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著名牙醫案管窺民國女權進步之艱難

徐景明是上海灘著名的牙醫，他一生雖事業成功、名聲在外，但是將其品德置于當時的社會之中的話，是多為進步人士詬病的。此人不僅妻妾成群，還有家暴嫌疑。在他病逝前11年，曾受困于小妾的私通，當時他在英租界發起的訴訟，是坊間茶余飯后持續半年之久的談資。

1912年四五月間，徐景明報案稱，他居于法租界寶昌路的第十妾俞彩鶯、第五妾何四寶及12歲婢女徐媛媛，近日忽然失蹤，未能尋獲，聽別人說，是被本地人石樹林誘匿。租界的總巡捕房接獲報案后，即派探員嚴阿慶將石樹林拘獲。

石樹林所遭遇的指控除了誘拐徐景明的小妾、婢女外，還有盜竊，徐景明稱其卷去價值三千余元的衣箱四個。

在5月30日晨的開庭審理中，徐景明的代理律師愛理司稱，原告控石樹林共有二事：一是在法租界寶昌路原告家內誘拐兩妾一女；二是在原告家內竊取衣飾。此種誘拐、偷竊罪狀，中西律法均不能容，應予嚴懲。

這次開庭，被告律師辯駁良久，審理此案的聶姓法官和英國副領事商議后，以原告現在控稱失物有三千余元之巨，而之前口頭報案時失單只開五百元，數目懸殊，需下次開庭再核實。

這看似是一個誘拐良家婦女和偷竊財物的案子，但是隨著審判的進行，事件慢慢發生了反轉。

接下來的審判中，徐妾俞彩鶯供稱，她于今年正月間認識石樹林，此次私自前往蘇州都是她自己的意思，只因對蘇州不甚熟悉，故囑石樹林同往，并非被石樹林誘拐。徐景明第五妾何四寶及婢女徐媛媛，也都是自愿跟去。

和俞彩鶯明顯袒護石樹林不同，何四寶的供詞則是另一景象：她于十三歲時到徐家，曾在徐家匯學堂讀書，長大后即被收為第五房小妾。石樹林于今年正月間初次到徐家，給她香煙一支，吸后不覺糊涂，任其所為。至于被奸與否，今在堂上不便明言。

婢女徐媛媛在法堂上供稱，自己是廣東人，因石樹林等人騙她同回廣東，所以才跟隨同去。

被告石樹林則作了如下陳述：徐景明的第十妾俞彩鶯于三年前在六馬路安樂里妓院內為娼，因此相識。與第五妾何四寶是通過俞彩鶯介紹認識的。何四寶還說她是女學生，不甘作妾，與我商量同逃。我未應允，旋即回家。后來她們忽然說，已經離家出走，不能再回去了，托我幫她們租房子。直到看見報上原告所登的告白，才知道自己被編進了一個“誘拐”案子。

從以上各人的陳述，可以斷定，石樹林“誘拐”徐景明妾和婢女的事實是不成立的。這在徐景明的傭婦王阿金的供詞中也得到了佐證，王阿金稱徐之兩妾因在徐處頗多不適，經常被徐虐待，早有起意同逃的心愿。

法官則認為兩妾的供述不實，判石樹林與俞彩鶯各監禁九個月，何四寶是因俞彩鶯而與石樹林相識，給予了從寬處理，監禁半年。婢女徐媛媛則交牙醫徐景明領回。因此案發生于法租界，故將被判刑的男女三人都關押在法捕房。

半年后，何四寶在押期滿，法捕房派探員將俞彩鶯與通奸的石樹林也押送到公共公廨請示。何四寶表示愿跟隨徐景明回家，而俞彩鶯則聲稱不愿再隨徐姓。中西法官會商之下，決定判石樹林與俞彩鶯仍照原判決羈押，俞彩鶯于期滿后發送到收留難民的棲流所留養，何四寶則交徐領回。

一個妓女和一個女學生，以小妾私奔的姿態，試圖反抗夫權。她們都沒有成功，反而受到法律的懲處。面對此種情況，那些具有現代理念的的女性，在民國初年高舉著“天賦人權”、“男女平等”的旗幟，掀起了一場女權運動。有的女性代表甚至大鬧參議院，也正是在那個年代，中國的現代女權開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