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歡+李端奇
【摘要】德萊頓的翻譯實踐和翻譯理論是17世紀英國翻譯史上的最高峰。他是復辟王朝的桂冠詩人,對詩歌翻譯提出來很多自己的原則和觀點,他提出的翻譯三分法對西方翻譯傳統上的兩分法,即直譯與意譯的區分法,是一個重大的發展。三分法對于詩歌翻譯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本文利用三分法賞析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的三篇譯文。
【關鍵詞】德萊頓 三分法 《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6)37-0087-02
一、引言
約翰·德萊頓(John Dryden)是英語古典主義流派的創始人,復辟王朝的桂冠詩人。德萊頓對翻譯理論進行過認真地研究,寫了不少論文和序言,全面深刻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明確系統地提出了翻譯原則。作為一個偉大的詩人和杰出譯家,對于詩歌的翻譯,德萊頓提出了非常獨到的看法。
他認為,作為一個優秀的詩譯者,首先必須是一名優秀的詩人,譯者與原作者在特征上應相似。他將詩歌翻譯分為三類:(1)詞譯(逐詞譯 metaphrase);(2)釋譯(paraphrase);(3)擬作(imitation)。
李白,中國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他的一生,絕大部分都在游歷中度過,游歷了大半個中國,所到之處留下了許多歌頌自然美景和友情的佳作。其中送友遠行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是人們廣為傳頌的名篇。李白十分敬愛孟浩然,此番送別,依依不舍。然而雖為惜別之作,卻寫得飄逸靈動,情深而不滯,意永而不悲,辭美而不浮,韻遠而不虛。這首詩有很多英譯版本,本文選取兩篇較具有代表性的譯文,利用德萊頓的“翻譯三分法”對其進行賞析。
二、《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原文及其文學特色
《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這是一首送友遠行的詩作,但所表達的情感卻是豐富多彩的,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對友人的依依不舍的留戀之情。詩的前兩句用鋪敘的手法寫了送別的地點、時間、去處。第二句煙花三月,給人以水氣朦朧、繁花似錦的美麗景象。同時也寫出了詩人因友人遠去而產生的寂寞之情,這只要從第三句的“孤帆遠影碧空盡”中便可看出。詩人明寫江水碧天隱沒了遠舟,實際是寫出自己心頭因失去友人而產生的空白,這是一種茫然無緒的失落情感的形象說法。
三、譯文分析
1.許淵沖的譯文:
Seeing Meng Haoran off at Yellow Crane Tower
My friend has left the west where the Yellow Crane towers;
For River Town green with willows and red with flowers.
His lessening sail is lost in the boundless blue sky;
Where I see but the endless River rolling by.
德萊頓提出的“詞譯”是指在翻譯中,強調與原文逐詞相對,譯作局限于原文的韻律,譯者便成為韻腳的奴隸。“……就好比戴著腳鐐在繩索上跳舞,跳舞的人可以小心翼翼避免摔下來,但不能指望他的動作優美”。這個生動的比喻正是詩歌翻譯的真實寫照。
許淵沖譯文中的第一、三、四句正是這樣亦步亦趨,雖然道出了原詩的內容,而且aabb押韻,但是原作的意境已經蕩然無存。例如:原詩三四兩句的意境是“眼看帆去遠,心逐江水流”。在現代,很多人都有過送親友上車時離別的經歷,通常大家都會看著車子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離開。這兩句正是描述了這樣的畫面。詩人在黃鶴樓邊送行,看著友人乘坐的船掛起風帆,漸去漸遠,越去越小,越去越模糊了,只剩下一點影子了,最后終于消失在水天相接之處,而詩人仍然久久佇立,目送流向天際的江水,似乎要把自己的一片情意托付江水,陪舟隨行,將友人送到目的地。這兩句詩表達了深摯的友情,然而在詩句中卻找不到友情這個字眼。詩人巧妙地將依依惜別的深情寄托在對自然景物的動態描寫之中,將情與景完全交融在一起了,真正做到了含吐不露而余味無窮。許淵沖的譯文幾乎逐詞相對,沒有“化境”,即德萊頓說的“舞姿不優美”。
但是,另一方面,許的譯文顯示出嫻熟的翻譯技巧,做到了格律嚴謹而不失自然,句式整齊而富于變化,從而使譯詩中文字的表層意義有靈活轉化的余地,同時也保留了原詩形式上的特色。許淵沖先生主張在譯文中盡可能保留原詩的意境、韻律和行數、句長,使譯文與原文一樣具有“意美”、“音美”和“形美”,旨在盡可能地向世界展示古詩的意蘊之美,弘揚中國燦爛的文化。
2.龐德的譯文:
Separation on the River Kiang
Ko?鄄jin goes west from Ko?鄄kaku?鄄ro,
The smoke?鄄flowers are blurred over the river.
His lone sail blots the far sky,
And now I see only the river,
The long Kiang, reaching heaven.
