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
瓊瑤在76歲時說出了一段話:“愛情是女人的事,你們男人可能一輩子都弄不清楚,就不要勉強了?!边@句話的意思是,她老人家寫了一輩子癡情男子,在她心里卻一輩子都沒有相信過男人有愛情這件事。
男人的生活是名譽,女人的生活是愛情?
中國男尊女卑幾千年,“十年一覺揚州夢,留得青樓薄幸名”這句詩,含蓄地表現了中國傳統男人對自己主導地位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隱隱夸耀。
環球同此涼熱。尼采說:“作為女人去戀愛的女人,只會更深刻地成為女人?!卑蜖栐苏f:“從高層次來說,男人的生活是名譽,女人的生活是愛情。女人只有把她的生活變成持續的奉獻,才與男人平等,如同男人的生活是持續的行動那樣?!?/p>
男人爭先恐后地宣布,對女人來說,愛情是她的最高實現。他們向女人宣揚要奉獻,但她的奉獻又使他厭煩;愛情以最動人的面貌,概括了壓在封閉于女性世界中的女人、受傷害又不能自我滿足的女人身上的詛咒。
波伏娃也在《第二性》中指出,女人天生就喜歡戀愛,因為他們幾乎沒有辦法擴大或改變他們所生活的世界。當她們沒有工作也沒有什么才能的時候,愛情成了她們唯一的機會。對男人而言情況就不同了。他可以通過自己踏踏實實的努力改變自己與世界的關系,甚至改變世界。如果他全身心地為自己的理想奮斗,他就會對愛情無動于衷,他經歷的只是不在乎將來的艷遇而已。
古往今來,中年喪偶之后,男女的悼文往往大不同:女人無論文字多平淡,背后總是那種徹底的絕望和無助。反之,喪偶男人的文字無論多么撕心裂肺,但總也掩蓋不住再娶個十八歲女學生開始新生活的躍躍欲試并大部分都付諸了實踐。不然,你以為蘇軾同學在“十年生死兩茫茫”期間的朝云姑娘是打哪來的?男人變心后怒沉百寶箱、還要“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也只能是杜十娘和卓文君。
因為有了這些底子,所以到了21世紀的今天,雖然大部分男人理智而客觀,但是有那么一些男人活在錯覺里:兩性關系上,男人就是找樂子、占便宜的一方,女人就是接受和忍耐、被動和付出的一方;在男女關系上,男人永遠是主導和得到最多的。
前一段那位被輿論群毆的五岳散人可不就一上來就跟導師為你轉燈似的居高臨下,“作為一個有點兒閱歷,有點兒經濟基礎的老男人,除非是不想,否則真心沒啥泡不上的普通漂亮妞兒?!笨上攵@臉想不腫都難,不但女人毆他,男人也毆他。睡多少從來不是什么大問題,很難用道德判斷。但體面是個好東西。
這種錯覺在青春期鮮肉身上體現得還不太明顯,因為他們正在用實踐完善自己最初的情愛觀,沒太多時間計較情欲之外的利益得失。而在人生已成守勢的男人這里,一城一池的得失,都將成為他們人生藍圖上最重要的收筆。他們既要勉力而為寫好最后一筆,又要為這一筆想一個漂亮的解說詞。所以,他們嘴里一場你情我愿的男女游戲,可能會被形容成他寶刀未老、于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般的驚險獵艷,或是一場圣君下凡、雨露均沾的恩澤盛會。
可是,當王石們覺得自己擒獲了小蘿莉的芳心,得意于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床上實力時,也恰好是小蘿莉鳴金收兵、清點戰利品的時候。大叔還陶醉于蘿莉的溫存可愛時,蘿莉已經用他的人脈為自己開出了人生第一塊新大陸。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戀愛都是等價交換,就像小羊愛上牧羊犬,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小概率事件,但你不能因為概率小就否認事情的真實。
遺憾的是,現在價值觀多元化,春風乍起,吹亂了一池湖水。在吃瓜群眾的哄抬里,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的狗血劇,套上了香奈兒LV的外衣。某些男人漸漸出現了幻覺,似乎穿越回了古代王國,自己就是手持權杖的國王,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無論古今,男人們有一點始終不明白,當雙方赤裸相見的時候,你們就是各取所需的兩個普通人,所不同的只有性別。古代的男人不知道這個道理也就罷了,現在男人也總擺出一副戶主的嘴臉,醒醒吧!這是一個女人敢用自慰器代替不中用的另一半的時代。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真正的傻白甜比愛情本身更稀有。
在掙脫世俗囚禁女人的牢籠之前,如何讓自己先學會勇敢,學會獨自飛翔
