕拍沙灘，讓溫柔海風撫摸我的臉頰，任思緒蹁躚。

在水天交疊的迷蒙中，記憶與想象構造出美景，被時光雕刻出的模糊的你，也正自由翱翔。當海鳥劃破天際，你終于露出笑靨：仿佛是看到了海的那邊，領悟到那頭的雄偉波瀾，白浪滔天，感受到朗朗乾坤下的藍天白云，體會到奔流東去的江河壯景。我又一次站在夢境邊緣同你告別，只是此時的我已然見識到你的遠方。身處浩淼海中，我更愿用淺笑安恬給予你歲月靜好的期冀，用永恒感動許你未來的云淡風輕。

此時，我心向著你所見的遠方。

“嘭”的一聲，絢麗泡沫隨即磨滅，在透明殘片中，我猛然看清：你竟與我生著同樣面容，驚訝之態也同步且一致。原來你即是我，你所追逐的遠方即是我將抵達的地方，失落年月中你一直在我身旁。

從此，我將做翻飛的白鵝飛越苦寒的高空，我不會退縮，只因有你，伴我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