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愛,卻不談愛。當肉體游戲變成精神上癮,當真愛被越推越遠,約炮者真的能將性與愛分開嗎?
這年頭,如果有人露出蒙娜麗莎式的神秘微笑問你一句“約嗎”,男人心頭不免暗嘆天降艷遇躍躍欲試,女人多半故作矜持似懂非懂眉目含羞。至于這場約會奔著什么而去,套用電視劇里那句爛熟臺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不知何時起,“一夜情”的文藝說法已悄然隱退,赤裸裸的“約炮”二字赫然現身于花花世界,獨領風騷。
實際上,出來混的機會主義者們無非兩種身份:要么是空虛寂寞冷的單身汪,要么是伴侶在側卻依舊心癢的主兒。倘若說后者尚可以被道德五花大綁,那單身的約炮群體卻怎么看都好像游走于灰色地帶。他們翻云覆雨間不用對誰負責,你情我愿做好安全措施,風流快活過后則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約炮軟件的粉絲們似乎把西方文學藝術里的著名浪蕩子唐璜當成了效仿對象,認準了性和愛壓根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兩件事。
假如約炮僅關乎性欲,又何以比自慰更加有趣?說到底,自慰不過是一個人的孤獨游戲,狂歡的后續總會是一波又一波的寂寞,左手摸右手的感覺總歸比不上被另一個人愛撫和親吻來得舒適。所以,比起純粹的性感官刺激,約炮的吸引力更在于給當事人帶來了一份肌膚之親所獨享的愉悅,而這種接觸背后則蘊含著對親密關系的最原始需求。
約炮同樣是門技術活兒,這里說的可不是床上功夫哦,而是規避風險!平時酒托婚托我們聽得多,殊不知“炮托”們同樣在暗地里以極快的速度覆蓋于各類社交平臺。因此,很可能不是你約到了一個風流對象,而是一位性工作者找上了你,以錢換肉的交易跟“大保健”就沒了區別。但從心理層面講,付費經常被人們當成一種劃清邊界的手段。因此,一旦人們通過支付費用換取性服務和免責權,就不只是扼殺了借由表面平等的約炮行為幻想出來的親密感覺,更攤上了“嫖娼”的風險。

約炮一族往往表現出顯而易見的矛盾性:他們既沒法放棄性的需求,又不愿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他們仿佛越來越崇尚隔三差五約一個炮友,卻愈發畏首畏尾正兒八經談一個對象。不知是擔心自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一身武功從此被廢,還是只是習慣將找不到親密愛人的錯怪到老天身上。當約炮成了習以為常,我們也將愛推得越來越遠。
其實,熱衷于約炮的人群通常在建立和維系親密關系上存在功能缺損。比如,一個外在條件極富魅力的男人很容易在約會時如魚得水,但假如讓他跟某一個女性發展長久穩定的關系,情感的忠誠對他而言,不是獲取安全感的溫床,而是和坐牢沒什么分別的約束。長期約炮的人群中也不乏征服者的身影,他們試圖用約到異性來證明自己的性魅力,從而獲取存在感和在同性面前的更多談資。
與其說約炮是一種成人之間的瀟灑游戲,倒不如說沉溺于這場游戲的人,本身就還是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旦我們覺得難以覓得真愛,甚至壓根兒不相信愛情,又或者覺得生活沉悶、匱乏意義,卻又無力大刀闊斧改變現狀,便很有可能去約上一個炮友以短暫緩解內心深處的重重焦慮。一夜的柔情繾綣可以讓我們暫時忘記來自于生活或情感的痛苦,活色生香的胴體看起來比愛情的海市蜃樓實在得多。所以,很多人為了避免親密關系中可能遭遇的尷尬和痛苦,變成了約炮成癮者。
然而,只做愛,不談情,聽上去跟機器人沒有兩樣。不甘平淡的人便覺得,即使是約炮,浪漫的事情總得來上一兩件。于是乎,一來二去,炮友變情侶也見怪不怪了。可奇怪的是,戀愛了,身體的默契卻仿佛失了魔力,兩個興趣迥異、三觀相左的人,也只是在床上合拍而已。一旦從巫山回歸現實,彼此竟也犯了難,開始懷疑起這段感情的純粹與對方的忠誠。
性跟愛真的分得開嗎?到底是因性而愛,還是由愛生性?恐怕這會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難倒一眾古希臘哲學家。伍迪·艾倫的電影《安妮·霍爾》里有一句臺詞:“性愛是你在不笑的情況下能獲得的最大樂趣。”但《心靈捕手》里的西恩對威爾說的話:“我問你何為愛情,你可能會吟風弄月,但你卻未試過全情投入真心傾倒,四目交投時彼此了解對方的心……”如此,才是性與愛的真諦。
約炮也許讓你食髓知味、沉迷不已,但它無法觸到你的內心,更談不上有魅力。但更顯本事的也許是:安靜地讀書、認真地工作和用心去愛一個人。對于人類來說,親密關系固然難得,但能夠將愛情這類容易變得無趣且難以堅持長久的事情經營好,才是喧囂的時代潮流中永不衰敗的珍貴寶石。