對于兩個在黑暗里摸索良久的人來說,一束燭光的溫暖足以抵抗一切俗世法理的譴責和不容,足以讓他們付出生命去捍衛。這樣的愛情一定是基于心靈的某種需要,是兩顆心抱團取暖的結果。像這樣的情愫,只醞釀在你不了解、不注意的隱秘角落,一旦爆發就驚世駭俗。這樣的情愫絕不會招搖地成長于世俗眼里,在吃瓜群眾的喝彩里玩著你來我往的愛情套路。
兩性世界里原本沒有高低貴賤,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多了,竟然還分出了高低貴賤。這些問題上,女人從古至今就比男人看得明白。你想贏,我就輸給你。
“愛情教母”瓊瑤阿姨,給我們創造過多少癡男怨女,描寫過多少撕心裂肺、感天動地的愛情,多少懷春少女最初的愛情觀,就是被她塑造(洗腦)出來的,純情而美麗。踏入社會后一頭栽進俗世大染缸,在感情世界碰得頭破血流,捂頭思考后,才驚覺瓊瑤阿姨不是“愛情教母”,是“愛情美容師”。
瓊瑤在76歲時說出了一段話:“愛情是女人的事,你們男人可能一輩子都弄不清楚,就不要勉強了?!边@句話的意思是,她老人家寫了一輩子癡情男子,在她心里卻一輩子都沒有相信過男人有愛情這件事。瓊瑤還用自己的人生經歷來告訴我,現實絕不是唯美純情的愛情小說,如果你夠堅強,倒是可以寫一部女性勵志小說。
愛情是否可以成為人生的惟一救贖,這顯然是個不用討論的事,之所以愿意相信無非是因為對許多女性來說這顯然是最省力的逃避人生的方式,瓊瑤有意無意把人生簡化了——那就是女人的人生只需簡化到謀取一段愛情,甚至更簡單一點,只需要得到一個愛你的好男人就可以全面解決,所以經過瓊瑤洗腦的女性們無一不是美麗到不堪一握,柔弱到不堪一擊,善良到任人欺凌,癡情到焚身以火……這種女性是男性社會合力營造的最美女性形象,然而如果你真正檢視一下那些代言過瓊瑤愛情觀的美麗女明星們現在的人生處境,你也許會對殘酷的真實世界有一點點膽顫心驚。
事實上,真的沒有人可以在自己的人生里偷懶——在所有瓊瑤女郎里,或許只有瓊瑤本人才是最大的人生贏家。她的生命中有據可考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初戀的老師,一個是她現在的老公。跟初戀老師的不倫之戀把她推向輟學、名聲受損、婚姻不幸的狼狽境地,也成就了處女作《窗外》,讓她一舉成名。而出版人老公的出現,則讓瓊瑤背上“小三”罵名,受盡非議。但正是這個男人的出現,為瓊瑤鋪就了一條堅實的天梯,讓她順著這條天梯通向事業的頂峰。
不能不提到西蒙娜·德·波伏瓦。
在成為海貍之前,西蒙娜經歷了兩段深刻的感情:對女同學扎扎熾熱的友誼和對表兄雅克青梅竹馬的愛情。兩個故事幾乎同時發生,也幾乎在同時結束。扎扎之死讓西蒙娜認識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存在的虛妄,雅克的漸行漸遠讓她認清了愛情和婚姻背后隱藏的“可怕暗礁 ”。
寄托在雅克身上的少女所有美好、有點發燒的天真遐想迫使波伏瓦思考自身的處境,帶著驚人的冷靜:對他者的愛會不會讓女人失去自我,婚姻會不會限制個體的自由?焦慮的理由:她和雅克不是一類人,“他喜歡幸福;他接受奢侈和優游的生活;而我,我需要行動,需要燃燒,需要實現自我,我習慣了刻苦工作,我需要有一個目標讓我去達到,有一部作品讓我去完成,我永遠都不會滿足于他所滿足的生活”(《手記》,1926年10月23日)。
在生活中,威脅所有女人的危險正是這個:“她會放棄所有對對方而言不是馬上需要的一切,她會滿足于把自己塑造成他想要的樣子。而在我身上,恰恰有很多東西對雅克來說毫無用處;但不應該犧牲它們。不應該在對他者的愛中迷失自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梅里尼亞克榛子樹籬笆旁許下的誓言隨風飄去?!?/p>
西蒙娜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小宇宙,那條自我拯救的惟一途徑:寫作。顯然,在遇見薩特之前,西蒙娜就已經以自己的方式成長為波伏瓦,成長為海貍,她已經形而上地建構了自身的獨立自主并嚴格付諸行動。
從認同薩特提出的契約愛情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然下定決心,這一生都不做依附丈夫的妻子,也不做拖兒帶女的母親。她“對生育沒有任何偏見”,有時還覺得孩子很可愛,但生育和投入的寫作“似乎是水火不容的”,寫作要求有“很多的時間”和自由,而孩子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沒完沒了的責任和束縛。
不管愛情通過哪種方式侵襲薩特或者海貍的內心,關鍵時刻總有一種更高的需求會筑起理性的堤壩,死生契闊都不離不棄的文字誓言和永不間斷的心靈對話。寫作,尤其是在薩特身邊寫作,成了波伏瓦的一個理想姿勢,定格在文學經典里,帶著“自由情侶”愛情傳奇的永恒幻影。
西蒙娜為我們描繪的是一條義無反顧的“自由之路”,在掙脫世俗囚禁女人的牢籠之前,如何讓自己先學會勇敢,學會獨自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