另一種極端譯法——擬譯法,德萊頓也不贊同。“擬譯是指后世詩人像以前的詩人一樣寫詩,寫同一主題的詩歌,既不搬原作者的詩句,也不局限于他的意思,而只把他當作一個模式,好比原詩人生活在我們的年代、我們的國家,使用他可能會使用的寫作方式”。顯然,擬譯是譯者表現自我的最好方式,然而他對“九泉之下的原作者卻是莫大的不公”。另外,擬譯脫離原作的面貌,超越了翻譯的范疇,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創作而不是翻譯。
意象派詩人龐德認為,現代譯者所處的時代跟原語作者所處的時代不同,他在理解原語時必然帶著自己的先在理解進入原語文本。也就是說,譯者的翻譯是譯者自己對原文的體悟與理解,并根據譯語語言的規范和譯者自己的表達能力再現這種體悟和闡釋。如前文所說的,這是一種創作性翻譯。
龐德是意象派詩人,因此在翻譯時更是努力地保存原作的意象美。他是用現代自由詩體來翻譯這首律詩的,顯然沒有拘泥于原詩的韻腳等外在的形式,是一種典型的創造性翻譯。因為他認為,翻譯不應該受原語句法的限制,應該根據譯語的表達需要,采用自然的、符合譯語表達習慣的句法表達思想,對于詩歌翻譯中的節奏更是如此,詩歌的節奏是情感表達的載體,節奏的采用必須為情感的表達服務。因此,在翻譯中,龐德打破英語舊體詩的陳舊格律,采用自由無韻體,用“絕對的節奏”來表現情感;他沒有直譯詩名,而是根據自己的理解,將它譯為“江上告別”,緊扣住了原作的主題,比較符合西方人的行文特點;但是,他選取“Ko?鄄jin”代替“故人”,“故人”是指“an old acquaintance”,雖然“Ko?鄄jin”和“故人”的發音有點類似,但是目標語讀者也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反而比較像日語某個單詞按照發音翻譯的。龐德將“西辭”譯成“go west”,漢語意思是“東辭”,這是龐德根據費諾羅薩的手稿得出的誤譯,但是,在美國,西部多山脈,往往代表荒涼和凄冷的意味,因此,“go west”在美國人看了理解為送別之人有許多的牽掛和惆悵,這與原詩作者李白送友人的心情不謀而合,算是個巧合,但是完全偏離原作的意思。在第二句的譯文中,他舍棄了表示時間的“三月”和表示目的地的“揚州”,但是他描述的似煙如霧的花叢隨著孤舟漸行漸遠,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這一動態過程與送別之人的心情交相輝映,送別之人的情感由此得到升華。在第三句的譯文中,龐德仍然沒有逐字對譯,而是用“lone sail”,“blots”和“the far sky”,將一葉白帆遠去消失在天邊的畫面清晰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同樣用“reaching heaven”將“天際流”白描出來。
龐德作為意象派領袖試圖借中國古詩翻譯宣揚意象主義,矯正當時英美現代詩歌中矯揉造作、雕琢、浮華、空洞、擬古等陳規俗套,從而對美國詩歌的現代化與民族化有所貢獻。
3.Rewi Alley的譯文
德萊頓認為“詞譯”和“擬譯”是兩個極端,應加以避免。他主張折中,即采取介于過分隨便與過分呆板之間的釋譯。在釋譯中,譯者重意不重詞。原作者的意思不可侵犯,任何時候都不能更改。在詞語表達上,譯者可以有某種自由,因為每種語言都有自己的特征,在一種語言中美好的東西,在另外一種語言中不一定美好,可能是粗糙的,甚至毫無意義,所以,譯者為譯作選擇恰當的措辭變得非常重要。總之,譯者在一定范圍內可以改變原文的外觀,卻不可以改變或毀壞原文的實質。
第三個譯文是Rewi Alley的。Rewi Alley是一位新西蘭人,1927年前往中國,與中國人民風雨同舟,為中國人民的解放和建設事業奮斗了整整60年。他著有很多關于中國的作品,還將一些中國古典詩集譯成英文。
Farewelling Meng Haojan at Yellow Crane Tower
At the Yellow Crane Tower there comes farewell to Meng Haojan;
It is the sweetest time of spring, he goes east to Yangchow;
I watch the sail of his boat going ever further and further, until at last it vanishes in the clear blue sky;
Yet my heart runs with the Yangtze waters flowing, ever flowing.
雖然這篇譯文在韻律、格式上與原作相差甚遠,但是它沒有改變原作者的意思。從整體看,這一篇是比較可取的,它主要是向目標讀者展示了原作者的意圖——用一種積極的心態表達對友人去的不舍。
四、結語
在古詩英譯中,我們不能面面俱到,把事物所蘊含的所有意境和文化內涵都成功地傳達給譯語讀者。我們最好選擇其中最能引起目標語讀者文化共鳴的意思,最好選擇那種能給目標語讀者帶來最大想象空間的理解方式,給予古詩最好的內涵意蘊的闡釋與補償,能“戴著腳鐐跳出優美的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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